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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渭纶对这段历史想了很多,等他回过神来,海瑞还在谈他的经历。
“嘉靖皇帝去了,隆庆皇帝登基,那时我也从刑部的大牢里出来了,这都得益于徐阶和张居正。”
“当时,徐阶为内阁首辅,嘉靖皇帝临终时命徐阶草拟遗诏,可以说我的生死权都在徐阶手里握着。”
“徐阶摇摆不定就问他的学生,也就是张居正。”
“张居正说,海瑞的确是一位既廉洁又有能力的官员,只是喜欢找富人麻烦而已。”
说到这里,海瑞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插了一句道,“他哪里懂我?我没必要和富人过不去。”
“最后,徐阶综合考量,就起草遗诏,说将我释放,官复原职。”
……
吕渭纶听到这里,心想这徐阶还挺好,等于是救了海瑞一命,于是问起,“先生定和这徐阶关系很好吧?”
海瑞面色淡然,“嘉靖年间的徐阶是一心为国为民的贤相,能顶着压力,与严嵩那个奸臣周旋达十一年之久。”
“更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不过……”
“他若是侵犯百姓的田地,那就不能怪我翻脸不认人!”
“嘉靖以后,我被调派巡抚南直隶地区,决心清查田亩,当时徐阶就在这里侵占土地,最后他不肯上交土地,我就将他那个为非作歹的弟弟抓了,并没收了他侵占乡农的土地,结果就将被他罢了官。”
吕渭纶听后有所感,海瑞的确是一心为民,不管他是首辅还是皇帝,该出手时必然不心软,这种魄力,他就没有。
他甚至怀疑已经被这个王朝磨平了棱角,金殿传胪那一日,他还敢当着皇帝的面怼张居正。
可现在,再让他怼,他就不太敢了……
“既然说到了徐阶,那就再说说张居正吧!这对师徒,都是首辅,救过我,但也都罢过老夫的官!”
“万历二年(1574),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要参加科举考试,当时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吕调阳,而吕调阳与张居正共事多年,因此引起了坛学子们的一片不满之声。”
“他们猜测其中必有舞弊的行为,但又鉴于张居正的权势,故敢怒不敢言。”
“鉴于舆论的压力,张居正也顶不住了,他当时就给我写信,希望我不要在这时候出头批判他,同时想让我对吕调阳说些好话。”
吕渭纶对张居正这些操作有些迷,看来万历二年那时候,他的权势还并没有太鼎盛,不然他何必绕这么大弯。
“我当时收到信后,就给吕调阳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吕渭纶已经能猜个大概,肯定是让吕调阳不要徇私,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那一年张居正的儿子会落榜。
更解释了,后来海瑞被罢官的事实。
“今年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自持,必不以私徇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也……”
“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这样,在这件事后不久,我就被罢官了,这一罢就一直到现在,而这期间的内阁首辅都是张居正。”
……
说完这些,海瑞走到一边的书柜里,抽出了很多书籍,那些书都是他亲自写的,他将这些书一本一本的整理好,都交给了吕渭纶。
“这些书都是我被罢官后,在家写的,你如果觉得有用,你就拿去看吧。”
吕渭纶将这些书籍一本一本都接了过来,经他仔细查阅一番之后,发现这些大部分都是有关民生的,要不然就是有关军事政治的。
而这些书籍,据说他曾都送给一些地方官员,甚至这书上的一些政策也被一些官员实施于现实之中。
由此也能看出,海瑞虽然被罢官了,但心仍为百姓着想,为国家着想,为大明着想。
他看着面前这个老头,心想,他心里应该也是很想为官一方,为百姓服务吧!
海瑞接着开口道,“你是南京国子监祭酒,又是南京刑部侍郎,没必要担惊受怕的,在这整个南直隶没几个官职比你高的,除非是京城里的那些老狐狸真的想搞你。”
“但如果他们真的想搞你的话,那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既然这样,还不如放手大胆的去做,你心中想做的事!”
“千万不要因为畏手畏脚而停滞不前,否则你很可能会愧疚,后悔一生。”
听到这里,吕渭纶心中的迷茫渐渐被拨开,海瑞的一生是为国为民的一生,是与豪强、奸官斗争的一生,也是清廉自律、深受百姓爱戴的一生。
他在做事情之前,首先考虑的绝对是百姓,是大明,而没有在乎一些权势大的官员,或者坛中的士人对他的看法。
他就是做了自己心中最想做的事情,纵使他现在被罢官多年,闲赋在家,可他仍然能心系大明,心系百姓,写出这些书籍,为地方官员贡献出他的一些智慧和一些经验。
也许这个老头真的不为他得罪权贵而不后悔吧!
可吕渭纶觉得他肯定还是有些遗憾的,遗憾的是,他已经60多岁了,已经半身入土了,也就是说他不能为大明服务多少年了。
这个勤奋一生,操心一生的官员,离他生命的尽头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他相信,如果现在张居正给海瑞一个机会,让他去治理地方,他绝对还是会愿意复出的。
这跟张居正没有关系,跟皇帝也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心系百姓。
想到这里,吕渭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现在还年轻,跟海瑞比起来,他还有很多的优势,他没什么好迷茫的,现在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海瑞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看起来他是真的讲的口渴了,同时也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回去吧,今日天色已晚,就到这里了,他日若是还有问题,可再来问我。”
吕渭纶收起他抄写的东西以及海瑞的一些书籍,问起,“先生……您还没说关于审案子的事,我想听听您在任县令期间是如何审案断案的?”
海瑞心里暗道,这小子,竟如此贪心,难不成想把老夫的一生所悟全给偷去?
他想了一番,还是不准备跟吕渭纶多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寻找自己的方式方法。
“我在淳安县里当过几年县令,那里的很多案情都非常复杂,我没什么能教你的,唯有细心认真。”
“你既然能考上状元,那说明你的才智是不弱于我的,相信你能比我这个老头做得好。”
说完,海瑞也不顾他,自己独自就离开了中堂,朝着偏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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