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引》正文第八十六章接汉疑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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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里交纵着各色青石小路,道旁连绵着古木繁花,山石绿苔,还有供人休憩的红亭。我走在青砖石道上,穿梭于斜红草树之间,思及宇文邕方才的那番话,不像作伪,我能相信他么?
    “萧尚书,过来!”前方的清凉亭里,纪女史在向我招手。
    我应声过去,在清凉亭里坐下。纪女史出于好奇,问我,“方才陛下把你叫出去,说了什么?”
    我只淡淡如风道:“没什么,只是嘱咐我准备好秋狩事宜。”
    “只是这样?”
    纪女史颇感失望,觉得无趣,又转了话头,“萧尚书,你有没有觉得冯小书女同齐国公有些不寻常?”
    我的眉眼一挑,“有何不寻常?”
    “他们常在一处说些悄悄话,我都见过两回了。萧尚书,你同冯小书女走得近,她就没有同你说点什么?”
    看着纪女史一脸探秘的兴奋模样,我依旧淡淡道:“冯小书女只一心侍奉贵妃,并无其他想法。”
    纪女史不相信,道:“萧尚书,这宫里谁不想飞上枝头享富贵。退一万步说,就算冯小书女无意,可也耐不住齐国公对她有意啊。齐国公一表人才,又是皇亲贵胄,被这样一个出众的男子缠着磨着,她能抵抗得住?”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我与纪女史忙出亭子一看,只见前方一人狼狈不堪地卧倒在地,走近一看,正是宇文邕的侍读宇文孝伯。我和纪女史忙把他扶起来,纪女史问候道:“孝伯大人,你没事罢?”
    宇文孝伯鬓发散乱,望着地上的一滩桐油,抱怨道:“这是哪个混账,竟把桐油洒在这道上,害我受罪。混账,当真可恶!”
    宇文孝伯大发脾气,把一旁花丛中侍弄花草的宫女都吓得缩起来。我见地上滚得远远的一幅画卷,忙过去把它捡起收好,递给宇文孝伯,“孝伯大人,这可是你的画?”
    宇文孝伯接过被我卷成一筒的画,正了正身子,道:“行了,不用你们扶了,我自个能走。”
    说罢,理了理袍子,悠悠荡荡的一个人走了。
    纪女史望着他的背影猜测道:“孝伯大人怕是又要给陛下献什么字画去了。”
    ——
    “你说,那幅湘妃图是不是你拿的!”宇文孝伯的手抵在我的锁骨处,阴沉沉地逼问我,只差没用手掐住我的脖子了。
    宇文邕上前喝道:“孝伯,你冷静点,放开她!”
    被宇文邕这么一训斥,宇文孝伯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我。
    今日午时,我才一进正武殿,就被宇文孝伯狠狠逼话,一听之下才知晓,原来他昨日进献给宇文邕的那幅湘妃图被人给换了,而昨日接触过那幅湘妃图的人除了他二人之外就只有我。故而宇文孝伯怀疑是我趁他摔跤时拿走了那副真的湘妃图,偷换了另一幅假的湘妃图给他。
    我辩解道:“真的不是我,那日在御花园碰到孝伯大人只是偶然。就算我有心要换走大人的画,我又如何知道你要在那天献画给陛下,又如何知道你要献给陛下的是一幅湘妃图呢?”
    宇文孝伯冷哼道:“那可说不准,你的手段厉害着呢。谁知道你从何处打听来了我要献画给陛下的消息,布置好这一切!”
    宇文邕阻止了他,“朕相信她,窃画之事不是她所为。朕已命何泉着手去查了,相信不日定能查出真正窃画之人。”
    宇文孝伯急道:“可最有作案时机的是她,最有嫌疑的也是她。陛下为何不先查她!”
    宇文邕声言疾厉,“朕说了,朕相信她,不许你再为难她半分!”
    宇文孝伯不敢再吱声,只是犹自愤恨地盯着我。
    “孝伯大人,你再好好想想,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要献湘妃图给陛下,消息许是从他那里泄露的。”我尽量语声委婉道。
    “湘妃图一事我只和阿宪说过。”宇文孝伯话锋一转,十分肯定道,“不过肯定不是他。他说过会替我保密,绝不透漏半分的。”
    齐国公——宇文宪?看宇文孝伯如此肯定,我也只好往他处推想。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现昨日宇文孝伯在清凉亭一带摔倒的画面,脑子里忽的闪过那个侍弄花草的宫女的身影——
    “我知道了。”我一下子喊出声来,“还有一个人有作案的时机。”
    何泉很快调出了昨日在清凉亭一带负责修剪花草的宫女,一共四个。我前去认人,前面三个宫女都不是昨日见到的那个,还有最后一个名叫绿茗的宫女,大家却都不知晓她去哪儿,一整日都没见到她。何泉立即发动宫女内侍去找人,最后在御花园里一座隐秘的假山处发现了她。
    人已经没气了,尸体冰冷,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右手臂伸出,四指紧拢,食指却直直地指向北的方位。
    验尸官在她的脑后发现了一枚银针,她是被涂了见血封喉的毒针插入脑后,中毒而亡的。除此之外,我还在假山附近发现了一只小小青翠珠花,是宫中三品女官才有的头饰样式。
    一切都明朗了,三品女官,向北。宫中有四位记录在册的三品女官:萧青蔷、纪晚秋、冯泠儿、钟玉。所有三品女官都住于文安殿,我住于东边的文书院,纪晚秋住于西边的扶云阁,冯泠儿住于南边的汀兰榭,钟玉住于北边的降雪楼。
    钟玉很快被抓入司正司的牢房,可她倒是个硬骨头,任是严刑拷打也不松口,坚持自己的清白。倒叫人疑窦丛生,无从下手了。
    ——
    此次秋狩设在长安城郊外的骊山行宫。骊山一脉山色青青,碧水环抱,清明如镜,只山间带着淡绿水汽的微风一吹,满身燥热即可散去。清凉如许,正是出行射猎的上佳之选。
    后宫妃嫔中,宇文邕只携了李贵妃一人前往骊山,随同前往的还有诸位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令我意外的是,孤独伽罗居然也在这次随行之列。杨坚虽是杨国公之子,可他如今的职位还只是一介宫伯下士,还不具备携带家眷出行的资格。可作为他妻子的独孤伽罗却被选入了秋狩的随行人员名单,可见宇文邕待她的特别。
    秋狩在骊山围场展开,先是宇文邕同宇文护、宇文宪、宇文直等人进行骑射比赛。久经沙场,早已轻熟就驾的宇文护,自然在赛马比试中首个到达,其次是宇文邕、宇文宪、宇文直。在接下来的射猎比试中,宇文护所获最多,宇文邕所得猎物虽不及他,却惊喜获得了一只麋鹿,开了一个好彩头。宇文宪紧追其后,年纪最小,经验不足的宇文直落于最后,不免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皇家的比试结束,接下来就是武将的博弈了。令人意外的是,在箭术比赛中,身为宫伯的杨坚竟和侍卫统领宇文神举不分上下,平分秋色,赢得了诸位的一片喝彩。独孤伽罗看着赛场上大显身手的杨坚,明艳的脸上闪过一抹骄傲。
    趁着赛后众人宴饮之际,我抽身退出,穿过葱茏的碧树,踩过细细的秋草,来到一清水碧潭处。一潭深水清透如琉璃,往上可见上游浅浅的水流自白石穿过,淙淙汇入清潭,凉绿的水汽扑面袭来。天光水色,和着潭边低垂的青郁树影,当真使人恍入画境。
    捧起一抔潭水,洗了一把脸,惊觉身后有人临至,我忙起身转后,一见来人是独孤伽罗,眸色深深,心中便有了几分警惕,“原来是杨夫人。”
    我方离潭边几步,却见一把澄亮的匕首如电般迅速地抵在我的脖子上,“别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杨夫人这是做什么,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你只要敢喊一声,我的匕首便会即刻割破你的喉咙,你喊一声试试!”这个如火莲一般明艳的女子此时的脸上尽是冰冷。
    “你说,我要是把你轻轻一推,把你推入水中,让你淹死在这里,如何?大家也只当你是失足落水,谁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看着独孤伽罗凛冽的眼神,我努力控制自己害怕的心跳,问:“青蔷到底是哪里招惹杨夫人了,缘何杨夫人要杀我?”
    独孤伽罗一双明眸似笑非笑道:“若我说是为了杨坚,为了陛下呢?我夫君杨坚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旁的女子,可他不但在我面前提了你,还赞了你。陛下如今也对你百般维护,可见你手段非常,善惑人心,我今日定要将你这祸害除去!”
    害怕到极致我反而冷静下来了,对着独孤伽罗,清亮如雪道:“为了杨坚和陛下?我不信,独孤伽罗是智慧通达,胸怀大志的奇女子,又怎会同那些囿于情爱,为了小儿女间的争风吃醋而较真的寻常女子呢。”
    我的话引起了独孤伽罗的兴趣,她道:“智慧通达,胸怀大志?你又如何断定我不会为了争风吃醋而杀人呢?”
    “坊间大名鼎鼎的玉公子绝计不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你——”独孤伽罗明丽的面庞这才真正失了色。
    注释:
    ①标题出自唐代卢照邻的《十五夜观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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