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驼烟雨》第四百二十章:悬泉庭内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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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叛乱的伊始到当下,西府军的隔岸观火,给了氐王句渠知不可一世的胆气。
    同时,他也有些忘乎所以,甚至觉得自己有了可以与西府军一战的能力。
    然而,当李峻领兵进入酒泉郡后,狂妄至极的句渠知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所聚集的八万兵马并非是天下无敌,在西府军的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西府军先是由酒泉郡的表氏县对叛军发起攻击,继而攻至乐涫县,彻底击溃围在乐涫县城的三万叛军,并将其赶向了安弥县一带。
    氐王句渠知率领败军逃至安弥县后,本想与福禄县附近的叛军汇合,试图抵住西府军的冲击。
    然而,骞韬所率领的八千西府军骑直接冲散了福禄县的叛军,并与随后赶来的索横合兵一处,将叛军逼向福禄西南的延寿县,彻底断绝了两军汇合的可能。
    于此同时,李峻命朱宇领兵迅速占据福禄县,阻挡句渠知向西进入玉门的路,同时又命秦力领兵进入会水县西南,夺下那里的汉城关,封堵叛军想要向北逃进大漠的企图。
    当这两处兵马就位后,李峻则命将军吕朗对句渠知的叛军发起全面进攻,并对句渠知所在的安弥县城进行了猛烈地炮轰。
    安弥县城不大,城墙则是夯土而成的土墙。
    两轮的炮轰后,安弥城东门的整面城墙向内坍塌,不仅将站在城墙上的叛军埋在了黄土中,更是砸死了不少守在城墙内侧的叛军军卒。
    惊惧之下,句渠知再次夺命而逃。
    他企图冲破安弥西北的汉关城进入漠北,也想就此逃至马鬃山,向西进入西域诸国,彻底远离西府军的追杀。
    “给我冲破城关...”
    “不准退...去死吧...”
    旧汉关城外,氐王句渠知声嘶力竭地大吼,一遍遍催促着属下向前冲击城关,并且不时地挥刀砍死不听号令的人,犹如一头落入囚笼的困兽在歇斯底里地咆哮。
    如果不能尽快突破汉关城,后面的追兵很快就会杀过来,到时则更难脱身。
    其实,并非是叛军弱到不可一战的程度。
    他们能击溃凉州军,能将张坦的数万兵马逼得无路可走,说明叛军有一定的战力,而且要远强于张坦手中的凉州军。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快速的溃败,实则是李峻在对叛军发起全面攻击的同时,准确地对叛军的部众进行了区分。
    围杀之时,李峻会对同一族群的叛军进行凶猛地攻击,不留一个活口,同时又会对某个部族给予宽恕,给了他们投降保命的机会。
    如此一来,叛军的军心在遭受猛烈的打击下,先是有了怯战的心态,继而又在生与死的选择中出现了战力的瓦解。
    最终,整个叛军分化成了各自为战,从而才会发生全面的溃败。
    秦力挡下了句渠知,直到吕朗的领兵杀至,句渠知也未能跨过汉城关。
    无奈之下,氐王句渠知只得沿着关墙向西逃走,期望能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
    当句渠知率领不到万人的溃兵逃到嘉峪塬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条干涸的古河道,踏上了向北逃亡的路。
    由此,句渠知也算是摆脱了追兵,朝着马鬃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
    敦煌郡,效谷悬泉庭。
    效谷悬泉庭,原名为效谷悬泉置,是汉武朝廷在敦煌郡所设立的一座邮驿。
    驿站由敦煌郡府掌辖具体的紧要之事,效谷县府则对其提供必要的物资供给。
    最初,效谷悬泉置作为朝廷设在临近安西的官驿,主要负责传递西域和中原之间的信件,以及传达朝廷对西域各藩属国的命令。
    鼎盛之时,驿站内亦是车马喧嚣、人声鼎沸,更有南来北往的使者与商贾聚集于此,把酒言欢,谈笑风声。
    然而,由汉末至今,天下大乱,中原与西域之间的往来几近中断,商贸之事大大减少,西域的使团不再进入中原,这座曾经喧闹的驿站也就此荒废。
    不过,近几个月的效谷悬泉置倒是有了人气。
    凉州发生叛乱后,叛军的势力高涨,各郡内都出现了胡蛮起兵之事,几家豪商大族为了自保,选择躲进效谷悬泉置,将这里做为了保命的坞壁,并将其重新命名为效谷悬泉庭。
    效谷悬泉庭是一座长方形的小城堡,大门朝东,四周则为高大厚实的坞墙,除了西南角设有突出坞体的角楼外,坞墙的四角还建有拒敌的箭楼。
    “令狐兄,这里还真不错,若是规模再大些,不亚于一座县府的城池了。”
    悬泉庭的正堂内,李峻左右看了看,冲着张掖军司马令狐勋笑着说道。
    当下,对于追击句渠知及其叛军的事情,李峻交给了骞韬和吕朗来负责,而且他也知道句渠知逃不掉,根本走不出马鬃山。
    因此,李峻和李秀以及杜麟等人领兵进入敦煌郡,交由郭诵继续在敦煌郡内肃清叛军余孽,他则在令狐兄弟二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效谷悬泉庭。
    “大将军,正是有了这一处坞壁,几家人才能躲过胡蛮的杀戮呀!”
    令狐勋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属下与二弟也是凉州军的将官,且不说保凉州百姓的平安,就是连家眷与族人都无力护住周全,真是心中有愧呀!”
    李峻笑了笑,说道:“凉州之乱并非凉州军的过错,是州府的纵容与无视所造成的,这其中也与某些大族的不作为不无关系。”
    说着,李峻望了一眼司马勋,继而又将目光扫向在座的其他几名世族代表。
    “世家大族在凉州本有根基与名望,应当为凉州的安稳尽心尽力,可叛乱初始,无人来聚兵聚民去平叛,都在观望,也都在等着捡便宜,当人家的刀砍过来了,这才知道天下没有白食,却也是晚了。”
    听着李峻的话,令狐勋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说不出半句的反驳之言。
    “所谓世家大族,必然是多有传承,历经几代人方能累积出一世的家业与名望,兴旺不易,灭亡却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李峻的脸上没有了笑意,冷淡的神情中带了几分寒意:“西府会替朝廷掌辖凉州,西府之下是凉州府,而凉州府下也会有豪门世家的存在,这一点不会变,官衙和西府军也不会与你们争利。”
    说着,李峻抬眼望着在场的所有人,冷冷地继续道:“不过,规矩必定要有,而这个规矩就是生与死的界限。越界者当亡,其族尽灭,这就是对不守规矩的人所给予的惩罚。”
    有利益的存在,必然就会有利益既得者,而这些利益既得者为了能将所得的利益存续下去,就会形成一种权势的传承,从而也就形成了所谓的门阀世家。
    各州各郡都有门阀世家,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不说是当下,就是千年之后的世界,无论是何种制度,也无法改变这个规则。
    同样,李峻也改变不了,他只能承认这个事实,却也在这个事实上划出了一道红线,以此来压制大族对政权的参与度。
    其实,世家大族多是由上而下所形成,继而再通过手中的权势与名望来操纵民意,达到自己想要的欲求。
    李峻会通过督府对各级的府衙进行掌控,同时又会通过各级府衙来聚拢民意,让所辖的百姓在获得利益的同时,也把信任给予官府,从而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如此一来,大族世家无法轻易地操纵民意,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能够被百姓所辨识与抗争。这就会大大降低世家大族的势力,使他们只能维持原有的一点本钱,无法再将利益的索取向外扩大。
    其实,规矩的制定最重要的是惩罚制度。
    李峻把这个惩罚设定在了生与死,简单且直接,每个家族都能清楚明白,也会对违反规矩的后果深有感受。
    望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李峻恢复了笑意,继续道:“孟子有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只要大家守规矩,自然就会相安无事,大家发财嘛!”
    说着,李峻站起身,指着门外笑道:“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必然是要有钱财,守着这条金光大道,你们去赚钱,西府军护着你们去赚钱,这岂不是更好吗?”
    听到李峻如此说,有的人不禁笑了一声。
    “不过,你们可别太吝啬。”
    李峻笑着继续道:“钱是赚不完的,赚多了也花不完,可别忘了给官府缴纳赋税,我们这些做官的人,可就指着那点税钱养家糊口呀!”
    其实,在场的众人对西府所规定的赋税有所了解,不能说是尽善尽美,却也是较为合理,不存在强征豪夺之举。
    另外,李峻是何人?他要养家糊口?
    如今,不说半个天下已经被他掌控,就说那西府官营的买卖,把凉州所有大族的生意绑在一起,也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李大将军会没钱?
    故此,大家听着李峻的哭穷,皆是大笑了起来。
    后世有一句话很有道理:“经济是决定上层建筑的基础。”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经济是指整个社会的生产力,而并非是财富的一种表述。
    不过,李峻觉得在当下的朝代中,可以把这个经济二字泛指到财富上。
    如今,天下乱到如此,百姓们已经到了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程度,而在这种民不聊生的情况下,还去谈什么科技生产力,那就是一种最愚昧的无知。
    李峻无法让所有的穷苦人都去当商贾,那是不现实的事情,但他可以让那些人凭靠体力来赚钱,凭借手艺来养家糊口。
    若想如此的话,则需要提供赚钱的机会。
    固然,世家大族的营商会获得巨额利润,可他们在赚取钱财的同时,也会对商品的加工与制造起到一个促进的作用。
    如此,就会为穷苦的百姓提供做工的机会,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就业,这是一种相互得利的循环。
    因此,李峻鼓励这些大族去做生意,也会为他们的营商提供必要的保护。至于需不需要设立一个类似工会的组织,李峻也是有所考虑。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百姓们从大族的手里赚钱,极有可能被大族们拢走了人心,李峻可不想弄巧成拙。
    他要在西府之下谋划出一个衙门,专门处理用工之事,就此也能让百姓念官府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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