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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说话颇为文雅,言语间更像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公子”,竟然会是披头散发,仿似塞外的戎狄人一般模样的打扮。
而且不仅如此,那满脸虬髯的散发壮汉耳朵、胳膊和腿上都带着金光灿灿的首饰。
他赤裸着黝黑的上身,毛绒绒的胸口上还纹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在下越人李昊,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樗里骅看着眼前颇为违和的一幕,深吸一口冷气的同时拱了拱手后说道:
“秦人赵元甫,随鄙国宰冢顾大人一同来蜀。不期与李兄相遇,赵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三生什么?”
那方才还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李昊听到樗里骅说道“三生有幸”这个词之后,突然抠了抠他那散落的头发,疑惑地问道。
“原来是个半吊子。”樗里骅见李昊真的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成语是什么意思后,苦笑着心道。
“赵元甫,难道兄台就是秦国中更大人的族弟,下任中更的继任者吗?”
那李昊见樗里骅笑着不说话,也不继续纠结那“三生有幸”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而听到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后,樗里骅脸上的苦涩就更加浓烈了。
他心道这种问题心知肚明就好,难道自己还要回答自己确实会继任中更之位吗?
但心里虽然一阵难堪,樗里骅的脸上还是堆满了笑意,向那李昊说道:“李兄,在下确实是中更赵大人的族弟,此次与顾宰冢一同来到蜀国,还请李兄多多照顾。”
李昊见樗里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便因为自己猜测的准确而高兴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樗里骅的胳膊大声说道:“哪里的话,既然你来了蜀国,那做哥哥的自然会照顾你的。
听说你住在烟云楼,每日喜欢狎妓作乐,正巧哥哥也好此道,今夜宴会罢了之后,哥哥就带你找乐子去。”
樗里骅听到李昊的话后,突然额头上渗出了层层细汗,再联想方才这李昊忧国忧民的感慨,樗里骅的心中就愈加的糊涂了起来。
“这李昊究竟是什么人呐。”樗里骅一边苦笑着,一边心中嘀咕道,同时他还向那李昊微笑着拱了拱手,大有志投意合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两人身旁许多厌恶的目光向二人投来,樗里骅知道这李昊毫不遮拦的话是引起了众人的厌恶,不由得一时之间大感尴尬了起来。
不过,也正是在两人的对话过后,樗里骅也突然发现,那些原本瞧向他的不善目光突然之间少了许多,这或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人正在攀谈间,樗里骅突然见周围的人神情激动了起来,纷纷向前走去。
他坐着轮椅,自然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而他面前的李昊像是明白樗里骅的疑惑,便向前张望了片刻的时间后,转头对樗里骅说道:“赵贤弟,刘相邦来了,我们进屋去吧。”
说完话后,他就不顾无法前行的樗里骅,自顾自地尾随着人流向茅屋中走去。
而樗里骅则苦笑着看了看同样面色古怪的小乙,这才由自己的心腹推着他走进了茅屋。
隐匿了身份之后,樗里骅自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所以进了茅屋中的他还未等适应这外面看似不大,但屋内却十分宽敞的大厅之时,就听一旁的李昊向他挥手大喊了起来。
“赵兄弟,这里这里。”
为了避免那李昊一直不断的摇手示意,樗里骅无奈之下只好连忙让小乙推着他的竹椅走到了李昊的身旁。、
“我看你走的慢,所以先进来占了位置。
呶,坐哥哥旁边吧。
这里看跳舞视野极佳,那些舞妓们弯腰时这里正好能看到前面看不到的东西。”
李昊向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呶了呶嘴,对着樗里骅眨了眨眼后笑着说道。
樗里骅闻言后虽然哭笑不得但还是装作极为感兴趣的模样坐到了李昊身旁,随后他就将目光投向大厅的前方。
樗里骅发现,那蜀国相邦刘执果然坐在了大厅上首的主位,但奇怪的是他并未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而是将其空了出来。显然那空着的座位是要留给一位十分重要的人。
只见刘执的右手边分别坐着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臣工,他们或穿着蜀国白色的官服,或披着厚实的甲胄,一看就知这些人定是刘执的心腹。
而与主位相对的宾位则分别坐着秦国宰冢顾道远和齐国相邦田侗,此刻这二人正拿起了酒杯与刘执寒暄对饮。
“赵兄弟,中间那人就是鄙国的刘相邦,而他身旁空着的位置是留给公子野的,不过有些奇怪啊,按说这公子野从来都不会迟到的,为何今日宴请秦、齐使臣这么大的事情却罕见的迟到了呢。”
见樗里骅仔细的张望着厅内一众人等,李昊主动凑到了樗里骅的近前来为他解释着说道,而樗里骅则自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听着李昊向他一一介绍厅内的这些蜀国官员,不时地发出“哦、哦”这般顿悟的声音。
“李大哥,听您介绍了这么多,还未请教李大哥的身份呢。”
樗里骅强忍到李昊口音颇重的聒噪声终于结束后,突然向李昊问道。
而李昊听樗里骅问起了自己,忽然黝黑的脸颊升起了两团红晕,随后不好意思的说道:“赵兄弟可曾听说过南侯陆询?”
樗里骅见这黑面虬髯汉子脸生红晕,本就浑身汗毛倒竖,顿时对自己主动问及他身份之举生出了后悔之意,但当他突然听到李昊口中提起了陆询时又不免兴奋了起来。
目前对于樗里骅来说,唯独只有那陆询似是极为神秘,也正因为此人的存在才会令他对即将实施的计划微感不安。
现在听李昊谈起了南侯,显然是他的身份与南侯瓜葛颇深,这如何能不令樗里骅感到意外与兴奋呢。
“南侯大名,兄弟早就听了不知几百遍。据说那南侯世代居住在岭南蛮荒之地,为我大周万民守卫着边关,每想及此,都会叫赵某好生敬仰。”
“南侯陆询正是家父。”樗里骅话音未落,就听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
“什么?”樗里骅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般的神色看着李昊。
“李兄,那南侯不是姓陆吗?”
樗里骅磕磕巴巴的问道,而问及于此,李昊的面色就更加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呃,这个,这个,赵兄弟既然问起了,那李某也就不瞒着兄弟了。
我母亲本是岭南越人的公主,年轻时被父亲临幸后才有了我,所以我是南侯之子此事做不了假。
赵兄弟或许不知道,我岭南越人以母为尊,不知有父。
所以我生下后就自然跟随着母姓。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长相、穿着可都是越人的模样。
只不过五年前父亲将我接到益都,说是侯府无后,子嗣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就要让我居住在益都,他日改为陆姓,再继承南侯之位。
……”
樗里骅听完李昊的话后,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
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位野蛮人竟然会是南侯的继位者,这可与自己伪造的身份颇为相似啊。
不得不说,自己与李昊的相遇还真是一场缘分呢。
“那个,那个,赵兄弟千万不要取笑我啊。”
见李昊对自己说完身世后非但不嚣张跋扈反而踟蹰着害羞了起来,樗里骅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何要取笑李兄,这南侯世子之位不正是天下许多人都羡慕的吗?”
“不,不。”
李昊听完樗里骅的话后连忙摆起了手说道:“赵兄弟有所不知,我越人向来崇尚武力与本事,像我这样只凭血缘登上高位的人,实在是羞愧的很。就连我离开越地时,母亲也对我有些鄙夷。
母亲直言,若是他日再见时我做了南侯,一定会与我刀兵相向,如果我不能率领蜀军击败她,那越人就会翻过南岭攻击蜀国的。”
李昊边说着,边撕扯着他那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一时之间直看的樗里骅满脸黑线,大感惊奇。
“不过,这事情还要等好久之后才会出现,此刻我们先不说这个了,父亲正值春秋鼎盛,所以等我当上了南侯还尚需要些时间。
说不定在这之前父亲又生个男娃,我也就能逃避这场灾难了。”
还未等樗里骅出言安慰,李昊却突然像是想通了似的反倒安慰起了樗里骅,这让樗里骅顿时觉得这李昊要不是城府太深连自己也看不透,就是单纯到了极点,根本就是孩童的性格一般。
樗里骅拍了拍李昊的肩头,以示自己接受了他的安慰,而李昊也高兴的端起了酒向樗里骅敬了过来。
二人饮酒谈话间,这宴会也到了高潮之处,随着厅内众人觥筹交错,相互攀谈起劲。随着厅中央数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这茅屋大殿中便呈现出了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而樗里骅则一边应付着身旁的李昊,一边始终观察着那与顾道远、田侗不断交谈而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刘执。
樗里骅当然知道,刘执脸上的不自在来源于顾道远对刘执的要求和田侗对刘执的企盼,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蜀国目前看似承平下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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