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贵女的冲喜手札》作品正文卷第24章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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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生死关头,脑子是转得最快的。
    宋觅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一个呼吸的功夫,她竟生生落下两行泪来,“我只是个无用的人,见你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心里早没了主意。”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就像雨后屋檐下的雨滴一般,噼里啪啦砸了一地,“阿寻幼时身体不好,大夫也是时常来府上给他看病的,我便是再笨,大夫搭脉的模样也是学了七八分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娘家已然成了这样,若你也出事……”
    宋觅娇由着沈自熙攥着自己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地转头看他,鼻头都哭得红红的了,当真雨中浮萍一般。
    到动情处,竟抬起沈自熙的手替自己擦眼泪,放软了声音可怜巴巴,“整个镇国公府,我唯一能依仗的也只有你了,我刚刚搭你的脉,也无非是想了个最蠢的办法想定定心神,我只是想看看……你还好不好。”
    宋觅娇的眼泪滴在沈自熙手背上,像蜡油滴落,烫得厉害。
    甚少有女人敢在他面前落泪,更多的时候,比对方眼泪先落地的是头颅。沈自熙也只是刚开始慌乱了片刻,而后倒也不打断她,看戏一般地盯着她。
    听到兴起时,竟还主动替她擦去睫毛上那颗将落未落的眼泪珠子。
    沈自熙的手不似宋觅娇的脸那般娇嫩,指腹的茧子擦在脸上有些磨人。这样的触感就像蚂蚁爬过,酥酥痒痒的。但沈自熙却觉得自家娘子的脸软软糯糯,在她说话的时候竟又戳了两下。
    宋觅娇心里虽然慌乱,但半点没显露,继续上演她的一片深情,“我知道你娶我只是因为大夫人要给你冲喜,可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你……早就有了真心。你有何苦疑心我,叫我这般难受。”
    宋觅娇又是以退为进,又是使美人计的,为了跟沈自熙周旋,当真是连在宋家当女儿时,从戏文里听来的那些个兵法都用上了。
    可她见沈自熙竟还没反应,眼珠子又是一转悠,身子突然就摇摇欲坠,像是风吹就倒,猛地跌坐在床边。
    沈自熙挑了挑眉毛,心道若他不接茬,这大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他在心里暗笑一声,眉心却微蹙,做出一副想去接,却又有心无力的样子,只担忧地问了声:“这是怎么了?”
    宋觅娇坐在床沿,手抚着自己垫着鹅绒软垫的膝盖揉了揉,“我在祠堂跪了一夜,今日刚被檀香接出来,得知你不好,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赶了过来……”
    又是一阵沉默,宋觅娇揉膝盖的手都快搓热了,好半晌才听见床头那人长叹了一口气,却并不是问她为何会跪祠堂,“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宋觅娇一分真九分假地嗔了他一眼,怪罪道:“三爷还以为什么?”
    沈自熙先是凝神看了她一眼,随即咧嘴一笑,白牙衬着苍白的脸色,像地府锁魂的厉鬼,“我还以为夫人是想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好去找你前头那位未婚夫,再续前缘呢。”
    宋觅娇刚刚搭的戏台子轰然倒塌,她那嗔怪的笑容僵在脸上,倒映在沈自熙眼里,竟是比外头那些抹着大红脸的戏子还要难看。
    原来他都知道。
    府内府外的流言他知道,昨夜她跪祠堂的时候他也知道。可沈自熙却半点都不曾表露过,只等着在这个时候羞辱她。
    也是,这流言甚嚣尘上,应崇又时常在外走动,即便府里的流言传不到他耳朵里,外面那些污言秽语只怕一早也通过应崇的嘴,说与沈自熙听了。
    沈自熙见自己才一句话,这丫头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提不起精神,他倒是瞧得乐呵,挪了挪跟前的引枕,“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还舌灿莲花的。”
    宋觅娇喉咙干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反驳,“我没有。”
    她纵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那一句苍白又无力的三个字。
    “没有什么?”
    “是没有盼着我死,还是没想给我——”
    刚才还在扮小白兔的宋觅娇却猛然起身,低声打断沈自熙的话,“我既嫁给了你,就不会做那种败坏名声的事!”
    她从昨天下午就水米未进,起身时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宋觅娇攥着手,用指尖掐着掌心,强撑着精神,“我若真的和明阙有私情,就不会带着阿寻在甜水巷吃苦,更不会嫁给你。我骨子里流的是宋家人的血,自有我宋家的风骨和骄傲,那种事我不会做,更不屑做!”
    沈自熙没想到宋觅娇反应会这么大,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摸了摸鼻子,喃喃道:“不过就是问问,怎还真生气了。”
    他刚才说了这么多话,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血色,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样吓人。
    “你也别恼,我这不还没说什么吗。”沈自熙撑着引枕坐了起来,看着跟前冷若冰霜的宋觅娇,竟一本正经地同她谈起明阙的事儿来,“你要与那明……明什么?噢,明阙。”
    “你要与他往来也好,跟他有旧情牵扯也罢,私下往来便是,不要被外人知道了。我虽病歪歪的活不长,但还是要名声的。”
    宋觅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若说她刚才只是恼火,在听了沈自熙这混账话之后,竟生出了杀人的心思,“什、什么?!”
    她气得厉害,连手都在抖,眼眶都气红了,“沈自熙!你把我当什么!是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还是可以随手丢弃的破烂玩意儿?!”
    泥人也有三分火,更何况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宋家大姑娘。
    什么叫可以私下往来只要不被外人得知,沈自熙就这般喜欢羞辱她吗?!
    宋觅娇狠狠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落泪。但她到底气不过,情绪一上来,竟也管不了这沈自熙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只为了撒气,一把扯过他肘下的引枕,劈头盖脸地往他脑袋上砸去。
    也怪她教养太好,气极了也想不出更难听的骂人的话,只扔下一句“沈自熙,你混蛋!”便气冲冲地推门离去。
    被人砸了一脸枕头的沈自熙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们这婚事本就是被人算计来的,既然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往来又有什么不行的?让她私下来往,无非也只是顾念脸面。
    况且,脸皮对他而言就是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是最无用的东西。多嘴那一句分明是为宋觅娇着想。
    不成想,他竟成了那被狗咬的吕洞宾。
    沈自熙脸色难看,外头的冷风夹着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细雪吹了进来。
    房门被推开又弹回来,“嘎吱嘎吱”响个没完。
    沈自熙看着宋觅娇已经走远的背影,摇头嘀咕了句:“女人真是麻烦。”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接了一句,“不过……也确实聪明。”
    沈自熙拉起袖子,指腹摸了摸之前宋觅娇搭过的地方,“她是什么时候起疑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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