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臣》第二卷余烬第六十二章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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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大都统……您或许已经猜到了。”北堂晟后撤一步,退却了武士们的战刀范围。他的眼里泛着光,似乎吃定了宁烨。
    “原来是北堂家的后生,那么我之前的行踪能够被探查到,也不足为奇。”宁烨抚弄着书札,“小子,我问你,北堂肃可还活着?”
    “大都统,北堂肃是我祖父,自从祖父他按照武王的命令潜伏至武役城里,已经很久了。可是现今他已经日薄西山,这一切的事,都是我父亲北堂昴在按照祖父的意思操办。”
    “你父亲在操办?他可是知道我狼顾的规矩?贸然接下北堂肃的职责,可并不是个好的决议啊……还有你,需要明白狼顾真正的秩序!”宁烨忽然靠近了北堂晟,右手腕里的刺刃快如炽烈,已然出手,“奉行武王已经是过去的了,而现在,你们北堂家只能奉行我!奉行我们的意志!”
    切断硬骨的声音骤然响起,伴随着北堂晟痛苦的低喝声,两截染满了鲜血的手指掉落在地上,再没了动静。身边的程毕以及吴铅铢看到这一幕更是惊恐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涕泗横流。
    “记住,家族的过失,任何一个族人,都不是无辜的。小小的断指是不够清洗你们家族的罪孽的。而你够胆找到我,也就必须够胆接受震怒!”宁烨冷冷的声音微微的震响,他收回了刺刃,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眉眼似乎仍在审视北堂晟。
    宁烨的大袖里缓缓滴落鲜血,那是刺刃上残留的血,他没有刻意的去擦拭刺刃,更像是置若未闻。
    先前北堂晟没能看清那道极快的刺刃,仅感知到切断手指时,那刺刃的刃面异常的粗糙。他已经猜到了这柄刺刃的用处了,是用以惩戒甚至是处决有悖秩序的军卒的。
    “小子……记住了。”北堂晟极艰难的站起了身子,无顾仍簌簌流着血的断指,长拜下去。
    两名黑袍人看到了宁烨极为隐密的命令,很快接近了北堂晟,将他的双臂控制起来,强行架起。又有两名黑袍的人将他的上衣脱了下去,将北堂晟的上身完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吕炽尚且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些狼顾士卒会脱下北堂晟的衣服。可是这时,他忽然被那幅如画卷一般的刺青给镇住了。那是两头栩栩如生的黑红双蟒,交相生辉。那是仅存于狼顾的士卒里,独有的双蟒刺青。
    “果然。”宁烨似笑非笑的看着北堂晟的后背,眼里散着慑人的光。
    “为什么……会有这个……”呆坐在地上的程毕痴傻了一般,看着那幅双蟒刺青,眼里像是被日光直射一般刺痛。
    森冷的二层里,唯有铁铠发出的铿锵声使人不免心神震颤。北堂晟缓缓的披回了衣物,再次长拜下去,像是忠诚。
    “我的祖父为我刺下双蟒刺青时,就已经认定了我作为狼顾的一名军卒而寻找您。所以,我只会为大都统而效力……不,是整个北堂家为您效力,誓死做您手边的盾。”
    宁烨缓缓揭开了书札的特殊封口。那是连带着整卷书札的封存切口,若是仅凭蛮力,那么整个书札就会连锁破碎,一切讯息消失殆尽。这也是狼顾内部为了传讯密信而特设的书札。
    散着腐朽气味的书札显然已经存放了很久了。这是北堂肃初离开狼顾时,带走的密信,至今重见天日,时机恰巧。而纸包不住火,武役城里藏着的东西,也该现世了。
    “大都统,我们此次成功骗取了燕翎爵吕骜的信任,跟随了羽司的讯使易煜,前来烈逊传讯前线急讯。而这次急讯,无非是易煜向烈逊爵求得援兵增援武役城。”北堂晟深深看了吕炽一眼,“并且,易煜已经在烈逊城里有了些小动作了。”
    “增援,我们当然得去增援吕骜。”宁烨笑了笑,“但还不是现在。”
    “吕炽,暂且先回避。”宁烨将手札扔向了吕炽。他们既是盟友,那么一些无关紧要的隐密而不至于泄露一切,则是可以充当示好的小恩小惠。
    吕炽听见了先前的那些字眼,知晓了易煜已经在烈逊城里的动静。他疾步走近了二层的入口处,挥手示意一个将领过来。
    “传讯全城的将士,严加巡查!任何关于武役城的卫卒的事情,都不要放过!”
    “是!”将军很快就率领了大批的士卒下了阁楼。
    “都督,何必这么急呢?”宁烨慢慢的笑了,“不如等到传讯的使节亲自登门求见,再揪出他们的路程以及眼线,岂不是更好?”
    “都统所说倒也不乏道理。”吕炽不再耽搁,决定率领了剩下的军卒返回吕府。
    “只是都统,这烈逊城里,可不仅仅有那武役使节是要探查的,”吕炽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下了阁楼,“还有一些作祟的世家。”
    “世家?”宁烨反复的轻呢吕炽的话,若有所思。
    沉香所积淀的浓厚气息被大批迅疾而去的军卒所带动,淫靡的气息稍微的减了些许。就连使人觉得有些嘈杂的铁铠碰撞声,也完全的消失了,只剩下了数十个披过大氅的狼顾士卒以及北堂晟三人。
    “等等……大都统!大都统!”程毕忽然惊惶的喊叫起来,“那些情报……那些情报都是我要告诉您的啊!北堂晟这个废物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都统!我也可以加入狼顾的吧!那位大人!那位名叫燕易屠的大人,我是来投靠他的!”
    程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有歧义,又慌慌张张的住了嘴,“不……不是的,我是来投靠大都统您的……”
    那日所见暗藏于吕府中的后宅总管燕易屠,是狼顾的士卒,可饶是燕易屠再大的职权,也不可能大过面前的狼顾都统。这无心的一句话,无异于要了程毕的命。
    “投靠燕易屠?”宁烨用手支着额头,眉眼瞥在了右后方,“燕易屠,这个小子说是来投靠你的,是么?”
    肃立在宁烨身后的燕易屠一怔,慌忙摆手。
    “我的孩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宁烨俯视着慢慢爬过来的程毕,眼里泛着怜悯。
    “不……不是这样的,”程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更为的慌张,“北堂晟!吴铅铢!你们说!说啊!这些不都是我向你们展露的讯息么!你们为什么不说啊!北堂晟你不是说会奉承我的么……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计策么!”
    程毕的话音软了下去,黯淡的空气里,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那是一柄极为纤细的匕首插入了程毕的后心,狠狠的翻搅了数十圈。
    “蠢货……”北堂晟冷冷的收回匕首,不再去看程毕的尸体。
    “倒是有几分北堂肃的作风。”
    “承蒙都统抬爱。”
    “既然你会选择杀死程家的小儿子,那么就连程家也是决定效忠武王而忤逆我么?”
    “都统多心了,程家只是武役城里的商贾世家罢了。这个小子会被我处死,也是因为他太过愚蠢。单凭我想要跟随讯使来到烈逊,显然会遭到吕骜的疑心。所以我许诺程毕加入狼顾,而让他在吕骜面前求得了这次机会。程毕包藏祸心,想要跟随讯使前往烈逊,吕骜巴不得他赶快离开府上,免得祸害别的人。在武役,北堂家虽然如日中天,可是吕骜时刻都在盯着北堂家的一举一动。他或许没有证据揭露北堂家,可是假以时日,若是被吕骜抓住了北堂家的把柄,难免断了北堂家作为武役城里的内应。”
    “那么,你的家族该如何?”宁烨的眼不时的扫过程毕的尸体以及瑟缩在一边,呆滞的吴铅铢。
    “都统的意思是……?”
    宁烨没有再说什么,他霍地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二层的入口处走去。
    “处理掉那个剩下的小子,”宁烨低声命令。
    “遵命!”狼顾们的动作极快,手里的刀就已经脱手而出。瑟缩在角落里的吴铅铢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已尸首分离。瓢泼的血泉涌一般喷薄而出,迅速变小的身子痉挛了很久,最终半跪着腿趴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武役的秘密已经守不住了,在广皿的铁蹄攻破武役城之前,我们要夺回那个藏在深处的至宝。”
    “是前朝所铸的剑么?”北堂晟低声问,“胤渊……”
    不远处的燕易屠眸子猛地一缩,可是很快就被他隐下了。
    “看来北堂肃这些年深挖到的情报,很透彻啊……”
    “一切都是为了都统的夙愿,都是值得的。”北堂晟深深拜了下去。
    “希望你是忠诚的,我的孩子。”宁烨最后看了北堂晟一眼,“你既然敢杀了程家的小儿子,那么就做好了留在狼顾的打算。只是你的家族,或许就没那么幸运了。”
    “都统,您真的确定么?”北堂晟似笑非笑的看着宁烨,对断指的疼痛置若未闻“您真的会放过抵达烈逊的讯使,让他成功的回武役通报?”
    “那就要看你了。”宁烨森森的笑了,“聪明的小子。”
    北堂晟久久的看着地上的两截断指,心里已经铺陈而来了所有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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