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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络将自己如何被追杀,爱妻齐妍儿如何身死,自己又如何在万念俱灰之下投河之事说与吴襄及吴三桂听,只是沈络将自己的身世与齐妍儿是满人的事情隐瞒了过去,他知道,这两人是大明的重将,若是自己将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对自己是决然没有好处。
听到这里,吴三桂暗自有些失望,本以为所救起的人是满人的重要人物,若真是如此,是将此人交还回去,还是紧紧握在手中与清廷讨价还价,都可以收获奇效,可谁知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汉人百姓,自己花费这样大的气力,却没能得到计划中的收效,可既然已经救活,杀了却更是吃力不讨好,那就这样算了罢。
吴三桂看着眼前的沈络和另一桌的饭菜,为了与这位误会中的满人结交,吴三桂特意效仿周礼分桌分餐而坐,这样的排场,终究是浪费了。
沈络也知道旁边那一桌的饭菜是为谁而留的,不是留给汉人的沈络,而是留给和岳络氏的沈络。旁边那小妾看着众人都没有说话,只将手中的茶壶放下,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样子。
片刻后,沈络终于开口说话道:“两位总兵大人,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那沈络就告辞了,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沈络感激不尽。”说罢,沈络转身离开了这处大院,桌子上的山珍海味的确诱人,但是沈络看得出来,吴三桂和吴襄二人已经不欢迎他了,在这种情况下,再美味的东西,吃起来也是难以下咽。
果然,当他的身份从满人贵族变成了汉人百姓之时,那些尊贵的待遇统统没有了。沈络走出那朱漆大门,别说小轿,连一辆马车、一匹马或是一个迎送的门子都完全不见。
既然那个无名医馆是尊听了吴三桂父子的吩咐才照顾自己,此时看来那里也是不能留了。沈络的贴身细软和银钱都在医馆之中,拿了就离开罢。
看着街上寥寥的行人,沈络长叹一口气,若他真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或许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失去了那日投河的勇气,或许天注定自己今后都是一个行尸走肉。
躺在驿馆的通铺之上,听着耳边乌烟瘴气地聒噪,回想起往日,再看看如今,沈络不禁苦笑起来,从震南王府逃出来时身上并没有携带多少现银,将来还不知怎样安身,现在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在这鱼龙混杂之处,自是一些江湖人物,虽然天已入夜,但各处下棋的,打牌的,喝酒的,各色声音依旧鼎沸,听着耳边的嘈杂,沈络渐渐有了些许睡意,自己找了一个墙角之处闭着眼沉沉睡去,明日便入关罢。
第二日,沈络从睡梦中醒来,窗户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这驿馆之内已经有人收拾好东西出发,有的人依然横七竖八躺着睡大觉,扯鼾声、磨牙声、梦话声此起彼伏,听得他一阵难受。沈络赶忙收拾好行李,出了这通铺房间。
沈络自苏醒过来之后,一直四肢无力,走一会儿便要歇一会儿,可驿站的车马实在是昂贵,不如出了城,在城郊租下一辆便宜马车,好在锦州城南门离这里并不算远。
三里不到的路程,沈络生生走了近一个时辰,见到城门之时,他已是汗流浃背,随手在附近小贩处买了几个肉包,沽了一壶清水,便继续往城门走去,城外一里就是私驿所在了。
待沈络走到城门近前,才发现此处关卡林立,戒备森严,每一个进出之人都会被仔细搜索盘问,此间景象看得沈络呆住了,心中暗道:果然是四战之地,城防当真严厉。
这时,在沈络前方的一人开口说道:“以往都不像是今天这样,难道是又要打仗了?”另一人说道:“或许这锦州城已经再也没有仗打了。”沈络有些疑惑,便对那人说道:“先生,这锦州城是大明关外最后一座要塞,必然是清军入关的第一战,为何会说不会再打仗?”
这话一出,只见那人转过身来说道:“看来沈先生是不清楚这关外局势啊,若是想知道些消息,那还请沈先生随小人一同去个地方。”
听闻这话,沈络心中猛然一惊,眼前这人竟知道自己的身份,看上去是有备而来,不知是否来者不善。
看着沈络突然间戒备的神色,那人笑了起来,说道:“沈先生不必害怕,只是先生在应天府的一位故人托小人来接沈先生过去一叙罢了。”
听见应天府三个字,沈络再一次疑惑,这位故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要这样悄悄地和自己见面,沈络脑子里闪过了一些脸面,可思来想去都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只是此时不知道暗地里会不会有其他人在埋伏,不管是故人相见还是龙潭虎穴,只怕是都要去见上一见。
沈络跟随着那人在大街小巷之中拐弯抹角,累得他直喘粗气,就当沈络快要坚持不住之时,那人终于在一处破落小院的角门旁停下身来。只听那人说道:“沈先生,故人就在里头,请进罢。”
看着那人转身去将角门推开,事到如今,沈络也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进。
待到沈络进了角门,只见小院当中有一张藤桌和两张藤椅,周围站着二三侍女,其中的一张藤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素口蛮腰,美艳无双,肤若凝脂,指如削葱,端的是一个绝世美人。
沈络看着那女子,心中登时一惊,这不就是前日在将军府所看见那个吴三桂的小妾?她为何会知道自己在应天府呆过的事情?
看见沈络进了小院,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远远对着沈络福了一福,说道:“见沈公子好,一路辛苦,快些来坐下罢。”
沈络走到那女子近前来,也不着急坐下,只看着那女子问道:“姑娘是谁?怎会知道沈络在应天府的事情?”
只见那女子轻轻一笑,说道:“沈公子无需防范,我是和云姐姐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或许沈公子也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做陈圆圆。”
听到这话,沈络心中一惊,原来眼前这姑娘就是陈圆圆,沈络立马拱手道:“原来是陈姑娘,早些便听迟迟她们提起过,只是那日顾横波顾姑娘庆生,听说姑娘在另一处招呼,没能和姑娘结识,实在有些遗憾。”
陈圆圆笑道:“既是新识的旧人,那沈公子就莫要多礼了,快些坐下罢。”
待两人左右落座之后,陈圆圆便开口说道:“沈公子,圆圆多嘴一问,云姐姐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这句话一出,沈络身形便顿了一顿,低着头冷冷说道:“迟迟已经死了。”
听闻这话,陈圆圆不禁流出几滴泪来,哽咽着说道:“为何?那日在山海关听说云姐姐跟着沈公子出了关去,我便派人到关门来接你们,只可惜你们已经出了关远去了,为何就这半年多的时间,云姐姐就去了?”
既是故人,沈络也不再遮掩,将出关以后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与陈圆圆听,其中故事引得陈圆圆唏嘘不已,说罢,只见陈圆圆沉默不语,半晌后,才喃喃说道:“我等姐妹,皆是命苦之人罢了。”
原来这陈圆圆并不是真心要嫁与吴三桂,只是奈何吴三桂权势,无奈背井离乡,成了这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唏嘘片刻,抹了眼泪对沈络问道:“沈公子今后怎样打算?”沈络苦笑一声说道:“还能怎样?沈某自认已废,但还能提得起笔,无非就是乡野私塾,了此一生罢了。”
此时,陈圆圆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沈公子,这封信件请沈公子帮我带到顺天府,交到柳姐姐手中,让她代为转交给钱谦益钱先生。”
沈络看着陈圆圆手中的信件,一时不知接还是不接,看着沈络这样,陈圆圆说道:“沈公子,想必老妖已经对你说过锦州不可能再打仗了罢?”
看着沈络惊奇的眼神,陈圆圆继续说道:“早猜到今日沈公子要离开锦州,我昨日见过公子之后,回去便将公子的样貌画了出来,交给几个亲信,在各处城门守着公子的身影,方才老妖的话就是吸引公子注意的手段。”
沈络一听这话,不禁暗暗赞叹,只是昨日匆匆见过那一面,便能画出他的画像,属实惊奇。
陈圆圆可不知沈络这些心思,继续说道:“虽说这是吸引公子注意的手段,可也句句都是真话。四年之前,皇太极便领军过来攻打锦州了,两年前,锦州城沦陷,洪承畴被俘,吴三桂的舅舅祖大寿投降,只有他父亲吴襄慌慌张张将残兵败将驻扎在宁远,随后逃到山海关。”
沈络听后心惊不已,若是这锦州早就被清军夺了去,那为何吴襄父子二人作为明将,还能在这锦州之中?
陈圆圆见沈络惊骇的表情,立即说道:“沈公子,你是不是也猜出什么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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