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往事》似水年华第一百零三章早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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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关茶楼的大堂有两根顶梁柱，柱上分别有对联，上联是“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饮杯茶去”，下联是“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
    这幅对联将西关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精神状态表述得淋漓尽致，好多大忙人在早上抽空聚集于此，喝喝小茶、吃吃糕点、吹吹牛皮，然后假装安慰自己今天是一天元气满满的生活。
    专门为了吃而来的茶客当然是对食物上下其手，狮子大张嘴了；而只是想聊天的茶客则三五一堆，桌上摆上一两碟小菜，悠闲地喝着茶，偶尔才下筷夹一口。
    吃客与聊客两者各得其所，彼此是毫不相干，之间也不互相扯淡。
    而我则与芸芸众生别无二致，带着嘉宝找个偏僻的小角落坐下，泡上一壶茶，要上两件点心，如此佳人相伴，调情说爱，品茶尝点，润喉充饥，风味横生。
    就座之后，我打了个老大不小的响指，将察言观色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店小二立刻飞奔而来：“不知这位老先生和年轻姑娘要点什么？两位要不知道吃什么，我强烈推荐父女套餐，只要168，豪华套餐带回家。”
    嘉宝“噗呲”地一声，捂嘴笑了起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情侣关系。”
    店小二赶忙轻轻地扇了下脸：“言语上多有得罪，真看不出来是一对情侣。现在仔细这么一瞧，倒有些般配，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枝梨花压海棠。”
    今年刚满25岁，但长相老气横秋的我不由得瞪了一眼店小二，接着顺手拈来一个菜单：“你这有啥子茶水撒？”
    “有暖胃去腻的大红茶，清凉祛火的普洱茶，绿了吧唧的绿观音，黄中带红的菊花茶……一律五十元一杯，谢绝还价。”
    “那给来两瓶3块钱的可乐吧。”在得知茶水价格后，我不假思索地说。
    “好嘞。”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说。
    “给我们介绍几个招牌茶点。”肚子闷叫了几声的嘉宝说道。
    “茶点样样都是招牌，没有我们西关茶楼拿不出手的。”店小二从围裙里面摸出一张茶点菜单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嘉宝。
    现如今，早茶中的茶水已经成了配角，而早点却反客为主地成了必备菜，变得愈发精致多样。西关茶楼菜单上琳琅满目的茶点正说明了这一切：
    菜单上最醒目的茶点就是招牌虾饺，以半透明的水晶饺皮包裹两三只鲜嫩虾仁，可略微窥见晶莹中透出一点微红，水晶饺皮特有的柔韧与虾仁天然的甜脆糅合出鲜美的口感，让尝遍天下美味的食客也拍案叫绝。
    第二个名菜就是西关茶楼特制的燕窝酥皮蛋挞，几层金黄酥脆的蛋挞壳内盛着嫩黄色、丝丝通透的燕窝，甫见之下已叫人食欲大动，更不用说入口以后燕窝的甜蜜柔软与酥皮的粉香酥脆完美结合，美味得让人欲罢不能。
    接下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叉烧包，叉烧包一般大小约为直径五公分左右，一笼通常为三或四个。好的叉烧包采用肥瘦适中的叉烧作馅，包皮蒸熟後软滑刚好，稍为裂开露出叉烧馅料，渗发出阵阵叉烧的香味，令人哈喇子直流。
    一眼望到菜单的底部，那便是各色粥点，如及第粥、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等，皆以绵软顺滑的粥底，配上不同肉鱼蛋类，再以香脆虾片、青嫩葱花佐之，撒上一小勺胡椒粉，喝来绵糯爽甜，鲜味浓郁，颇有三碗粥点不过岗的意味。
    看得眼花缭乱的嘉宝迫不及待地开始点起了菜：“一盘招牌虾饺，一份燕窝酥皮蛋挞一笼叉烧包，一杯皮蛋瘦肉粥。”
    “那先生您呢？”伺候完嘉宝的店小二又把头转向了我。
    “他和我一样，”还未等我回答，嘉宝便抢先做了我的主，“娶鸡随鸡嘛。”
    我其实本来想吃小笼包、肠粉、烧麦、咸水角，最后再来碗豆腐脑儿润润胃。但是本着尊重未来夫人的精神传统，我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点完菜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这张大厨子的做菜效率是真的慢。
    在等菜之余，嘉宝开启了女人打发时间的惯用伎俩——玩手机。而我却喜欢观察周围吃茶群众的喜怒哀乐，喜欢偷听他们的窃窃私语。
    今天的西关茶楼甚是热闹，楼上高朋满座，人多为患。有的是带着闺蜜来的，有的是带着蜂蜜来的，有的是带着太太来的，有的是带着别人的太太来的……
    我后面就坐着两位闺蜜，其中一人对令一个人唠唠叨叨道：“我男朋友他弟弟吃了我三个月的水煮肉片，从没说过不好吃，甚至每次看见都忍不住流口水。昨天我男友第一次吃我的水煮肉片，居然说又腥又咸，好伤心……”
    有对情侣坐在靠窗户的位子，女人对男人进行道歉：“我月事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对你发脾气，心情特别差，发完了火又觉得很是对不起。
    男人马上对她安慰道：“亲，没关系的。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停止生理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呢？”
    楼梯口入口处的位置上坐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佬，他突然起身猛地拍了下桌子，让周围的吃饭群众都吓了一跳。
    店小二秉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服务理念，赶忙飞跑了过去：“大哥，您这拍桌子是结账的暗号不？”
    光头佬一开口，里面大金牙散发的金色光芒差点让店小二晃了眼：“小二，你这大肠里有块屎啊，你有没有搞错？！”
    委曲求全的店小二马上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唉，准是工作忙给耽误了，萝卜洗快了也不洗泥嘛。”
    “小二，这大肠里的东西可跟泥比不了啊，比那可脏多了。”
    店小二满脸地陪笑：“这玩意吃的就是这味儿，洗干净了的话，到没啥意思了。我后厨还根没洗的大肠刺身，要不整根给您端上来？”
    光头佬一听忙摆手，把饭钱扔在了饭桌上：“别别，今天就吃到这吧。”
    “客官您慢走，”店小二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开始数钱，“大哥有空常来，这回到不到的，下回一块给你补上。”
    当你全神贯注地等的时候，时间就会仿佛过得很慢。我和嘉宝等菜等了很长时间，四舍五入差不多为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重香味儿的早茶端了上来，嘉宝用小叶颤木的筷子夹了口水晶饺，颇为解馋补饥。
    我没有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因为茶楼闭路电视里有则国际新闻吸引住了我：“今天是大不列颠国的新首相——约翰逊入住唐宁街的第一天，数千名的大英老百姓上街游行表示抗议。在一片反响热烈的抗议声中，约翰逊完成了尴尬的就职演说。”
    迄今为止，英女王已经熬走了十四任首相了，真的是超长待机。女王与约翰逊谁能走到最后，犹未可知。
    在播放完新闻后，电视机开始播放某位流量小鲜肉演得狗血言情剧，他在里面饰演一位神乎其技的篮球大神。
    望着这位小鲜肉糟糕的台词、拙劣的演技，西关茶楼的众人不禁发出了阵阵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