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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一月初,方腊起义的消息已传遍江南诸州,尤其是苏杭一带,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州官员无不震恐。听闻义军以“诛杀朱勔”为号召,无数贫苦百姓拍手叫好。
从杭州到苏州,许多有远见的商贾、世家,暂时闲置了家中产业,开始举族迁往北方避难。然而事态一扩大,诸州官员急忙下令禁止世家大族北迁,让他们留在城中,在叛军来攻时派出族内青壮协助守城。
这段时日里,除了台州外,杭州南面的婺州、越州、明州等地也有大小不一的起义发生。不过相较于台州,婺、明、越三州的起义声势弱了许多。三州义军大多流窜在各县城之间,裹挟民众的同时逃避官军的围堵。
在台州,义军在城中已经休整了近十天。在方杰和摩尼教众的努力下,台州义军总兵力从不足三千发展到了七千余众,还有响应起义的百姓不断从四周县、村云集而来。
义军数量一大,军纪就成了最大的问题。由于义军组成成分的特殊,来的百姓中不乏投机取巧、曲意逢迎之辈,在参加义军日常编队训练的同时,以义军的身份在城中私自劫掠那些不愿加入义军的民众。
得到消息的方杰头疼不已,向徐子凌问计,徐子凌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义军屯于城外去,但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一旦仙居县的官军奇袭,义军必会方寸大乱。
无法采取强硬措施,方杰只好对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把事情闹得太大,他都视若不见。但也正是他的这种态度,导致许多民众难忍义军的劫掠,被迫加入到了义军中来,为后来的事埋下了祸根。
台州城西,官军的校场上,摩尼教众正在对新加入的义军进行粗略的军事训练,以便在作战时做到上令下行。
校场一角,徐子凌正与扈三娘切磋武艺,相互打磨境界。两人到至境都只差临门一脚,比试起来分毫必争,赤霄剑与日月双刀横竖碰撞、来回刺挡,刀剑浮光掠影,引得旁边训练的义军驻足观望,以待能学得一招半式。
此时正是初冬季节,天气阴冷,两人斗得许久,依然难分胜负,各自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停停停,”徐子凌急退数步,放下赤霄,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到这儿,歇会儿再打。”
“周倜的关门弟子就这个程度?”扈三娘不屑道。
徐子凌轻笑道:“我师父擅长的是拳脚,而我和你比的是剑法。我的剑法都是离开师傅后学的,大多是以力破巧的招式,对上你这以迅疾为主的双刀,自然讨不了好。”
扈三娘双手回环,收刀入鞘,冷声道:“那你如今参加了义军,砥砺武学的时间变得更少,如果我率先到了至境,再与你切磋,必定打你个落花流水。”
徐子凌摆摆手:“我拭目以待。”
这时从校场入口盈盈走来一个女子,手中提着一个饭盒。
女子名叫赵韵如,是赵咨道的小女儿,在城破那天晚上被摩尼教众抓住,本来是被送去服侍徐子凌的,却被他转送给了扈三娘,做起了扈三娘的侍女,也因此得以保全名节。
只见赵韵如慢慢走到了校场里,屈身向徐子凌和扈三娘轻轻拜了拜,道:“徐公子,小姐,吃些午膳吧。”
从官家小姐,一夜之间变成了敌人的丫鬟,此时的赵韵如脸上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柔弱模样,但心中的辛酸愁苦、绝望无助,只有她自己知道。
城破的第二天,她随扈三娘走过以前进出无数次的大门时,在门口看到了几个人头,其中有往日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兄长,有经常在府中看见的、在她看来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
那一天,她只觉整个天都塌了,浑浑噩噩跟着扈三娘走了一天,作为侍女,却是扈三娘帮她准备的饭菜、替她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让她免受于摩尼教众的侮辱。到了第二天,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她将一切掩埋在了心底,接受了侍女的身份,负责起了扈三娘的饮食起居
徐子凌也没客气,接过饭盒坐在地上大吃了起来。扈三娘对他的随性熟若无睹,拿着饭盒的另一份饭菜,在附近找了一副桌椅,坐在上面细嚼慢咽。
过了一会儿,徐子凌还未吃完饭,刘应走到了他的跟前,见他还在吃饭,便静静待在原地等他吃完。这时候的人,对于“食不言大事”还是十分尊崇的。
但徐子凌并不在意这些,见他欲言又止,边吃边说道:“有话直说。”
刘应拱手道:“吕特使来了,现在正与方特使在府衙中商议出兵一事。”
徐子凌放下碗筷,惊讶道:“出兵?为何这么急,是温州的官军来了?”
“不是,”刘应摇头道,“吕特使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百花圣女的传信。圣公已经拿下了睦州全境,正领着上万大军,不日便能攻破歙州城。之后大军的目标,便是杭州城了。而原先拟定的圣公登基的地方,就是杭州城。所以……”
刘应还要继续说,却听徐子凌打断道:“所以我们现在出兵,正好与圣公大军一起围攻杭州城。”
“徐特使果然目光如炬。”刘应道。
徐子凌淡淡道:“好,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回去。”
刘应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去,路过赵韵如身边时,突然咧嘴一笑,伸手向她臀上抓去。
正要得手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腕:“她现在是三娘的侍女,不要随便碰她。”
听到动静的赵韵如回头,发现刘应的手离自己臀部仅一寸之隔,慌乱的后退了几步。
刘应收回手臂,冲赵韵如轻哼了一声,径直离去了。
却见徐子凌转身说道:“你好好跟着三娘,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
赵韵如急忙拜道:“谢谢徐公子。那可不可以……”
徐子凌猜到了她的想法,轻声道:“不过也仅限于你,至于你的姐姐和姨娘们,恕我无能为力了。”
赵韵如登时脸色惨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徐子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语,直接向着校场外走去,准备回府衙与方杰商讨一下出兵事宜。
自古以来,战争的胜利者奸淫失败者的女眷,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有着现代思想的徐子凌即使对此深恶痛绝,也难以改变现状。
徐子凌回到府衙议事厅时,方杰与吕师囊正在说着话,见徐子凌过来,方杰就简要的与他说了说如今的战略形势。
说的大都是朝廷对方腊起义的反应,不出徐子凌所料,梁山果然接受了招安,据说宋江正在入京觐见的路上,梁山大军极有可能作为童贯率领的河西禁军的先锋军参与平叛。
而出乎徐子凌意料的则是有关曾头市的消息,据吕师囊的消息说,晁盖竟在击败高俅大军后回山寨的路上被史文恭射杀,因而宋江在接受招安之前去率军去攻了曾头市。
徐子凌记得的是,他在南下之前,差人送了封信给曾头市,信上写的只有“切勿箭射晁盖”六字以及他的落款和“兄史文恭亲启”等等。
按理来说,无论史文恭接没接到他的信,都不可能远去郓州刺杀晁盖啊,何况还愚不可及的留下带有他名字的箭矢。
结合前世记忆分析,徐子凌得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大概是宋江要除掉晁盖,入主梁山,强行让史文恭背了黑锅。
不过好在传来的消息说,曾头市虽然被梁山攻破,但史文恭带着曾密逃了出去,大抵是还没有被抓到。
告知徐子凌北方来的消息后,吕师囊开门见山道:“事不宜迟,我的意见是明日就出兵,现在商议一下出兵的路线问题。”
徐子凌道:“我看见你们先前就在讨论,想来是有了谋划吧,不妨直说。”
吕师囊点了点头,带着两人走到了铺在桌上的地图前,指着地图说道:“我义军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问题,所幸刚过秋收季节,各州县都有许多存粮还没有运往汴梁,所以我义军的行军路线要按着可以获取粮草的州县来。除此之外,还要考虑与明、越、婺三州友军的汇合事宜。”
“我与方特使拟定的是,义军从台州城出发,先取三门县、宁海县,随后绕过天台山,直奔越州的新昌县,然后再北上攻取剡县,在剡县汇合东边明州来的义军,之后再去诸暨县汇合西边明州的义军,最后直奔萧山,进逼杭州城。”
地图很简略,只有些小方框代变各个城池,但徐子凌还是大概看懂了吕师囊的意图,点了点头道:“好,就按吕特使说的办。”
吕师囊疑惑道:“听闻徐特使多有奇谋,对此就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徐子凌笑了笑:“义军占据大势,攻略这些城池不过如探囊取物一般,按部就班即可,何须奇谋。”
“那倒也是。”吕师囊点头道。
……
次日,义军整理好搜刮来的物资后,开始缓缓向三门县行去。
一日后,大军抵达三门县时,发现县内的县令、官军听闻义军来袭,早就向北逃了去,但城中粮草却是没有来得及带走。
例行搜刮、招兵后,义军继续向宁海县去,却发现宁海县和三门县如出一辙,大军连行数日、下两城,一个官军都没见着。
大军一路裹挟着百姓,到了新昌才遭到了官军的抵抗,只不过一县的官军实在是杯水车薪,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义军攻下。
义军前进的脚步一直到了剡县才匆匆停下,原因自然是等候与西边明州来的友军汇合。
这一日已经是十一月十五,歙州的方腊已经攻下了歙州城,转头携大胜之师直扑杭州城。
杭州以南的睦、婺、越、明、台五州起义的星火,已然有了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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