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浮华殁》第一卷·青楼皇后015花之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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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昶来福寿宫问安，已是三天之后，而且人仿佛清减了不少，太后倒有些担心起来，遂未直接追问他那夜去颐华宫私会“鬼魂”之事。
    “沧浪皇子的事交给母后来办，你别烦心了。”太后语气温慈，但也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威信，吩咐女官到佛堂把佛前镇着的降魔杵拿过来：“这个定要佩戴好，可保邪气不侵身。”
    “嗯。”独孤昶皱眉应声，将那嵌宝黑金降魔杵系在月白腰带上，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却不知那支腰带上的飞龙祥云绣纹，一针一线，皆出自秦丝月之手。
    “母后，左贵妃的册封之典也全由您操持了，我实在烦得很。”独孤昶执起瓷盏饮茶，那茶是他进来时宫娥奉上的，已放了许久，宫娥上前欲换新的，他却摆手示意不用，而后慢慢将一盏冷茶啜尽，苦涩满喉。
    “朝臣们这般等不及，要送女儿充实后宫，你允了几个？”太后心里虽一直惦记着那夜“鬼魂秦丝月”掌心里的秘密，但见儿子神情烦郁疲惫，便将话咽了回去，问起其它的琐事。
    “其他人还好，就是镇国将军、韩太傅和兵部尚书三个人比较坚决，我只好答应了，让他们夫人明日带女儿来福寿宫拜见母后，您随意给个四五品的嫔姬之位就行。”
    “好，母后会安排妥当，不让她们烦扰你的。”太后说得意味深长，侍立在后的宫娥内侍们对了个眼色，知道皇宫又要新添寂寞的花瓶了。
    独孤昶怕再耽搁下去，琳琅郡主便要赶来，遂起身告退，说自己接连几日没睡好，想早点回御书房批阅奏折，午后能歇息久一些。太后担心他烦恼积郁，当真弄出病来，遂关切地嘱咐了一番，暂且把追问的事抛到了脑后。
    谁知却有一个身影，从偏殿的长廊踅了出来，疾步走到阶沿，正好赶在独孤昶抬步上车辇时，截住了他。
    “皇上表兄，我昨晚翻《周易》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您。”上官玚虽比姐姐琳琅郡主小四岁，但清俊斯文、温雅知礼，姐姐无理取闹时，他还会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制止，独孤昶对他还是颇为喜欢和器重的，现在见他朝自己眨眼睛，知道他有事找自己，心下固然烦闷，却也不忍拒绝。
    “那就一同去御书房谈谈吧。”独孤昶点点头，让上官玚一起上车辇。
    上官玚行事谨慎，在车辇上竟没有冒然开口，反而顺着独孤昶的谎言，询问他身体是否不适。到御书房之后，也不急着相问，而是去耳室等候，让独孤昶批阅完奏折再宣自己，俨然是预备长谈的架势。
    他越是这样，独孤昶反倒越觉得沉重，但还是压下心底的疑惑，批完了奏折，不过不是让徐内官去宣他，而是亲自去耳室见他。
    “玚玚，你究竟……想问何事？”
    上官玚环顾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才低声开口：“表兄，丝月姐姐还活着吗？”
    独孤昶沉默了片刻，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活在我的心里。”
    “这么说来，沧浪皇子的侍妾不是丝月姐姐了？”
    “当然不是。”
    “那表兄为何还去见她？”
    “我是去探病，想知道沧浪皇子识破假公主后，要怎样的交易才肯和亲。”独孤昶抬手揉着眉心。
    “那我也去颐华宫探病，可以吗？”
    “不行！”独孤昶的神情严肃而叹息：“玚玚，你记住，秦丝月已经从这世间消失了，再也寻不到了。”
    “才不是！表兄当初让我给暗卫传信时，分明说只是要丝月姐姐出去躲一阵子，待时局平稳就接她回来，你还说，即便是天涯海角，你也能寻到她……”上官玚声音哽咽。
    “玚玚。”独孤昶闭上眼睛：“我对自己已经没有信心了。”
    *
    上官玚最后还是听了独孤昶的话，没有去往颐华宫辨别秦丝月的鬼魂，但心里仍始终放不下，很想听姑母和姐姐谈到沧浪皇子那边的情境，无奈后宫正在“增兵添将”之际，太后和琳琅郡主又忙又烦，而沧浪皇子近日竟颇为安分守己地养病，让她们暂且得闲。
    “沧浪皇子虽然风流邪僻，倒还挺念旧情。”
    “怎么看出来的？”
    “月季姐姐不是回来说吗，沧浪皇子这几日之所以安分装病，是因为芸懿公主进宫在即，他怕介时要打照面，心里难过。”
    “所以说是风流且多情咯。对啦，特意送去的几个宫娥把凝丝侍妾给挤下来没？”
    “尽管还不明显，但应该有戏哦。那个凝丝侍妾妩丽妖娆的模样虽和前皇后截然不同，但争宠这方面倒是一样的笨拙，见沧浪皇子被美女簇拥着，居然不赶紧讨好，反而负气转身就走，独自在宫院一角看落花。沧浪皇子倒是每次都去寻，但时间长了定会厌烦的，一个青楼女子，还真以为自己是谁……”
    几位宫娥在窗下闲聊，被闷在书斋里分心看书的上官玚听了个正着，他不由想起和秦丝月初遇时的画面。
    那是花醺草暖的三月天，春光绮丽如画，可太傅授完学却将鸟语花香都关在了门外，让他在书房里专心用功。四书五经绕得头晕眼花，他实在烦闷不已，悄悄开窗溜了出去。怎料，未走几步便撞到了人，还以为要被送回书房受罚，那人竟先同他示弱：“嘘——”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书中的仙姿玉貌、惊若天人也不过如此吧，何况还这般温柔楚楚：“上官公子别惊慌，我叫秦丝月，是你的表嫂，在这等你的表兄。”
    她和表兄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却因为自己姑母和姐姐的嫉恨，只能躲在角落里相聚。
    轻风拂来，她发间的花瓣幽幽飘落，摇曳着忧伤与落寞，但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依旧温柔馨宁，没有半分迁怒。
    那般美好的女子，为何会从世间消失呢？
    上官玚恍了神，推开书斋的房门，顺着长廊往外走，也不知自己想去哪里。他现在长大了，稍自由一些，却已没有闲逛的心境。还是爬上假山，静一静吧。他如是想着，撩起袍角，爬上了宫院一角的假山。
    是相遇的缘分未尽吗，他竟看到了她，虽隔得远，但他清楚的知道，那美丽落寞的身影，只会是她。
    “丝月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