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正文卷第692章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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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武德十一年(公元35年),同时也是成家龙兴十二年……
    昔日繁荣的锦官城,如今却一片萧条,与魏国连续不断的战争拖垮了成家的经济,铁钱崩溃在先,粮食减产在后,过去还能“御敌于境外”,蜀中尚且粗安。但下到平头百姓,上至达官贵人,近来却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战争的脚步,在一点点向成都逼来!
    一年前,汉军在当阳惨败,主力尽丧,魏军席卷江北,刘秀很快连淮南、江都也丢了。
    就在世人以为魏国会一举覆汉时,第五伦却没有盯着刘秀一家打,反而调转矛头,开始瞄准公孙述!
    魏骠骑大将军马援夺取汉中后,以此为基地,不断派兵袭扰金牛道、米仓道诸路,兵临白水关。
    雪上加霜的是,魏征南大将军岑彭进占南郡江陵、夷陵,以之为跳板,也向三峡进军。
    第五伦显然是想两路伐蜀,一举灭亡公孙,而吴、蜀交通已断,刘秀自保无暇,根本无力履行盟约,策应公孙述,成家在狂风中渐渐独木难支。
    从今年初开始,公孙述从东边听到的,尽是坏消息。
    三月份时,前线传来噩耗:“陛下,岑彭已破荆门关!”
    荆门,乃是“楚西塞第一关”,位于三峡最东边的西陵峡,上有盘亘雄踞的荆门山十二碚,下有银潢倒泄的虎牙滩,实乃天险,飞鸟难越。公孙述对在此阻挡魏军西进抱有很大希望,他将成家水师尽数派去,不仅修筑了浮桥、斗楼,还在水下立起攒柱,又下令用木栅将江面封锁,以为这样就能切断魏军逆江而上的可能。。
    然而结果却是,荆门、虎牙二关,居然只在岑彭攻势下撑了短短数日……
    奉命去江州督战的皇弟公孙恢回到成都后,向公孙述禀报了战况:
    “岑彭入驻南郡后,长达半年引而不发,只在江陵造楼船、冒突,露桡近百艘,三月份时,进攻荆门山,船上还动用了火器……”
    “火器?”公孙述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意,据说正是依靠此物,第五伦才在当阳决战里大败刘秀。
    但因为汉中魏军尚未装备此物,蜀军还没见识过其厉害,只能通过汉国来使、客商的道听途说。
    “火炮一炮糜烂数里。”
    “神火一出,漫天乱飞,可穿三属之甲。”
    这些说法太过可怖,也不知真假,考虑到会乱己军心,公孙述很快就禁止传言:“凡誉敌恐众,吹嘘火器者,皆以魏谍罪论处!”
    直至今日,蜀军终于尝到了火器的滋味……
    据前线逃回的士卒说,魏军先是以勇士驾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结果战船被江中攒柱阻住,前方拦江木栅又泼了水,一时间无法烧毁。
    魏军攻势受阻,然而那些大船上,却亮出几门小型火炮来,于近处对准拦江木栅猛轰,土垣石墙还能扛得住,但木头却被轰得稀烂,很快就破开缺口,被魏军突入……
    恰逢此时东风起,岑彭尽起全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而蜀军大乱,溺死者数千人,其余或为魏军所俘,或向西溃逃……
    经此一战,蜀军水师几乎全军覆没,于是瞿塘峡的江关、白帝城也难以守住,公孙述最喜欢的行宫,连同上面囤积的粮草,就这样落入了岑彭手中。
    挡在岑彭前方的,是巴郡首府:江州今重庆市)。江州若失,岑彭军就能在蜀中平原长驱直入,公孙述大急,勒令公孙恢带援军奔赴前线,务必死守江州!
    江州城是秦国时张仪灭巴后所筑,位于长江和嘉陵江交汇之处的江北嘴,顺山势建起城墙,房屋像阶梯一样重重叠叠,从山脚修到山上,俨然一座山城。又三面临江,春夏之际,江水泛涨,一望弥漫,不可卒渡。魏军虽然取得了水上优势,但若想仰攻江州,也殊为不易。
    果然,岑彭部在江州遇阻,就在公孙述稍稍松口气时,五月份,岑彭却做了一系列让成家君臣目瞪口呆的操作。
    他弃江州不攻,直接顺着长江支流清水江逆流而上,急行军两百里,直扑广汉郡德阳县,并一举攻克!
    广汉郡位于蜀郡以东,乃是成都东门户,广汉县在德阳以北,距离都城不过三百里,广汉县若失,岑彭就能兵临城下了!一时间成家政权手忙脚乱,公孙述急忙征调蜀郡郡兵赶赴广汉布防,再勒令江州的皇弟公孙恢拔师北上,欲以巴蜀两军,合击孤军深入的岑彭……
    然而岑彭却虚晃一枪,在德阳县待了几日后,便急转南下,大败公孙恢的部队,死者甚多,清水江俨然成了浊水江,公孙恢只能狼狈遁逃。
    如此一来,巴郡南部的蜀军尽数毁灭,六月份,岑彭重新南下,轻松夺取空虚的江州。
    消息传回,蜀地震惊。公孙述更是大惊失色,以杖顿地道:“是何神也!”
    形势已颇为不妙,然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岑彭开张之际,汉中的马援也没闲着,趁着蜀军重兵堵截岑彭,马援一举攻克白水关,再下葭萌,五万魏军,兵临大小剑山!
    ……
    “巴蜀都守不住了。”
    得知魏军两路开花,马援部已取葭萌关后,成家丞相李熊如此嗟叹,立刻连夜入宫谒见公孙述。
    然而侍从却言公孙述正在召见其他人,李熊焦急地等待许久后,天色蒙蒙亮时,却见成家大司马延岑从宫室中走出。
    延岑乃是降将,原本奉命守备汉中,马援破阳平关,杀荆邯后,延岑不战而走,逃回成都,但据他所说:“臣不愿屈降于魏,从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方能生见陛下!”
    公孙述信了延岑,不但没有惩罚,反而将他视为忠良表彰,让本是空衔的“大司马”渐渐有了点实权。
    李熊平日里同延岑并无矛盾,但时至今日,延岑或能左右公孙述心意,他暗道不妙,与延岑见礼,两人各怀鬼胎地说了几句话,李熊立刻入殿。
    公孙述仿佛老了二十岁,他最近须发渐白,甚至开始大把大把地落,身披素衣,大大的眼袋挂在脸上,不知多少天没睡着了,马援、岑彭的双管齐下,捅得他透心凉。
    见李熊来此,公孙述直接问:“丞相方才可见到大司马了?”
    公孙皇帝语气急促:“延司马劝朕精锐尽出,将蜀郡仅剩六万人一分为三,三万去支援大小剑山,两万人守东门户广汉,一万人则守东南门户,资中,或可御魏军于外。”
    公孙述的兵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今年以来,面对岌岌可危的形势,他更加穷兵黩武,几乎每户都要拉一员丁壮。
    延岑的建议让公孙述很受用:“大小剑连山绝险,飞阁通衢,自去岁开始,陛下以阁道三十里至险,复置尉守之。有此天险,何愁成都不保?臣愿为陛下分忧,将兵御敌,扼守此地,必能力阻马援,以待转机。”
    是的,魏军两路大军都打进家了,公孙述心里也知道无法将他们赶出去,就寄希望于“转机”,或许第五伦骄傲自满后荒淫无度早夭?或是刘秀重整旗鼓再度北伐,牵制了魏军?
    即便渺茫,但公孙述亦不打算束手面缚,所以对延岑的“力战”论颇为心动。
    但他还是想听听李熊怎么看。
    李熊长拜于地,说道:“诚如大司马所言,大小剑山确实险峻崔嵬,甚至超过了白水关、葭萌关。”
    “但陛下,就算我军能守住剑阁,魏人,一样能兵临成都啊!”
    李熊指着墙上的地图道:“马援既然已取葭萌关,顺着白龙江而下,就能抵达巴郡阆中,进而到嘉陵江,如此便可同江州岑彭会师,自东面攻蜀,大不必死战剑山。”
    “又或者,岑彭主动北上,继续走清水江,破广汉县,逼梓潼城,尽取成都东户,如此一来,大小剑山之重兵,将遭魏两面夹击,焉能久持?”
    总之,魏军现在相当于破开围墙,闯入了公孙述的院子,延岑认为堵好大门,就能继续过日子,但蜀郡平坦,窗户、后门,魏军多的是办法登堂入室。
    李熊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却打破了公孙述最后一点希望,他忽然勃然大怒:“既然丞相以为此策不可行,那又有何破敌妙计呢?”
    李熊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建言:“陛下,时至今日,第五伦已成气候,休说两路伐蜀,哪怕只有一军,成家亦难敌也,既然蜀郡守不住,依臣愚见,不如南狩!”
    “什么?”
    公孙述面容大变,这真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李熊开始叙说自己从去年起就在布置的退路:“前岁,二皇子已之国犍为郡朱提(今云南昭通),陛下何不前往巡狩?”
    公孙述却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皱眉道:“蜀地以南,滇地益州郡已反,举五色旗响应第五伦,句町国也寇乱牂牁,朕走保朱提,乃是弃成都、剑阁而自置瓮中啊!”
    李熊却抱有信心:“先时成家全力与魏争衡,无暇顾及南方,如今陛下只需遣一将军,将二三万人,必能扫平滇地,再将句町王驱出牂牁,加上越巂郡,便可以僰道、大渡河为阻,魏军难以深追。”
    “南中虽小,地方千里,民众百万,稍加开拓,亦足以成事业,保住公孙氏社稷……”
    公孙述沉吟了,在主战、主走两种建议间摇摆,打吧,他其实对延岑和蜀军已无太大信心,诚如李熊所言,只靠大小剑山,是没法挡住魏军的。
    逃吧,听说南中湿热,瘴气密布,蛇虫害人,王莽当初就因讨伐句町,搞得益州疲敝,人心大乱,这才让公孙述得了割据的机会。
    那鬼地方,让儿子去搞分封他舍得,但自己老了,身体越来越差,能否生至朱提?若对滇、牂牁两地的征讨不利,反叫他们配合魏军将自己围困,与其死在蛮荒之地,倒不如死守成都,享受最后的富贵,保住天子尊严……
    怀摸着手中的传国玉玺,纠结之间,公孙述心中已有取舍,但他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上天。
    简而言之,就是遇事不决,算上一卦……
    在谶纬迷信方面,公孙述比刘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喜好为符命鬼神瑞应之事,以此证明自己的正统,诸如他在自己手上克了“公孙帝”三个字,只是小意思。
    公孙述倚重的“国师”名叫任文公,这是一位奇人,明晓天官风角秘要,能够预测风雨,山洪灾异,王莽刚上位,他就预言新莽必然败亡,带着家人上了山,躲避兵灾,后果如此。
    公孙述称帝后,任文公拗不过他的多次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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