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关山度》关山点酒第五十七章天下镐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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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年春,塞外雪廿日,骤停。大江两岸,忽旱。帝大渐,免朝贺。癸酉,遂召太傅安泰,首辅曹旭,前参政辰浑,二皇子受顾命。言未罢,崩于乾清,未殓帝陵,入殡万和前殿焉。在位四十有三年,寿七十有二。
    ——《帝王策·朱蛟传》
    “来了。”
    一位老人躺在金色的榻上。
    他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这并非寻常体虚,不是靠药理能调养的好,他自己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
    他扭头望向了面前的那位中年人,笑道,“你说岁月过得可真快,时光催人老啊,还记得那是”
    中年人面无表情的打断,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敬畏,“如果陛下是想找臣来叙旧的话,大可不必。”
    榻上的老人并未有丝毫不悦,仿佛年纪大了耳聋一般得没听见,自顾自的欲起身,一双枯燥的手费力地撑起,中年人无动于衷,直到老人靠在帘边喘着粗气。
    “那年好像也是如今这般天气。”朱蛟虽未几个月不曾见过外边的风光,亦无人告诉,但他知道这天气应当入当年那般。
    “朕记得真切,那时的你刚刚及冠,可谓是年少轻狂,心比天高,势必要抒展胸中的一腔壮志,所有人都觉着你不信,可朕觉着你小子行。”
    “如今你小子好像倒是变了,变得沉稳了不少,这是好事。”
    朱蛟的一双老目中难得透出一丝欣赏,即便对着自家的几个皇子也从未流露出这般神情。
    “可臣从未改变过。”
    安泰说完便不再言语。
    “朕知道你心有怨气。”
    朱蛟说道。
    “臣,不敢。”
    安泰语罢,忽闻门外太监匆匆跑来通报。
    来者是朱蛟的贴身太监,卢公公。
    他瞧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安泰,凑着蹲到朱蛟的身前低语几句:“陛下,门外曹首辅求见。”
    朱蛟微微颔首。
    不一会儿卢公公领着一人进了院里。
    “首辅大人,陛下就在里边,老奴就不跟着去了,人多了,容易扰了陛下。”
    卢公公说罢一禅扶离去。
    曹旭点点头,而后推开门而入,拍了拍身上的白屑,哈了一口气,这才进房,行了礼。
    “微臣曹旭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蛟笑道,“你的金蚕王好像也不是那么管用嘛。”
    换做旁人早就吓地恕罪,可此人是曹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第一首辅。
    他拉过一张小木凳坐到距离朱蛟半步前的位置,手中不知何时剥起了橘子。
    “淮南的橘子?”
    朱蛟闭着眼问道,显然并未打算计较先前一事。
    世人皆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有人喜甜口,有人喜酸味,可这橘和枳终究不是一类。
    朱蛟吃了一辈子的枳,可又有几人知道他其实并不爱酸。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曹旭掰了一瓣递到朱蛟嘴边,又给自己掰了一半,二人就这样吃完了一个橘子。
    而后又是一个,一个又一个。
    “行了,再吃可就内火太旺了。”
    曹旭虽这么说,但只是不给朱蛟了,自己却又吃了一个,这次吃完,他拿出随身的鸳鸯帕子,擦了擦手。
    朱蛟瞥见曹旭的嘴角上还沾了一些汁水,有些想笑,但还是故作严肃道,“成何体统,你可知你方才是大不敬。”
    即便以往关系如何要好,可毕竟君臣有别。
    “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曹旭晃了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忽然跪下,磕了个头,“微臣知罪,还望陛下恕罪。”
    “你这个请罪毫无诚意,该治还是要治罪。”朱蛟顿了顿又道,“就罚你回府种十棵橘子树吧。”
    “微臣,谢陛下恩赐。”
    曹旭起身,看了一眼安泰,换上一脸笑意,“安大人,不好意思,才瞧见您,失敬失敬啊。”
    安泰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果然,如传闻的那般,曹首辅与陛下并非是水火不容。
    “无妨。”
    安泰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别说一个首辅了。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来人声音听着耳熟,,来是刘奕辰匆匆赶来。
    “草民刘奕辰拜见陛下。”
    刘奕辰行了跪拜礼。
    “你来迟了。”
    朱蛟说道。
    “草民有罪。”
    刘奕辰说道。
    安泰见这朝中最有权势的人都到了,欲先行告退,可还未张嘴,便听见刘奕辰说道,“安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臣,即便如今归隐,这话里话外都带着深意,不得细品,却又忍不住咀嚼。
    安泰点点头。
    曹旭起身给刘奕辰让了个位置,他与朱蛟闲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人唠起了家常。
    直到这一刻安泰才恍然大悟,那些所谓的党羽争斗有多么的愚蠢,殊不知这三个老人由始至终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
    “老二是个不错的人呢。”
    朱蛟突然说道,不等几人回答,又咳嗽了起来。
    “陛下,二皇子已经在外边等候多时了。”
    此时卢公公在门外提了一嘴。
    曹旭和刘奕辰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自是知晓这个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内心很想让二皇子殿下进来,可这话还是由服侍了陛下一辈子的老太监卢公公来说最为合适,所以二人来之前都提点了几句。
    卢公公一向是个明白人。
    他在外边早就见过了跪着的二皇子朱廷若。
    这可不是无缘由的跪,是求见亦是请罪。
    为自己的前程求见,为自己的莽撞请罪。
    朱蛟其实早就知道朱廷若来了,但一直将他推到最后才见,“让他进来屋里吧,外边风大,老二虽不似老四那般体弱,但身体也谈不上多好,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片刻后,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的的一只眸子是那么显眼。
    朱廷若行了跪拜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蛟并未回应。
    朱廷若不敢抬头,又是说了一句,“儿臣参见父皇。”
    嗓门明显高了几个,但念着金榻上之人龙体欠安,还是不敢过于放肆。
    依旧没有回应。
    呼,呼,呼。
    隐约有齁声起,朱廷若听不真切,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还是不敢确认。
    他缓缓挪了几乎,试探道,“父皇?”
    无人回应,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果真,金榻上之人闭着眼。
    这若是叫了,唯恐惊扰了父皇休憩,父皇龙体本就不适,如此不合时宜;可若是不叫,又怕耽误了要事
    这可到底如何是好。
    朱廷若一时也握不准主意,毕竟这可不是寻常人家打了瞌睡的叫醒便行的芝麻小事。
    他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几位老人,可这几个老狐狸不知何时早就退到了一边儿,包括安泰。
    朝中为官,审时度势是必不可少的本领。
    朱廷若望着金榻上的身影,心里有些想法正在滋生,但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熟睡的巨龙即便鼻息也能吹死蝼蚁。
    他有些不知所措。
    半柱香后。
    “老二来了。”朱蛟看着他挤出一丝笑意,“年纪大了,贪睡。”
    而后他又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说道,“坐。”
    朱廷若瞧见那椅子上有个角破了,往一旁挪了挪坐下。
    “嘶!”
    “怎么了?”朱蛟询问道。
    “没事,父皇,儿臣不过是从未坐过这般的椅子,一不留神蹭破了衣摆。”
    朱廷若自然不能说出实情。
    朱蛟听罢,说道,“没坐过正常,这位置时间坐地长久了,也就习惯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其余几人都不由得向朱廷若这边偷瞄了几眼,又看向朱蛟,想从他那双老眼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验证心中所想。
    “可惜啊,父皇老了,这椅子上的刺还得你自己亲手来拔。”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一边,朱廷若也偷偷瞥了一眼,但并未看到任何不妥。
    “你们都下去吧。”
    耳边掠过几道风,却不见踪影。
    陛下身边有些什么隐藏的高手,这都是宫里的人心知肚明的事了,算不得什么秘密。
    安泰早就想离开,刘奕辰和曹旭对视一眼也退下了。
    此时真的是只留下他与父皇两人。
    “咱们有多久没想现在这样唠唠家常了?想来也有二十年了,是朕疏忽了。”
    朱蛟笑道。
    “父皇日理万机,朝中事务繁忙,可”
    朱廷若道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朱蛟不打算深究,自顾自道,“老六什么都好,就是从小的性格太过高傲,其实你们两个谁坐这个位置都差不离,只不过,朕希望,兄弟之间,再怎么斗,别管结果如何,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毕竟朕的儿子病的病,死的死。”
    他叹了叹气,咳嗽的有些厉害。
    朱廷若欲上前,被一双枯燥的手挡住。
    “思前想后,这位置还是传给你最是合适。”
    听到这句话,朱廷若的心竟然从未像此刻一般平静,虽要达到先生所说真正的心如止水还有些距离,可也隐隐摸到了一丝突破的门槛。
    “雁王殿下,陛下他”
    六皇子也来了。
    如果说朱廷若是事出从急这才不得已骑马从禁门飞奔而来,那么朱啼就是早有预谋。
    “陛下,老奴死罪,雁王殿下他”
    “老六也来了。”
    朱蛟说地十分平淡,示意卢公公退下。
    “父皇好像并不不怎么惊讶?”
    朱啼的目光从进来一直盯着朱廷若坐立不安的椅子,带着一股炙热。
    “朕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胆子。”
    朱蛟说道。
    “父皇,儿臣一向胆小。”朱啼缓缓走进,朱廷若猛然起身,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有些警惕,“你要做什么?”
    朱啼停住了脚步,一甩衣摆,然后十分惬意地坐在了先前那张令朱廷若如何都不舒服的椅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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