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山》正文第三十九章夜长梦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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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皮大海在村里主事,我急匆匆赶了回去。当我回到松林湾时,皮大海已经顺利完成了回收土地证的事宜,他得到了村民的大力支持,正忙于进城办理各种手续。每当我问起松林村的相关事项,绝大多数村民对此都闭口不提。相当一部分村民认为张野果长期与不法分子勾结,是新的地主阶级,打黑扫恶就应该把他搞下去。
    听说孙书记出来了但又联系不上,田再生何时回来也没有准确的消息,再深入的采访,也有不完备的缺憾;再长的征程,也有走完的一天,我很想就此一别,把手头的半截稿子交给上司。就在我想打退堂鼓的时刻,沈癫子悄悄告诉我,他在里面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签,对方拿他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把他放了出来,但他早已看清幕后人物的花花肠子——这些人表面是在打张野果,其实是在打我们这块地的主意。
    “你这样说有依据吗?”我问沈癫子,“松林村的台账经得住查吗?”“那些人为何要收回土地证,明摆着就是想强征我们周围的土地!可怜我们都是穷光蛋,一无钱二无权,腰杆子硬不起,被人欺负了都没法说理,”沈癫子梗着脖子说,“三毛子,这些话别人会对你说吗?别人说我是个癫子,我看他们是呆子,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或者发点红皮皮,即使松林湾完蛋了,他们也不敢雄起!”
    在我眼里,沈癫子的确是一个嗜酒如命、装疯卖傻的二愣子,此时我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就和他慢慢地聊了起来。
    沈癫子醉眼迷朦地告诉我,“松林村的村务管理从什么时候开始混乱的?很多事情都是有据可查的。”在他看来,就是从占龙脉修房造屋争风水宝地那阵开始混乱的,特别是田再生走了之后,涉及到的投资公司主要是那个旅游开发公司,至于那个石材厂背后可能涉及到更复杂的问题。
    之后,我带着沈癫子反馈的情况,暗地里走访了更多的村民,其实很多村民都怀有沈癫子这种疑虑和担心,只是不好说出来。村民对调查组做出的许多回应颇有微词,认为很多回应无关痛痒,刻意回避关键问题,存在很多模糊空间,在很多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分歧和落差。经过反复核实,我从官方调查通报中了解到,天圣山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是经过村民代表大会表决通过的招商引资项目,是外来客商自然人独资有限责任公司,但在项目推进的过程中遭到了以张野果为首的黑恶势力的冲击,造成该项目迄今尚未办理土地审批手续。
    终于联系上了孙书记,我高兴万分,也许只有靠他才能厘清这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时,他正望着手机上女儿和老婆的合影照发神,半天没有理我。我在旁边思考着,还是先和和他聊聊张野果、田再生和皮大海吧,然后再慢慢切入正题。
    见我要开口,孙书记突然打破了沉默,不无伤感地说道:“被关在里面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回到松林湾去大干一番,现在终于出来了,却不敢回去,因为我不清楚张野果涉黑的具体事实,也弄不清皮大海的真实背景和目的,目前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组织……你来之前,我很想避而不见,还是留在家里过小日子自在。”
    “我来是想告诉你——孙书记,现在松林村很火,而且火势很不好控制!我虽不知道这火是怎样起来的,也无法预料局势的走向,但你对情况毕竟熟悉些,面对越燃越旺的火势,你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因为你不会当逃兵,因为你说过再艰难的路,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请将不如激将,我实在想掏出他内心的想法和我想要的东西。
    “我正在反思松林村到底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只有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了,才能正确化解松林村的棘手问题和潜在风险,你这个松林湾的大腕既然来了,那么请你告诉我,解决这些问题的突破口在哪里?”
    “孙书记参观考察过全国各地那么多新农村建设,还在报刊上发表过一些很有见地的文章,想必在这方面早有应对的策略?我一个落魄记者,哪有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通过话语激励,我不动声色赶紧把球又踢了回去。
    “如何把一个破败的松林村改造得有声有色,成为新农村建设的典范,这是我多次找专家研究过的,也是我反复思考曾经下过的决心,”孙书记终于有点激动了,和我探讨着说,“我参观了那么多典型,也深入考察过全国很多的农村,每当我回到松林村时,发现那些经验基本没有可重复操作的价值,也没有多少创新的意义,新农村建设在实践层面上更多还是属于知易行难啦!”
    “那你当初的文章是怎样写出来的?”在一个下派到自己老家的驻村书记面前,我这个从松林湾走出去的人反而成了一个局外人,不痛不痒地提出一个让对方难堪的问题,我脸红了好一阵子。
    “最近我在里面深入思考过,乡村落后的根本,仍然与制度的建构与资源的失缺相关。历史上的城乡二元结构给当今的乡村治理带来很大的惯性冲击,未曾将农民作为乡村建设的主体,政务官员对村野与农民采用的依然是居高临下的监督与管理,到了需要建设变革设计时未曾考虑与农民兄弟自然资源社会利益共享,而是高高在上始终以施舍者的面目对待农民和农民的房屋和土地。当整个社会明辨是非的价值观出现混乱之时,城里人都在为生存抱有后顾之忧,乡下人能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都不错了,哪能奢望他们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一己私利?”
    我立马想到了沈癫子说的——“只要给他们一点好处或者发点红皮皮,即使松林湾完蛋了,他们也不敢雄起!”孙书记以为我在认真倾听,就把我当成一个行家似的,又自问自答继续说下去,“如果能够让农民兄弟参与资源管理并享有制度分红的权力,这样农民就有恒产和恒心了,也许就会看得长远些?在脱贫攻坚或者振兴乡村的过程中,产业扶持和政策倾斜都是短暂的,情况也是复杂多变的,可能还是靠变革所有制稳妥些。”
    “也许这才是在农村扶贫工作和乡村振兴以及可持续发展中需要进一步深入探索的问题?”我恨自己,有时自己思考的问题还不如沈癫子。
    孙画策看了我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而是自我反省似的告诉我:“在相当一部分村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原本想依靠神勘洞建成天圣山旅游开发区,结果变成了有关方面想强行征收松林湾的地。还有就是石材厂的问题,我没想到皮大海的背后还隐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而且这股势力还和本地的很多关系纠缠在一起,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张野果、田再生、汪云长和前任的问题,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利益也是我现在无法左右和解决的。”
    听到这些,我隐隐担心,松林村的问题,更多的是历史与现实相互交织相互牵扯的人际关系问题,还有土地与潜在资源的占有与分配问题,首先需要从根本上解决乡村不断累积的诸多深层次矛盾,然后才能破解阻碍新时期乡村变革与发展振兴的瓶颈问题。
    是什么因素促成了全国各地那些典型乡村的成功转型?我和孙画策接下来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交流。在那些典型乡村中,有的有特殊的地理和交通条件,有的有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和气候条件,有的在于有敢闯敢干敢为人先的地方官,有的在于有中央的支持和地方的准确定位,有的在于有创新的DNA敢于抢占先机……还有一条也特别重要,当地政府没有过多地直接干预农业发展,没有管得过多过细,与资本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而是让那些乡村顺势而为,并且为乡村发展创创设了明确的游戏规则和投资环境。作为驻村书记,孙画策没想到的是,自己离开松林村这阵子,县农业局竟然以发错土地权证的托词,下文作废了这些土地权证,作为一个基层干部皮大海还去挨家挨户逐一收回……不仅没解决遗留和潜在的问题,反而还在制造和引发新的问题。在有些人眼里,为了干大事,经常把法律和常识置诸脑后,违法成了家常便饭,几乎达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这样怎么会带来可持续发展?即使要发展现代农业,也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渐进慢慢引导,因为搞得不好就会重蹈刮共产风的覆辙!
    孙画策还告诉我,撼山易,憾利益难。对于像他这种孤身而来的驻村干部,表面看无比风光好像大权在握,实际是责任无限大权力特别小,可腾挪操作的空间特别狭窄。本来,他想纠正一段时间累积的偏差,结果招来了赤裸裸的威胁,妻子叶依乔最近接到更多的威胁恐吓电话,叫孙书记不要阻扰神勘洞开发和石材厂建设的事。在多次接到恐吓电话后,依乔承受不了这份担心,对他说了一段柔中带刚的话:“画策,你一定要保重,要想到我和女儿,还有我肚子里的娃娃,我不指望你飞黄腾达,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安全回家!如果干不下去了,就赶紧回来吧!”难怪我刚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望着手机屏幕上老婆和女儿的合影照发呆。
    除了赤裸裸的死亡威胁,还有借身边的流言和案件来抹黑孙画策的。最近,举报他的信件不断出现在市里,有些甚至告到了省里,除了说他充当黑社会保护伞,大搞钱权勾结和利益输送,冲锋舟就是受贿所得,张野山在南方买了房子送他,甚至还有举报信说,正是他把董晓贝的肚子搞大后,汪云长才带着董晓贝卷款逃跑的……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董晓贝跑的时候,他还没来到松林湾呢?连老百姓对他的夸赞,也被罗织为他受贿的证据——工作不坚持原则,一味的笼络和收买村民,不断收受老百姓的夸奖和点赞,虽然没有收受财物,但这是贿赂情感,图的是快速升迁,是有野心的表现。所谓小人之心,言辞铿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孙画策在城市出生长大,以前对贫困的农村山区基本上是陌生的,当初他来到松林湾的时候,还为农村的自然清新激动了一阵,等他深入下来以后,发现松林村除了贫穷和人心惶惶什么都没有。为了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他从这些干塆塆里,一步步走进天圣山,走进山林河谷,走进县城,走到市上,直到神勘洞被发现,再一步步走回来。他当时认为松林湾很快就会富起来,孙画策在这个蛮荒的贫困村中坚持了将近三年,不仅守住了生态的底线,还守住了为人做官的底线,原以为很快就会回城更上一个台阶,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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