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引》正文第一百三十一章风雨欲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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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因为怀孕情绪多变,脾气不大好,经常支使子忧干这个干那个的。子忧大多时候是顺着我的,有时也会跟我讲讲理,实在受不了,他也会拿话堵我。他的口才一流,不输于我,常常把我堵得无话可说。
    除了偶尔在言语上不让人之外,他对我,可谓是无微不至了。他时时刻刻注意着我的身子,想着法子,变换着饮食,直到我能吃下去为止。闲下来了,又说着笑话来哄我开心,每日守着我,几乎一步也不离开。
    到了五月,经历了一番千辛万苦的折磨,我的孩子终于来到了人世,产婆向我道喜,说是个男孩。我迷糊中想道:这下子忧可如意了。
    我原以为生孩子已是一件十分遭罪的事,没曾想坐月子也同样的遭罪。不能着凉,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一身黏湿湿的,头皮发痒,只能硬挨着。我烦躁地抓着头,几乎要发疯。
    好容易出了月子,心满意足地把全身洗了个清清爽爽。看着睡在襁褓中的孩子,十分欢喜。孩子已褪去刚出生时的黄疸,白白净净的,眉目间依稀有了我和子忧的轮廓。我仔细瞧了瞧,终是觉得孩子像我多一点,心里越发欢喜起来。
    隔壁家婶婶过来看孩子,含着泪一脸欣慰道:“子忧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有妻,有子,有家了。”
    我问她,“子忧这几年过得很苦么?”
    婶婶一脸心疼道:“苦的哟!几年前,他来到我们村,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也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眼睛……”
    “婶婶!”子忧走过来,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清清在门外喊你回去吃饭呢。”
    婶婶还想说点什么,子忧又提醒道:“别让她久等了。”
    临走时,婶婶语重心长地对我道:“总之,你要好好待子忧,他的命,实在太苦了!”
    我存着疑问,问他,“方才婶婶一个劲地说你命苦,还说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子忧若无其事地轻笑,“没事,她就是太操心我了,想让你对我好点,难免夸大其词了点。”
    我还想问点什么,可这时孩子的哭声传来。我看着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孩子,忙把他抱起来,一门心思地哄他,再无心思关心旁的事了。
    ——
    我和子忧为孩子的名字琢磨过许多回,最终决定给孩子取名“靖”。靖,安也。取意“安定”,希望孩子一生安定顺遂,无灾无难。
    可子忧姓莫,若冠以莫氏,莫靖,莫靖。寓意岂不相反?
    于是子忧决定让孩子随我姓,取名萧靖。
    我问他,“你让孩子随我姓,你就不怕你们莫家断了香火,后继无人?”
    子忧毫不介意道:“不管他姓什么,都是我的孩子,莫家的血脉都会传承下去。不然的话,就让靖儿以后的孩子姓莫好了。”
    “再不然,你若是真为我担心。”子忧靠近我的耳边,低笑道,“不如,我们再生几个?”
    我一把将他推开,对他的调笑置之不理。
    随即,我想起了郑书瑶,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郑书瑶?”
    子忧的墨眉不自觉蹙起,“孩子这么小,哪经得起颠簸,等孩子大一点再说。”
    我的心里有个疙瘩,道:“我每次一提起郑书瑶,你都不大高兴。你说,你是不是还对她旧情难忘啊!”
    子忧板起脸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我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什么旧情新情,还不是钟情你一人。”
    我心里稍稍舒坦了些,但还是追问到底,“那你为何一听我提起郑书瑶就不开心?”
    “这还不是因为你……”子忧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又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目光微黯道,“你每次提起她都要想起高长恭,免不了要伤心,我不希望你为他伤心。”
    原来他介意这个。
    我看着他,缓缓地开口,“其实我伤心,只是因为长恭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我们之间什么也……”
    “青蔷姐姐!”清清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我们的对话。
    她还带来了一个非常槽糕的消息。
    “今天,我去寺里给孩子求平安符,经过镇上的酒家,听到有人议论,说什么天下地志图就在左清的徒儿萧青蔷的手里,要想得到天下地志图,就要找到萧青蔷。”
    清清问我,“青蔷姐姐,他们说的萧青蔷,是你么?”
    我已经手脚冰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子忧忙扶着我坐下,对清清说我身体不舒服,让她先回去。
    清清一脸狐疑地回去了。
    我的心仿佛沉入湖底,问他,“你早就知道了,对么?”
    他时常外出给孩子买衣物用品,怎么可能不知道?怪不得他这阵子无人时,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这个消息时一点也不惊讶。
    “我知道。你当时正怀着靖儿,我不想让你忧心,所以没有告诉你。”
    “你一直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就是这个,对么?”子忧凝视着我,清眸里含着心疼,“这也是为什么,你会从陈国九死一生回来、被宇文邕控制的原因,对么?”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身体里冒出来,“但是现在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都已经传到这个小镇了,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传得有多广,被多少人知晓了。
    “师父已经因为这个秘密死了,如今也轮到我了。”我的心被一层阴云笼罩着,缓缓道,“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人,想要得到那张图。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我,逼我交出那张图的。”
    “我自己的生死倒不打紧。最怕的是,连累到你和孩子,那该怎么办?”我开始担心子忧,担心孩子。
    “不许你这样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是夫妻,是福是难,都应当共同承担。”子忧抱住我,给予我坚定的力量,“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的手微微发抖,“多少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就是因为我知道,一旦它被更多的人所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如今这个秘密被彻底暴露,那些人一定会找上来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有我在,谁也不许伤害你。”子忧坚定地握住我的手,道,“消息已经传到这里了,说明这里也不安全了。过两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更隐蔽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
    子忧早就想好,如果这个地方暴露了,就带我去白云山隐居,他很快收拾行装,带着我和孩子上路。
    我们匆匆与村里人告别,只说是去亲戚家走访,并未说明实情。清清看着我们上了马车,目光似有所了然
    我心情沉重,子忧安慰我道:“你放心,白云山有我的朋友,我已叫他们帮忙搭建好房子,备好家用了。且那个地方少有人居,不会有人找到那里的。”
    马车缓缓地走动,子忧见我抱着孩子许久不说话,微微转头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两个人——宇文邕和陈顼。这消息,会是哪一个谁传出去?是宇文邕,还是陈顼?他们都想要天下地志图,可若是把这消息放出去了,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跟他们争夺天下地志图,这有于理不合啊。”我紧蹙着眉,猜不出这桩事的来由。
    子忧边驱车边道:“先别想了,一切问题的答案,天长日久,总会知道的。如今最要紧的,是你的平安。”
    客栈鱼龙混杂,****各处的人都有,又人多眼杂,容易泄露行踪。为安全起见,一路上,我们不敢住客栈,只在一些无名的寺庙或道观投宿。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清亮,往常我喜欢看着这样的月光。看着这样清透的月光,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透亮起来。可如今,我的心却进入了迷障,再亮的月光也无法破除我心里的阴霾了。
    我哄着孩子睡着后,我看着孩子纯真的睡颜,不禁轻轻感叹:“本来还想着把孩子带去罗浮山跟郑书瑶会面,完成长恭的最后心愿。可如今,我自身都难保,见她一面也难。完成长恭的心愿,更是遥遥无期,我真是对不住他。”
    子忧眉间有一股淡淡的清愁,却还是笑道:“等这桩风波过去了,大家慢慢淡忘了,我们就去罗浮山。不管怎么样,总会有机会的。”
    我想起长恭以身相护,替我挡箭的场景,心中便涌起一股坚定,“对,我一定要把长恭的话亲自带给她。若我连这也做不到,便是白白辜负了长恭对我的好。”
    我要告诉郑书瑶,长恭有多爱她,叫她明白长恭真正的心意,了却长恭的遗憾。
    子忧看着我,脸上却没了轻和抚慰的笑容,多了一丝寂寥。似是累了,他嘱咐我早点入睡,明日还要赶路。
    我点点头,在孩子身旁睡下。子忧躺在外侧,看着我和孩子,眉宇间始终有一丝化不开的惆怅,却不知是为何。
    我们住的是寺庙,本想第二日就离开。却没想到,第二日,我们从扫地的小沙弥那里听到了一桩意想不到的事——关于慧远大师的。
    注释:
    ①标题出自唐代元稹《酬周从事望海亭见寄》“人世有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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