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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国王准备到罗马朝圣?”比萨大主教达戈贝特刚抵达圣座驻地,就被这个秘密流传的新消息震惊了。
罗马目前还在叛教者手上,这是否意味着英格兰准备改变立场了?
诺曼人的城堡由墙壁上的巨型蜡烛点亮,白色的光芒下,一排人不约而同地将面庞隐藏在阴影中,虽然人数有限,但是这群教会王公的能量不亚于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托斯卡纳各城市已经脱离了皇帝控制,佛罗伦萨、卢卡、比萨和热那亚都在支持宗座,英格兰的小格斯帕特里克刚刚带来了大量彼得金,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难道就要土崩瓦解了不成?
“你们或许已经听说了,我们最宠爱的儿子,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国王埃德加,即将效仿祖先阿尔弗雷德,沿法兰克大道到罗马朝拜。”圣座洪亮的声音打断了达戈贝特飘忽不定的思绪。
“为了保证此番和平朝圣,我们,乌尔班主教,天主众仆之仆,向整个基督世界发布敕令,我们前任罗马主教格里高利兄弟已将窃据圣彼得宗座的吉伯特和日耳曼伪帝亨利逐出教会,自即日起,我们将向罗马进军,将叛教者逐出众使徒殉教的圣殿,清理一切污秽,解放万城之城!”
年富力强的乌尔班二世要比垂垂老矣的前两任教宗更擅长鼓动人心,在担任奥斯提亚主教时,这位圣座就以滔滔雄辩著称,在现场的教会王公耳中,圣父的话意味着即将到来的不是敌人,反倒是强力的盟友,于是所有人都激动起来,纷纷开始讨论进军罗马的前景,有人甚至开始考虑该如何修缮罗马的撒克逊学院(),毕竟英王是目前教会最大的金主。
“圣父。”众人散尽后,达戈贝特终于有机会单独和乌尔班汇报,“康拉德拒绝了我们,他的人马正在伦巴第收集粮草,恐怕我们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
乌尔班二世摇了摇头:“不会有援军的,我们在德意志的眼线刚刚传信,亚琛正在筹备为国王加冕的典礼,看来小狮子快要离开意大利了。”
达戈贝特立刻明白了圣座的信心来源,罗马现在已经是一座孤城了。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让诺曼人出兵了。”乌尔班低声说道,“罗马不会忘记吉斯卡的军队的,我们绝不能以血腥征服者的姿态入城。”
如果诺曼人不能使用,那就只剩下卡诺莎军队了……
达戈贝特觉得有点不妥,托斯卡纳的军队刚刚经历苦战,是否还能继续完成围攻罗马的任务?
“英格兰国王会带军队南下吗?”
“腓力王不会同意的,最多只会有一队扈从。”乌尔班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起来,“如果英格兰大军进入意大利,法兰克人恐怕立刻就会想起查理曼的事吧。”
达戈贝特吃了一惊,难道圣座打算……
看见比萨大主教的奇怪眼神,乌尔班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我们真这样做了,不但会失去法兰克人,日耳曼诸侯立刻就会站到亨利一边,还有君士坦丁堡……”
达戈贝特放下心来,圣座看来还没糊涂,如果真为了收复罗马,就把皇冠到处兜售,只怕从此意大利永无宁日。
只是,自从上次出使英格兰返回,一个沉埋心底的疑问就始终纠缠着他: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英格兰国王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威斯敏斯特宫此时正在紧张筹备,国王的朝圣旅程将从坎特伯雷开始,随从的贵人和教士都必须按时向南方集结,鲜衣怒马的皇家侍卫在大道川行,向各郡传达王家敕令,征收壁炉金,就像要准备一场战争的模样。
夏季即将结束,按照古昔的经验,余粮的多寡将决定秋收前的饥饱,此时征税对人民的影响也最大,为了防止发生饥荒,威斯敏斯特还必须安排好各地市场供应,尤其是监控波罗的海鲱鱼干的价格。
埃德加王借着收集彼得金的名义,将彼得伯勒和伊利等教区控制的各东盎格利亚百户区司法(soke)一一收回,来自这些百户区的司法收入从此将成为彼得金的储备,运送至王家铸币厂。
由此一来,这次征收的规模已经大大超出了预计的彼得金数量,甚至让白厅雇员们感到不安,如果这次交付这么多,以后是否将一直照此办理?
这些纷繁杂乱的国务暂时尚无法上达,埃德加仍在为母亲服丧,他的姐姐玛格丽特按照古代习俗,抓破自己的脸颊,扯断数绺头发,将丧服撕开口子,苏格兰王后的侍女们,包括格卢奥赫夫人,也效法王后,互相抓破了脸颊,鲜血淋漓地展现自己的悲痛,不过在这些贵妇中,恐怕只有格卢奥赫一人的悲伤发自肺腑。
“我会将母亲的念珠带回,至于母亲留给我的产业,也会委托人代我管理,马尔科姆正在重修爱丁堡的王室驻地,我打算用这些收入在那里建一座修道院,替她的灵魂祈祷。”
瞥见弟弟不放心的眼神,玛格丽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用替我担心,悲伤可以打磨意志,这是我从母亲身上学到的。假如当初她和父亲选择留在匈牙利,或许我们都会走一条更加平凡的道路,不像如今,这世间羡慕的宿命越发沉重,一切都身不由己。”
“这些我都明白,现在听我说,亲爱的玛格丽特,我知道爱丁堡是一座火山岩顶的要塞,地势险要,连通北海。我将在贝班堡秘密驻扎一百名卫队供你调用,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可以随时将爱丁堡武装起来,等待援助。”
这番话是用匈牙利语说出,除了姐弟二人,在场者无人能晓,苏格兰王后得到这个承诺,并未露出欣慰之色,反倒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为马尔科姆的身后事暗自担忧,但没想到弟弟同样如此不看好北方的未来局势。
阿尔巴至高王马尔科姆从忏悔者爱德华以来就是英格兰王室的北方盟友,然而他对自己国家的控制已经开始减弱,盖尔贵族比诺森布里亚人更加顽固,马尔科姆对继承人选举的粗暴干涉侵害了氏族的传统,这种事的严重程度是外人难以理解的。长子继承制在阿尔巴王国并非真正的主流,各氏族更认同王位轮流坐的古风,如今马尔科姆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长子,试图利用选举更换继承人,然而这样的选举并非德意志的选王,盖尔人的王储选举通常意味着更换王族分支,候选人应该是现任国王的兄弟和同族堂亲,而非区区次子。
“另外,”埃德加继续用匈牙利语说道,“我想留下她……”
玛格丽特立刻回头朝格卢奥赫夫人望去,后者很快垂下眼睑,避开了王后的目光。
“这是你的事情,你决定了就行,何必问我?”玛格丽特心中暗自感叹,弟弟居然是个情种,连已经年近四旬的旧情人都还记挂在心,自己的丈夫一头白发,眼里却只有那些年轻的。
她和格卢奥赫感情一向不错,此时竟有些嫉妒之意,等到无人之时,没好气地把埃德加的意思说给了格卢奥赫,又有些替这个密友担心:“他的王后可是法兰克王的妹妹,你们千万小心些,这里可不是你的莫莱,也不是我的王宫,你可收了那副脾气,别得罪那个女人。”
格卢奥赫默默颔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坠到胸脯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
她是马尔科姆王的人质,王后放了她并非毫无风险,虽然在苏格兰国王的身体已经不济的现在,王后的权力越来越大,但这种事仍然可能招来不满。
对于埃德加的王后,她并不了解,但是法兰克女人的名声可是闻名遐迩,就连东方的撒拉逊人也曾嘲笑法兰克男人无法管束自己的女人,让她们骑在自己头上。
在玛格丽特的提醒下,格卢奥赫开始思考起如何面对自己想象中的高卢悍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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