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凛北歌》第68章李村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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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账内主副二将一片沉默。
    张戈一番话吐尽,胸中豪气干云,只等陆渐开言。又过了许久,不闻丝毫声音,张戈缓缓抬头,却见陆渐神色淡淡,只是沉默不语,手中还把玩着那把北蛮御制金刀。
    张戈又低下头来,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就听陆渐淡淡道:“起来吧。”
    张戈心中思绪万千,跪地不动。
    陆渐略皱眉,沉声道:“起来。”
    一阵甲胄碰撞声,燕敕军军令如山,张戈条件反射般直直站起。
    陆容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年轻将领,一字一顿道:“我姓陆,大将军也姓陆,十万燕敕军都姓陆,方才那话,我不想再听二次。”
    张戈长出一气,重重点头,他突然有种感觉,刚才一番话出口,自己在燕敕军中或许再无上进之可能了,只是他并不后悔,当初若无陆渐一手提把,自己混到现在顶多就是一名伍长而已,哪里有现在这般地位和名望。
    只是恐怕玄皂军是待不下去了,燕敕王亲军怎能让一位心有异志的校尉领兵?大将军义子又怎会有一位言语无状的亲兵副将?张戈微微叹息,正患得患失,却见陆渐一抬手,手中一道金光旋转着扔向自己,张戈抄手接过,原来是那柄金刀。
    “刀送你,蛮子公主自己去抢。”陆渐淡淡道:“开春时我会驻防宣府,到时你有的是机会。”
    张戈捧着刀,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一时竟不能自已,强撑着眼泪,笑道:“蛮子公主我可不稀罕,保不齐一身的膻味,臭死了。”
    陆渐微微一笑,伸手又拿起案台上的信件,揉成一团,随,意扔在一旁淡淡道:“明日去信汾州,催世子启程。”
    秦州地肺山脚,李家村。
    清晨,有一骑快马奔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身暗色短衣,高高的束着发,二十多岁年纪,进村也不停马,直直的闯入进来,吓得正在村口玩耍的几名孩童避之不及,人仰马翻。
    一名正在自家院里劈柴的中年男子见了,怒气勃发,抄起斧头就拦了过去,口中怒喝道:“什么人!没看见孩子吗?”
    年轻男子见了,也不慌张,翻身下马,张望了村子一番,转头向那男子问道:“陈梯住哪?”
    “陈梯是谁!我们这没有姓陈的!”村民见这人一身短打扮,腰间还配着一柄长剑,自知是有功夫在身,防备之色更浓,后退了几步,大声说道。
    周围几户人家闻声也都推门来看,村口玩耍的孩子不明所以,远远的站在村口朝这边观望,有几个孩子还哭哭啼啼的,显然被刚才纵马吓到了。
    年轻男子一脸笑眯眯的,拍了拍马颈,放开马辔,自嘲道:“哎呀我这脑袋,都给忘了。就是你们村一位隐居在此多年的老头,姓陈,他住哪?”
    那男子一听是找陈老头的,倒也送了口气,不过李家村久不来外人,之前陆容吴背二人彬彬有礼,不像眼前这个人纵马入村,嚣张无比,自己神态还是有些不客气,冷冷道:“陈老头,他早就不在村里了,年前就走了。”
    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眯起眼睛,问道:“我问他住哪?”
    “你问这个干吗?”中年男子越发谨慎。
    年轻男子长叹一口气,突然暴起,腰间长剑瞬间持在手中,一个闪身便来到中年男子身前,长剑直刺入胸口再拔出,鲜血噗地一声便涌了出来,溅的满地都是,和雪融在一起,顿时凝结。中年男子张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缓缓歪倒。
    年轻男子脸上狰狞乍现,冷笑道:“我问什么答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废话!”
    村子里顿时大乱,怒喝声,惊叫声四起,几名看热闹的村民大惊,急忙抄起手边镰刀斧头,将年轻男子团团围住,村里不少人都闻讯出来,一时间人越聚越多。一名女子哀嚎着扑向奄奄一息的夫君,痛哭流涕,悲声震天。村口观望的孩子们也都被变故吓愣住了,不敢动弹,几名妇女急忙跑过来将孩子们领入屋子中。
    年轻男子垂着剑,待剑身上血迹顺着剑尖滴入地下,略抖了抖,就这样在众多村民怒视下不急不缓做完这一切,又笑眯眯的问道:“陈老头住哪?”
    众村民哪还有心思去答,各个怒目圆睁,心中恨极,当前一人怒喝道:“你是谁!凭什么伤人!”
    年轻男子朝说话之人走了两步,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寒光劲射,冷笑着,一字一顿道:“我叫曹舍,我最后再问一次,陈老头住哪?”
    当一队长安城城防卫司兵丁闻讯赶来时,原本宁静温馨的李家村已是遍地死伤血流满地,浓重的血腥味在离着很远的地方便扑鼻而来,行至村口马匹都踟蹰不前。
    满村竟无一声人言犬吠。
    带队官员赵经事见到此等惨状,此等大寒的天气依旧吓的冷汗直流,浑身发软,在吩咐手下寻找生还者之后,赵经事一步一顿的走向村落深处一间破旧木房,期间甚至还忍不住吐了起来,行至院中,赵经事轻轻推门进去,昏暗的屋子里借着窗外白雪映过的阳光,罪魁祸首曹舍正安然躺在陈老头每日睡觉的破炕头上闭目休息。
    眼看着这位屠村过后还能安然无事的魔头,赵经事忍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大人,上头有令,让下官至此……”一番话并未说完,他也不知如何说了。一个时辰之前长安城防卫司来了一位大人物,是秦王府三位主事管家之一,要知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秦地主政藩王府上的主事管家。城防卫司指挥使急忙杯茶款待,却被管家回绝,吩咐道上头有令,派一队人到地肺山脚的一个村子来收拾残局。指挥使不敢多问,也不能怠慢,能让秦王府的管家所言“上头”,用脚趾想也知道是秦地仅有的几位可言权柄通天的大人物,于是赵经事带了一队兵丁快马加鞭赶来,却怎也没想到收拾残局收拾的是这样一地人间炼狱。
    曹舍侧卧在炕上,手撑着头,轻轻点头,淡淡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赵经事忙不迭的点头道:“有有,下官这里有点干粮,只是有些冷了。大人要不稍等片刻,下官这就生火煮饭?”
    曹舍骨碌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笑道:“不用,给我吧,以前吃凉干粮吃惯了,这几日天天大鱼大肉的还有点不习惯。”
    赵经事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干饼,站起身来就要递过去,谁知手里一滑竟掉在地上,赵经事如被雷劈中,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重重磕头不起,口中喏喏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之前上头千叮咛万嘱咐要善待眼前这位男子,切记不可顶撞,赵经事深知能让秦王府开口的人必定是龙是风,来之前就已想好了一番马屁词语,谁知被李家村这十数条血还未冷的尸骨残骸吓的手脚都不灵便了,那还能想起之前许多。
    曹舍见赵经事手脚不便,跪地倒快,自己也乐了,下了炕,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干饼,吹了吹,也不嫌弃,直接就放在嘴里,一边大嚼一边道:“回去跟徐先生说,这地方不错,不枉陈梯隐居于此,我就在这住下了,每日记得给我送吃食。”
    赵经事擦了擦冷汗,连连称是,也不去寻思徐先生是否就是那位传言中的秦王首席幕僚徐右丞,唯有将曹舍之言牢牢记住。
    曹舍一边吃一边在屋子中踱步,吩咐一声:“起来忙你的去吧。”
    赵经事如获大赦,麻利的爬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英气勃勃的俊朗少年大嚼着干饼笑容满面,丝毫不像屠尽满村的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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