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棵核桃树》正文卷第182章：外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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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那时候的人真的傻！
    你外爷当时人非常的老实，一心只想着为公家办事，结果，那段‘紧张时期’过了之后，人家连一亩地都没奖励给他，只得到一张荣誉奖状和一盒小火柴。
    火柴后来被你舅舅拿着玩儿时，还掉到尿盆子里去了。
    那时候，你外爷整整给公家看了半年多时间的苜蓿地。
    他整天走在苜蓿地里，却没吃到一颗苜蓿，反而是那些偷苜蓿的人，一个个吃得笑嘻嘻的。
    公家的人夸你外爷身上有一种‘克己奉公’的良好精神。
    因此，后来你外爷又被留在大队里干了两年。
    那时候，我们整个大队的人都穷，都吃不饱饭。
    那是在到了来年春种的时候，很多户人家的粮食都接济不上。
    那时候，人们又开始饿得糟饥荒。
    大队里派人去播种的时候，人们饿得见地上掉下一粒种子，都会去捡起来吃——趁人不注意，像捡钱一样捡起来，嗖的一下撂进嘴里嚼起来，嚼得咯嘣响。
    你说捡起来吃掉就吃掉嘛！也避免了粮食的浪费！可是他们一个个吃得就像是做了贼一样心虚！吃得战战兢兢的。
    可见那时候，人们有多饥饿！
    甚至，饿到一定程度上，有的人牙齿都会不自觉地打起颤来，就像杏子吃多了打摆子一样。
    那时候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眼睛就像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一样，你在马路上随随便便挑出一个人，一看脸色，都不再像个正常的人，脸上没有血色，眼睛里没有眼神。
    乍一看，就像锅里的馒头蒸祸水了一样，换句话说，就像把馍蒸成瓷壶了一样。
    那时候的人，眼睛里看什么都像是美食，是因为人饿到一定程度，产生了幻觉的结果！
    后来你外爷跟我讲述的时候，我都还不信。
    他好奇地说，‘我跟在人屁股后面监工的时候，看到好些人都弯下腰去拣地上的生玉米籽吃。
    你知道，生玉米籽吃起来就像干嚼玉米楔子一样难吃，可是，那些人一饿忙就都吞下去了！
    更让我惊奇的是，有的生玉米籽拌了农药——拌农药是为了防止虫害，可是掉地上后他们也都捡起来吃！天爷！那些人一个个简直不要命了！
    我当时就吓得把这事赶紧上报给上面，上面的人一听，也都重视了起来。
    上面的人就说，‘害了庄稼是一季，害了百姓是条命’，人命关天——绝对不能让农药伤害到人民群众。
    于是我一听也慌了，为了响应上面的政策，我就赶紧命令播种的那些人把玉米籽上的农药全部清洗干净再播。
    没想到，他们一边清洗，一边给我偷偷的吃。
    我又担怕他们把种子上的农药还没清洗完，种子就给吃光，于是就派人专门守在那些人面前。
    我说你给我好好的看着他们，他们谁若是敢再偷吃一粒，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然后，刚开始一阵子好像没问题了。
    可是，后面紧跟着又控制不住了！
    我那时候就有个预感，因为我的右眼皮一直跳得厉害，于是我就跑去检查，结果发现我派来监工的那两个人也吧嗒吧嗒咀嚼的吃起来。
    哎呀呀！你说这气不气人，当时我就气忙了，顺手抓了一根棍子（用来拌农药的），我就照准那些人的嘴巴上抽打过去。
    我一边抽打，一边骂他们，我说，你们这一个个馋死鬼，你们从来没吃过这玉米籽吗？
    然后那些人就像小孩一样哭哭啼啼，说他们已经连续半个多月没吃过饱饭了，我一听，觉得也是，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才恍然想到，现在正是粮食交接的关键时段。
    于是我一拍脑袋，就对他们说，我说，‘今天的事儿就算了！我也不向上面的领导报告了，毕竟，那些种子也都在你们肚子里，说了也拿不出来。’
    然后，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到了晚上，我就把头埋进被窝里，千思百想，想了整整一夜，快到天亮的时候，我这才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我当时就好奇问你外爷想到了个什么好主意，你外爷就说，‘我想到的那个主意很不光彩，但绝对适用！我就想着，当着那些人的面儿，用屎和尿来搅拌这玉米种子，用屎和尿搅拌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吃，我就不信他们吃了还能咽下去！
    可是，第二天我就悄悄留意，发现那些人竟还照例捡起来吃——没想到他们用衣襟子稍微擦一下又撂进嘴巴里咯嘣咯嘣咀嚼起来。
    啊
    我这就一下子就乱了！
    好吧！你们吃就吃，我现在不管了，我知道，那些都是播种的时候，那些种子，有些运气不好，端的从勺斗里掉了出来，人不捡起来吃掉，也是对粮食的一种浪费。
    于是我就没再斤斤计较。
    那时我也只希图着大队里的几十亩地，能赶快把种子播进土里去，一播进土里后，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心里呀！也就能踏实一些。
    干我这行的，有时候，还是得凭点良心，上面把这么重大的任务派给我，我不认真完成谁来完成？
    就这样，经过一周时间的折腾，坎坎坷坷，终于把大队里交给的任务完成了。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于是就决定好好休息休息，等地里的种子发芽长出来了再忙。
    要知道，我也歇息不了几天，种子们一个个长出来后，我就又得忙一段时间，甚至，得一直忙到玉米成熟的那天。
    也就是在我休息的那两天。
    期间有那么一两天，我就好奇地跑去地里看，我主要是看小苗们有没有长出来，你知道，那时候的人，只要一播种都恨不能下一刻种子就发芽，恨不得隔天就长大，大后天就能收货。
    我当然也不例外，于是就跑去地里一看，好奇地发现，有一大群人蹲坐在光秃秃的地里，我二话没说就走上前去看。
    我这一看，当时就又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滴个老天爷啊！
    我发现那些人默默地弯着腰在挖地里种下去的玉米籽！
    那时我发现时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也就是说，那群人已经在地里挖了好几天的种子。
    可能起先是几个人跑来挖，渐渐的，竟一下子引来了那么多人。
    我当时一声吆喝，吓得那些人连魂儿都没了。
    一个个拔腿就跑，后来就没再见到有人来挖着吃了。
    就这样，那些天我一直等呀等的，可是地里仍旧不见一个玉米苗子长出来。
    那时候我慌——上面的领导们比我更慌，他们不止一次地催我！好像是我故意跟那些玉米种子说了什么坏话，然后它们故意不发芽似的。
    终于，快一个月过去了，我这才看到有玉米苗长出来。
    可是稀稀拉拉的，东一个西一个，那时候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兜着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上面的领导就发怒问我为什么玉米苗那么稀，我就说，很多玉米籽洗去了农药还没发芽就被虫子吃掉了。
    然后，那些领导们也都不说话了！’
    没错，就像你外爷所说的，那时候的人为了填饱肚子，真的什么搞笑的事都干出来了。
    后来我还听你外爷说，有的大人把偷偷挖出来的玉米籽拿回到家给自己的小孩子们吃，小孩子们都很傻，一饿忙就囫囵地吞进肚子里去，也不知道用牙齿咬碎了咽下去。
    结果，拉出来的屎里面都混着玉米籽！
    玉米本身就很不好消化。
    因此那些小孩子不懂事，一看到玉米籽，就又伸手从屎里面捞出来，然后，一粒粒拿去水里冲洗干净，又吞进肚子里去
    那年的饥荒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听说地里长出来的嫩玉米牙子，也被人饿的拔出来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