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贼》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五章办事处

顽贼最新章节目录
   阿旺代本这行啊,很难见到回头客。
    在白利领地,人们知道阿旺和尚的医术是战场上磨练的外科,有个头昏脑热都不找他,直接去找巫师。
    万万没想到,阿旺在囊谦遇到了自己的忠实回头客。
    刚治好了杨鼎瑞的高反,没几日又带着一身鞭痕回来,五天来两趟,阿旺的职业生涯出现重大突破,高兴得光想说话。
    刘承宗看着杨鼎瑞背上的鞭痕,心说白扎头人还是懂变通的。
    这些鞭痕明显是意思意思,真照惩罚奴隶的打法,只怕杨先生已经没了,绝不会还能有夜奔九十里找他告状的力气。
    他很欣赏白扎头人这种坚定执行命令,只在能控制的方面变通的智慧。
    虽然老师受了些皮肉之苦,但这不是坏事,他真正观察了奴隶的生活待遇,求仁得仁,属于是宾至如归了。
    杨鼎瑞被阿旺糊了满背药粉,刘承宗检查过阿旺的方子,是用独一味、小皮、蒲公英和棘豆磨干,混了青稞酒调湿备用,都是就近取材,对外伤止血效果很好。
    杨鼎瑞趴在榻上,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变得沉默寡言。
    知易行难,他以为刘承宗口中的奴隶,是汉地的奴仆,但在两日之间,他的身份经历了两种极端的变化,使其内心遭受极大冲击。
    抵达白扎盐场的第一天,他是地位尊贵的客人,那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像,但不像人。
    抵达白扎盐场的第二天,他是地位卑贱的奴隶,那时他也觉得自己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
    两种不像人之间,天差地别。
    杨鼎瑞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直到考取秀才后还经常下地干活,那时他已经穿上县学发给生员的好料衣裳,为避免衣裳沾污,穿一条短裤在田里劳作并不罕见。
    乡间的大婆姨小女子远远瞧见,不论说几句轻佻言语还是捂嘴窃笑,在他年轻时都有经历,不算啥。
    但这次是不一样的感受。
    在刘承宗的考虑里,他不希望杨鼎瑞遭这样的罪,但另一方面他需要有人出任知府。
    如今筹划设立的两个府衙,西宁的事务重要,但主要负责的方向只有三个,一在市场、二在军队、三在移民,说白了环青海湖的西宁府是他的大本营与基本盘。
    那里比任何地方都重要,但都是自己人,事务并不复杂。
    父亲刘向禹有足够的才能与人际关系来担任知府。
    比起西宁,康宁更为复杂,他手下有许多有才能治理地方的人选,不论做过府同知的杨鼎瑞、知州周日强、镇原的知县徐宗贤和清平苑监正崔聪,都是有过治理地方经验的人。
    但谁也不懂康宁。
    一个县官需要地方胥吏的配合才能有效治理地方,言语不通极大限制了他们的工作才能。
    在与杨鼎瑞谈过之后,刘承宗的老师打算再入白扎盐场。
    杨鼎瑞承认自己托大了,他确实无法做到与奴隶同吃同住。
    不过他也没放弃,只是不再做什么与奴隶同吃同住的美梦,只想在白扎盐场住上七八日,看看贵族、僧侣、巫师、武士、平民与奴隶的生活状态。
    刘承宗觉得,老师这次的想法踏实多了,也不再自讨苦吃。
    送别了杨鼎瑞,刘承宗在囊谦着手考虑盐与钱的问题。
    所有事情像一环套一环,想通过官盐向百姓收间接税,首先需要让百姓有自己的财产富裕起来,要让百姓富裕起来,就需要改土归流。
    毕竟只有自由人才需要交税,官府无法向奴隶征税,奴隶也不需要盐。
    但富裕起来的人所需要的盐,比穷人多得多,他们有更多的肉,需要数十斤上百斤的盐来腌制食物以保证其不腐坏。
    在电冰箱问世之前,盐永远是官府敛财的最好手段。
    而得益于康宁府过去的政治形式,所有山川河流矿冶牲畜甚至这片土地上行走的每个人,都属于刘承宗。
    他给予人们的每一点权利,都是让利。
    驻扎在囊锁谦莫宫的黄胜宵给刘承宗送来了个小玩意,准确的说是银币。
    这枚银币来自藏地,由乌斯藏与尼泊尔贸易中取得,作为乌斯藏市场流通的货币之一。
    乌斯藏本就缺少白银,最大的白银流入来自元朝的卖头援助,白银珍贵,为防止碱性腐蚀就把银加在别的金属里面,就形成独特的工艺。
    而这枚银铜混合币名为坦卡,上面既没国王的名字也没纪年,分不清来自什么邦国,铸造技术低劣,歪歪扭扭不成圆形,银的纯度也非常低。
    在大宗贸易中,人们认可这种来自尼泊尔的坦卡币,也认可银两,不过在日常生活当中,更多的是以物易物。
    由于自耕农数量不多,奴隶主自给自足,人们对贸易的需求很低,通常就是背着青稞去庙里捐点粮食、借点粮食、换点工具。
    这枚银币提醒了刘承宗,在官府之下,他需要筹备钱庄,并铸造铜币了。
    之所以要铸造铜币而非银币金币,是因为用不到……在通货膨胀到一个士兵月饷四两之前,铸造银币意义不大。
    银两能用银剪剪开、能用戥子称量,银币就差点意思。
    即使是铸造半两银币,对这个时代来说面额都有些太大,于生活中并不方便。
    他的设想是铸造铜钱,发行青海大元帅府的铜币,用铜币规定官银兑换的官价,再以发行铜钱数量来调控市面粮食价格,最终达到稳定市场的目的。
    设立钱庄,一方面为弥补康宁府寺庙的缺失,为百姓提供贷款业务;另一方面也为给驻军、官员发工资提供便利条件,减少两府之间小宗银两运输的次数。
    二府距离遥远,缺少驿站与道路设施,交通不便,来往输送银两物资,需要占用兵力,兵多了麻烦、兵少了未必能保住官银。
    沿途贵族土司掌握的土兵,虽无叛乱之力,却有着成为高原马匪的潜质。
    地广人稀的高山深谷,简直是孕育马匪强盗的温床。
    刘承宗暂时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减少输送银两的次数,把押运银两与士兵长途行军训练结合在一起。
    不过钱庄这事必须要有个人负责,刘承宗觉得最好的人选是承运。
    但眼下承运管着俱尔湾的市场,分身乏术,所以刘承宗写了封信,让承运把俱尔湾市场交给跟着他西奔千里的岳父王讼师,先过来跟他一起合计这事。
    每到需要用人的时候,刘承宗就会觉得自己身边人才太少,不禁后悔当年在陕西流窜时没打进西安府,把六部在陕西的官员都打包绑了。
    把一省六部官员都绑了,想想就让人兴奋。
    不过无妨,以后还有机会,他的炉霍县离四川成都已经很近了。
    他打算等康宁府的构架稳定下来,派人在成都府设立个办事处,双管齐下,一面招揽失去土地的四川百姓,一面资助招揽落第秀才和不得志的举人。
    有文化有力量人是帝国柱石,而一旦这些人没得到应有社会地位,就会成为一个帝国最大的危险。
    在铸造铜币方面,刘承宗有个很大的优势……由于战争刚刚结束,康宁府各县都有一大批亟待处理的铜佛。
    这玩意儿就和各式法器一样,每个贵族庄园里都能搜出好几位。
    它不像其他东西,绝大多数平时神神叨叨的贵族老爷在逃跑时都非常清醒,记得卷走所有的金银宝石,却刻意把沉重的佛祖遗忘。
    还有些贵族连金银财宝都顾不上拿,更不会记得带走佛祖。
    偏偏,不论摆言、岱青、谢二虎的牧兵,还是刘承宗的狮子兵,都非常识货,会把他们没来得及拿走的金银财宝带走;他们都没拿走的佛祖,这些士兵也不会拿走。
    所以这些东西仍留在各地庄园和寺庙废墟里,还有些已经被烧成凝固的铜泥滩在地上。
    战争让这片土地面目全非,但食利阶级的大范围出缺,也让这里百废待兴。
    眼下除了玛康县,余下六县都像囊谦一样,在最关窍的位置驻扎军队,地方上像从前那样井然有序,人们的生活依然照旧,但心里都乱套了。
    贵族没有奴隶,奴隶没有主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急需有人给他们一道命令,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道命令很快就被下达,驻扎在各地的军队向四面八方奔走,发动乌拉差役,让人们把各个战场遗迹里的铜铁收拾到驻军营地,再由那些营地挑选人手送往囊谦。
    短短十五日,超过二十万斤铜料就被送抵囊谦,单单囊谦一地就提供了九万余斤的铜料,还有更多正在送来的路上。
    这些东西比刘承宗想象中要多得多,他原本打算和承运商议后把铜运到西宁府去铸造,这下可好,一下得装上百辆车,运过去太费劲了。
    就在这时,承运来了。
    骑着个披挂团龙纹具装的花马,身上穿着锁甲,脑袋戴着头盔,马鞍子上别了四杆手铳,带着个武装到牙齿的百人队,浩浩荡荡来了囊谦。
    刘承宗揉揉脸,寻思他在信里的措辞,没说叫小弟打仗来啊?
    承运被铠甲捂得满脸发红,看模样都快给自己累出高反了,人还在扎曲河的桥上,就翻身下马摘头盔脱铠甲快步跑来。
    过来时身上就剩件无袖的土黄色兵衣短袍,衬着里头鹿皮箭袖小袄。
    刘承宗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来了,人马具装?”
    “我以为这还乱着呢,哪知道一路过来非常平静。”承运连喘带说,摆手哭笑不得:“一路穿着铠甲睡觉都不敢脱,累坏了。”
    刘承宗笑道:“我过来打仗,你在北边也没练练,还穿不动铠甲可不行啊。”
    承运接连点头,笑眯眯道:“练了,我没少往练兵营跑,这不我一路都穿过来的,像狮子哥一样上战场肯定不行……”
    说着,他捶捶胸口,骄傲得很:“自保没问题啦!”
    “哈哈哈!”
    刘承宗开怀大笑,承运一说这个,就让他想起攻打县衙那日,他们和衙役民壮厮杀,承运坐在十步外的铺子里啃了半天羊蹄。
    这时刘承宗才注意到,承运身上的无袖兵衣短袄,与在延安府做的有了很大差别,做工上走线精细许多,肩口、肩膀都有了寸宽的黑边,到大腿一半的下摆正面加了黑云装饰,后面则用多股线密缝的厚布加厚。
    而且承运不是自己来的,在他身后,刘承宗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