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汗》泼妇鸡丁剁椒鱼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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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个公司名字,村里只出地皮,从银行里骗出贷款来,糊弄到今天,他们根本还不上贷,不跟咱们谋取暴利,哪儿找平去?”
    ……
    陈画家和路先生路过那乱哄哄的场面时,物业一方正处在不利局面,蔡宪不得不耐着性子说些软话,又劈头责备冯团长,说他们保安不懂事,应该灵活掌握规定,业主是上帝嘛,怎么能跟业主犯混?当着那么多人,就宣布要罚队长和当值门卫的工资,冯团长也只好低声下气认错,心里暗暗叫苦,工资本来就拖欠着,以后发放时竟还要罚扣!最后只得向那业主赔礼道歉,让人家的运料车大摇大摆开进去。人散后,冯团长不由得跟蔡副总经理抱怨,说那回他勇跳到前保险杠上,阻拦住一辆门卫对付不了的违规车,以那司机倒车败退收场,事后不是还在大会上受到表扬了吗?蔡宪就啐一口,骂他:“笨蛋!亏你混了三十多!欺单必胜,犯众必败,连这个都不懂!”冯团长末后在晚风里,沿甬路徘徊了好久,自己也觉得真是好糊涂,怎么总不能把这世道人心看透!
    陈画家和路先生当然没等那闹剧收场就进了榆香居。那时候屏风那边作为食堂部分的空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屏风这边有三桌食客,还有个单间里开出了一桌。陈画家就把路先生引到尽里边的一张空桌,两人坐下,笑梅马上送来一壶免费热茶,老板娘亲自笑迎,递上菜单,又推荐铁板牛柳,陈画家让路先生点,路先生说你熟悉,你点,结果陈画家除了已经预定的东坡肘子,又点了剁椒鱼头和酸辣汤,另外让取一瓶红星二锅头来,说:“其实这酒喝着最爽,茅台、XO什么的都比下去了!”路先生说:“悉尼唐人街的二锅头好畅销,不过,比这里贵十几倍!”
    菜上来了,陈画家指着剁椒鱼头说:“怎么样?不吃先看,像不像幅画儿?”俩人喝酒吃菜,觉得东坡肘子一般,剁椒鱼头味道极佳。
    陈画家说:“刚才那乱吵的场面,你印象深刻吧?是不是在悉尼很少遇得上?”
    路先生说:“当然。我都不大习惯这种在公共空间里的争吵场面了。一刹时,我先脸红了,倒好像自己当众尿了裤子似的。”
    陈画家说:“还有我们这小区外头,村子周边,垃圾总清理不净,也不光这里,城里一些地方何尝不是一样,乱抛东西,往地上啐痰擤鼻涕,永远地脏、乱、差,有人说这个毛病,总得两代人过去以后,才能基本解决。我是赶不上了。你倒好,找了个既安静又干净的地方,远远地来欣赏这康乾盛世。”
    路先生就说:“你也别以为那边的生活就那么写意。不错,澳大利亚跟加拿大差不多,地大人少,中产阶级为主,家家住得都不错,住单栋小楼带花园的一点不稀奇,是常态生活。不过仔细想起来,一般中产阶级的生活也很枯燥。无非是贷款买栋宅子,每月按规定还贷。平时每周一到周五,夫妻各自开自己的车往各自的上班的地方去,来回两三个小时是家常便饭,回到家就累得不行,洗个澡就睡觉。星期五晚上如获大赦,回家前可能跟同事、朋友或者情人去酒吧消磨到深夜,回家倒头闷睡到第二天中午。星期六下午就开车去超市,把下一周要吃的用的买回家,晚上看看电视。星期天往往得修剪花园草坪,清洗汽车,要么全家去趟当地公园或游乐场,晚上破费吃顿不是快餐的饭,但是点菜会非常谨慎,如果是吃西餐,那得狠下决心,才能每人点份甜点。到了长假,也无非是从旅游广告里,挑一条经济上能承受的旅游线路,去旅游一番。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退休,生病,死掉,埋在一处什么墓地,立上块碑。你说这样的人生究竟又有多好?”
    陈画家就忍不住说:“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定居那里?何不也成为一只‘海龟(归)’?”
    路先生就沉吟地说:“我说出了我并不喜欢那里的因素。而我喜欢的,没有说,不说了吧……我是为了自己喜欢的那些因素,选择了在那里定居的。”呷了一口酒,问:“你呢?也有机会出去啊。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陈画家就说:“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这里的种种因素。除了故土难离这样的大道理,我喜欢的那些,也许是很琐屑的因素,来不及全说,也不说了吧……正是这些我喜欢的因素,让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空间和生活方式……”他指指已经快吃光可食用部分的那个空鱼头壳,说:“正像这劈开的鱼头,向我们显示出了某种哲理……”
    路先生就呵呵呵笑了:“你醉了吧,只有醉人才会说出如此深奥玄妙的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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