《抚宋》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五章: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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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广南西路安抚使,陶宏元在这个位置之上已经呆了整整八个年头了。在京城很多人看来,广南这地儿,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比起北方实在是差得太远。所以犯了事儿的官员,动不动就把广南当成一个发配地点。不过只有真在这里呆久了,才会发现这里的妙处。
    当然,如果你硬要拿这里的地方与汴梁以及北方那几个有名的大府相比,繁华自然是差了不少。
    来时有些不情愿,但来了,却就不想走了,便是南边官员们的一个通病。
    就像陶宏元,现在就一点儿也不想走,即便是现在给他一个两府的位置,他也会犹豫的。
    一来是舍不得这里的财源广进,二来,也的确是现在两府的相公不好当。
    京城居,大不易,那里有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来得逍遥自在啊!
    更何况,他陶某人,还是这一方土地之上的老大,说一不二的存在呢!
    岑重突然被任命为广南西路招讨使,着实是把陶宏元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朝廷对自己不满意,准备打茬收拾自己了呢!好在后头让人带了重礼去京城走了一圈,才发觉自己的猜测大谬。
    不是朝廷对自己不满,是官家对岑重大不满,所以把他打发到这里来受罪呢!
    本来呢,陶宏元已经准备好了若干手段,等岑重一到桂州,就好好地收拾收拾他,以此来讨好京城的官家,不想岑重那家伙就是滑溜得紧,根本就不来桂州,一溜烟儿的便去了邕州,将他的招讨使衙门设在了那里。
    而更讨厌的是,这个人居然在黔州弄到了援兵,一千精锐,足以让岑重站稳脚跟了。
    好吧,既然收拾不了,那大家和平共处也是可以的,为此,陶宏元还是释放了自己的善意的,指示安抚使府给邕州的岑重送去了一些补给物次军械等物,又让转运使府下拨了一些军饷,按理说自己给予了善意,你岑重也该投桃报礼,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地商量商量以后该怎么相处,怎么分润一些好处,你好我好大家好吧?
    可这家伙不识好歹啊!
    物资粮饷他是要的,但善意儿却是一丁点儿也没有。
    相反,随着他在邕州站稳脚跟,大刀阔斧地开示了他的招讨大计之后,他的爪子便一点一点地向着大家伸过来了。
    这就不能忍了啊!
    好歹我还是广南西路的最高长官呢!你一个招讨使,从权力架构之上,你可是应当向我汇报工作的,现在你不理会我倒也罢了,居然还想着撬我的墙角,坏我的好事,你这不是在找死吗?你可知道,这条线上,汇集了整个广南西路之上所有有份量的人吗?
    要说广南西路那些地方最为赚钱啊?
    那里最有暴利啊?
    自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因为那些宋人多,管理有序的地方,不管是官场之上的格局还是商业之上的格局甚至是江湖之上的格局,那都是成了规矩的。
    有多少收入,怎么分配也都是有依据的,你想乱来,多半便会招来无数的明枪暗箭对你群起而攻,那怕你官位再高,也怕乌七八糟的一顿乱拳是不?
    乱拳打死老师傅嘛!
    所以在那些有序的地方的收入,虽然稳定,但却是有数的,因为要分润的人太多了嘛。
    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才有可能弄到暴利。
    但现在因为岑重这位招讨使在邕州的一顿操作,大家的收入先是锐减,现在都快要水源枯竭了。
    本来陶宏元不认为岑重能干成这件事,但世事往往就是这么意外。
    岑重麾下士卒不但战斗力惊人,岑重本人也极有手腕,软硬两手齐上,眼见着便快要把四十多个羁縻州全都拿下了。
    真要让岑重完全掌握了这片区域,大家难不成还要去他那里讨饭吃吗?
    在陶宏元看来,岑重如此下力,不就是为了要独吞这几条线路吗?
    在这条线上,真正赚钱的可不是正常的商贸,而是走私,那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付昌荣走进安抚使的后花园的时候,安抚使陶宏元正在伺候他的那几株名贵的山茶花。
    这几株名品,可是陶宏元的心肝宝贝。
    看到付昌荣走来,陶宏元大笑着招呼道:“昌荣,快来快来,这株鹤顶红今日完全绽放了,哈哈,掌中传朱砂,染此鹤顶红!妙哉妙哉,如今便是在大理,也难寻如此品相的鹤顶红了。”
    付昌荣却是满脸愁容,随意敷衍了几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陶宏元也收敛起了笑容,放下了手中的喷壶,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过来。
    “大清早的这是出了啥事了?在广南西路,还有谁敢得罪你付参军?”
    付昌荣,安抚使府的户曹参军,管的整个广南西路的财计,他是本地有数的大户,枝叶繁茂,势力盘根错节,上头的高官们过上几年就会换上一茬,但像他这要的,却是长期扎根一地,甚至于是家族长期把持某一个职位,便是官员,对他们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不然轻轻松松就能让给你好看。
    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嘛。
    所以正三品的安抚使陶宏元,对上勉强戴上七品官帽子的付昌荣,一向都是客客气气。
    更何况,这付昌荣还是他陶宏元的善财童子呢!
    “学士,不能再犹豫了,再不下手,只怕我们就要受其反噬了!”付昌荣压低了声音道。谷聄
    陶宏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整个院子里的下人、护卫立时便会意地全都退了下去。
    “怎么啦?”
    “刚刚传来消息,我们一个月前出发的那支商队,在西州被扣了!”付昌荣脸色无比难看,“岑重这是盯上我们了,我们已经刻竟避开了他的势力范围,绕了一个大圈子,但没有想到,还是被他的手下堵住了,五十几车货物,全都被收了。”
    “以前被抓住了也不过是课以重税,怎么这一次把货都给收了?”陶宏元怒道:“他连脸都不要了吗?”
    付昌荣的脸难看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凑近到了陶宏元身边,哪怕后院里此时根本就看不到外人,他仍然是压低了声音道:“学士,这一批货物里,有三十车,都是朝廷明令禁止不许输入交趾的。”
    陶宏元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交趾明面之上对宋称臣,实则上早就已经处于独立状态了。大宋不是不想收拾,以前也曾讨伐过,不过呢,效果不太好。而且现在呢,也不是时候,大宋这两年流年不利,北方以及西北方烽烟四起,比起交趾所造成的威胁那可是大多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大宋不想拿下交趾,只不过是事有轻重缓急罢了。像经济上的封锁,那是必然的。
    什么东西,只要朝廷开始封锁了,那么就必然是能轻轻松松赚到钱的,因为普通人干不成这些事儿。
    陶宏元作为广南西道的一把手,有什么事儿是他干不成的呢?起初或者还有些矜持,但在地头蛇们的一再撺掇之下,也终于下了水。
    鞋子一旦沾上了水想再上岸,那就不太可能了,只能越陷越深。
    这三十车里贩卖的全都是战略物资,这些东西落在了岑重手中,就意味着天大的祸事。
    一伸手,身边一盆难得一见的山茶名品被拂落在地,花盆摔得粉碎,原本娇嫩的花朵落在地上,几片花瓣脱落开来,被风一卷,向着远处翻翻滚滚而去。
    一个月前,付昌荣等人便已经拟定出了一条毒计准备做掉岑重,但陶宏元一直没有批准这个计划。在陶宏元看来,只要事情还有一丝不撕破脸皮不下死手的可能,那就是还要争取一下的。因为一旦向岑重这样品级的朝廷大员下手,一旦事情败露,那可就不仅仅是罢官丢职的下场了。
    而且,陶宏元不想被付昌荣等人绑得太紧。
    可是现在,似乎顾不得了。
    付昌荣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陶宏元只要点头同意了,以后可就再也无法挣扎,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了,至少,在自己这些人面前,再想装得那样崖岸高峻清风霁月是休想得了。
    “学士,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顺安州那边,岑重不是一直想招降雷火峒,下雷峒等几个夷部但一直没有做成吗?这一次他们会向岑重发出邀请,请岑重去面谈。”
    “岑重麾下可有三千虎狼之士。”
    “无妨,我们会在太平寨、古万寨这条线上制造一些事端,这条线路,可是岑重的生命线,所以他必然会将麾下大部分士卒散到这条线上。”付昌荣笑道:“我们也算计过了,他最多带着过去的有一千人就不错了。”
    “一千人?”陶宏元皱起了眉头。
    “学士,雷火峒那边拿得出手的有一千勇士,交趾阮将军那边我们也联络了,出一千人,不能让他们过来得太多,否则怕有后患,另外,我们几家凑了一下,一共出了五百人,您再给胡茂打个招呼,出动个千把人,这就有三千五百悍战之士了。”
    胡茂,庆远军统制,下辖两千五百人,是陶宏元的嫡系心腹,也是陶宏元控制广南西道最有力的打手之一。
    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陶宏元明白,一旦出手,如果不能建功,那麻烦只怕就大了。
    “不动则已,一动就绝不能留下半点隐患!”陶宏元霍然止步,一脚踩上了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山茶花,用力地碾了几碾,道:“完事之后,与阮将军联手,再将雷火峒几个夷部顺手都剿了。”
    “明白!”付昌荣笑道:“招讨使中了雷火峒这些夷人奸计,在前往招安的过程之中被这些夷人围攻从而不幸殉职,安抚使勃然大怒之下,遣胡茂将军讨伐雷火峒等夷部,斩其首,灭其族,为岑招讨使报仇雪恨。”
    “胡茂全军出动!”陶宏元眯起了眼睛,道:“具体的事情,你去与胡茂商议吧,多拿点银钱出来给那群措大,不要舍不得这些小钱。”
    “是!”付昌荣暗自咋舌,不过如此一来,就更保险了,胡茂全军出动,那岑重身边只有千余士卒,而且还是组建不到一年的军队,再能战那也是针对那些羁縻州而言的,对上装备精良,拿银子喂饱了的庆远军,只怕就不够看了。
    岑重必须死。
    真要让那些东西和那些人落在了岑重手里,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这些年来广南西路与交趾李氏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可全都要暴光了,到时候,就算不诛九族,只怕三族也是跑不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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