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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郊的树林里,暮色低垂,风儿吹的枝桠沙沙作响,远远望去似幢幢鬼影。许安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胡宗辉,只见他外表邋遢,衣衫不整,灰白色的道袍上满是补丁,和自己印象中仙风道骨,素衣青冠的道士形象相去甚远,忍不住嘀咕道:“果然便宜没好货。”
胡宗辉一甩头发,摇头晃脑的说道:“你懂什么?大道至简,我这是魏晋名士风度,不拘小节!”许安国看着天色已晚,心里愈发摸不着底:“行行行,你胡真人是高士,我们凡夫俗子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我说真人,这都了好几个时辰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个庄梦离什么时候出来?我可不想一晚上在这吹冷风。”
胡宗辉却踌躇满志:“放心吧,我已夜观天象,算到这厮会来,至于什么时辰,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大约半柱香时间,他看了一眼远处,开始不慌不忙的布置起法场来,先搭好案台,在铜鼎里上了几炷香,拜了三清,然后取出水盂,沾了几滴清水,洒在地面上,意思是洒净业垢,除去尘秽,然后又掐了几面令旗,上书敕招万神,如此就算准备妥当。
“呜嗷”一声深沉,孤傲的嗷叫响彻长夜,似嫠妇的哭声,在长谷中回荡,两人听的清楚,分明是狼的叫声,直听得许安国听得心惊胆颤:“狼,狼来了!”胡宗辉却当没事人,端坐在太师椅上。
远处有几只狼,徐徐而来,像萤火一样的瞳孔,在黑暗的林中窥探着猎物,许安国像个吓坏的孩子,躲在胡宗辉身后,领头的狼铆足了劲,一跃而起,向他们扑来,不同于狂吠吼叫的狗,狼一声不吭,却在天地之间,充满着肃杀之气。
突然一片旋转的开屏扇子破空而来,劈透了半个狼头,血溅了他们一脸,庄梦离从烟萝中缓缓晕出,皎洁的面庞在月华下,有些惨白,空气中微微流动的,是她发梢的香气,扇子倏忽回到她手里,哪是柄流萤小扇,只是扇面用铁铸成,锋利无匹。
见头狼身亡,跟班的几只狼当即袭来,她向树上投了一个圆盘,那圆盘倏忽射出一根银弦,在针的牵引下钉在对面的树上,几只狼躲闪不及,被银弦生生削成了两半,被血沾染的弦还在震动着,像拨弄的古琴,泠泠淙淙的奏响死亡之声。
接踵而来的狼,带着复仇的怒焰,发起最后的猛攻,她微微冷笑,彩扇飘逸的划过,霎时落叶纷崩,狼尸满天乱飞,自己也消耗了太多体力,半蹲在地上喘息,许安国向胡宗辉示意,他坚毅的回绝:“君子不趁人之危,更何况,她还救了我们。”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一只没死透的狼,突然暴起,咬到她的手臂,她面目毫无波澜,像没有痛楚,露出尖锐的獠牙:“被夜眷顾的,不止你。”一口咬在狼的脖颈上,饥渴的吮吸着血液,此时的月很圆,透着丝丝血色。
她看着被吸干的狼,瞳孔是蓝色的,血也是蓝色的,暗暗奇怪,胡宗辉起身平举桃木剑,喝道:“姑娘,请跟贫道走吧,你染了尸气,势必为祸人间。”庄梦离顾盼背后,露出紫色眸子:“你如何知道我为祸人间?我杀的都是恶人,那便是替天行道,又为何要和你走,我们很熟吗?”
胡宗辉屹立不动,做了个手印:“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做了多大的恶事,都应无量相度,而不应夺人性命,请姑娘就此收手,否则日后恶报缠身,必入五道末世不得超生。”此手印可守虚极静笃的境界,劝人向善。
庄梦离完全听不进去,抚了抚青丝,眼角透出轻佻:“我本已红尘遍染,还求什么好结果!”胡宗辉看她未有悔改之心,大为光火:“姑娘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贫道心狠!”从桌案上抄起桃木剑,手指自下而上划过,口中念念有词:“天魔外道,鬼魅妖精,见吾为血,化作紫尘,魁罡正气,拜请桃木剑神,降下人间天地巡,急急如律令!”随着口令,桃木剑霎时业火雄浑。
火烧得很旺,专门斩僵尸的三魂七魄,庄梦离几次想欺上去,都被熊熊烈火逼退,胡宗辉转守势为功势,挺剑来劈,但并未指向命门,锋芒自也收了三分,庄梦离轻轻闪过,已移至他背后偷袭,身法如浮光掠影,快的捕捉不到影子。
若是常人,必反应不过来,但那胡宗辉也非泛泛之辈,见回救不及,忙摇动起三清铃,念道:“法铃在此,神鬼咸软。”凡僵尸最怕铃铛声,庄梦离直觉头痛欲裂,觉得自己命在旦夕,心想:“罢了,活着也是折磨,我便来陪你了。”没有丝毫的遗憾,是啊,终究要过去,不过,良辰美景,驻足时看过,就够了。
过去像轻云,揉在淡淡的惆怅里,1937年,上海沦陷的前夕,却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在婚礼的殿堂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嚣,热闹却很简短,他们行完合卺礼后,便入了洞房,没做其他事,只是畅叙了一宿,从宾客的角度,难免负了些春光。用庄梦离回忆的话说,便是:“我和他那时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美满的爱情,像晴空里高悬的艳阳,越是追逐,越是被灼痛双眼,融化羽翼,最后孤独地坠落,正是这大喜时刻,却传出一声炮响,将天空如裂帛撕开,也将原来的美好打破,1937年11月,中日淞沪会战结束,国军全线溃退,上海的历史翻到了最黑暗的一页,曾经繁华的十里洋场化成一片废墟,街上随处可见被烧焦的尸体,此情此景,恍若人间地狱。
叶炳炎拉着惊慌失措的庄梦离冒死突围,他的部队越打越少,可日军的铁蹄丝毫没有停止,他们踩着尸骸引亢高歌,脚步铿锵,不一会功夫,就将他们的部队团团围住。
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武田毅雄发出来狰狞的笑声:“支那的军队,如此的不堪一击,我以大日本帝国的名义,命令你们缴械投降,否则统统嘶啦嘶啦地!”叶炳炎丝毫不惧,拍了拍身上的尘滓,怒目圆睁:“汝等贼寇,犯我河山,还有脸在这大言不惭,各地同胞定不忘耻辱,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今日落入你手,唯一死而已!”
他望向面容憔悴的庄梦离,充满了坚定:“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幸福,今日有死无生,倒苦了你了。”庄梦离唇线微颤,灿烂如烟花,却比烟花寂寥三分,往事尽成云烟:“我虽歌女,也知黍离之悲,今日只求同赴黄泉。”说着,她将枪口对准自己,准备扣动扳机,想起半生颠沛流离,终换得一缕暖阳,此生无憾,低声浅唱:”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叶炳炎心中释怀:“梦离,有这句话便够了。”伸手夺过她紧握的手枪,发狂的冲日军开枪,低迷的士兵也被鼓舞,和敌人展开生死一搏。
“带她走”他冲一旁的副官撕心肺裂的喊道,而自己则身中数枪,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他拉动了绑在身上的炸药,冲到敌人堆里,留给她难忘的最后一眼:“好好活着,你的路还很长,不是在这里结束。”随着冲天的爆炸,和敌人同归于尽了,看着自己的丈夫,在面前化为一滩血肉,别后风木衔凄,她伤痛欲绝,鲛泪凝结在眶,化为心底潜淋,却没流下来,随着子弹的呼啸,身旁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她并不害怕,反而感到庆幸,生不能做他的人,死后便做他的鬼。
突然屋脊上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动作迅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解决了几名日军,瘆人的抓痕烙印在这些侵略者身上,武田毅雄见大事不妙,忙下令开枪,那黑衣人身中一枪,一点蓝色的血液滴在土地上,但仍灵活自如,他将庄梦离扔到青骢上,一提辔头扬长而去,武田毅雄看着地上的蓝血,若有所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见你,真遗憾。”庄梦离呓语着,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困在黑黝黝的车厢里,还被镇魔绳牢牢缚住,原来刚才的记忆只是镜花水月,她想挣脱开来,四肢却使不上力。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在找寻庄梦离下落的姜行月正好和许安国遇上了,他看到车厢里五花大绑的庄梦离,如释重负的笑了:”局长,原来你抓到这蛇蝎女人了啊,待会押到局里该怎么处置?”庄梦离气的直咬牙,嘴却被塞住棉布,出不了声,心里骂道:“就知道这小畜生吐不出象牙。”
许安国拍了拍他的肩,和蔼的说道:“小姜同志啊,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放心,这次你劳苦功高,奖励少不了的。”看着局长神情复杂,好像在刻意隐瞒,姜行越觉得有内情,于是坚持己见:“我不图什么奖励,只求和局长一起审讯她,还受害者家属一个公道。”
“公道?”许安国心里的那根引线,好像被点燃了:“他们的公道有人伸张,我的呢?”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正要道歉,却看到姜行月已挪到驾驶座,觉得掩饰不住,便挥棍向他敲去,“咚”,姜行月直觉后脑剧痛,失去了知觉,隐约听到他浑厚的声音:“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那只好先礼后兵了。”
“咣当”姜行月被重重的丢在庄梦离的旁边,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嘲笑他的单纯,不知过了多久,姜行月从昏迷中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晶莹的水晶挂灯,再看看周围的陈设,都充满儿童色彩,粉红色带着甜甜的少女梦。
他心里是纳闷的:“看这装修风格是儿童的房间,不对呀,局长没有孩子啊!”正想着起身逃离,却发现被手铐拴在椅子上,局长推门而进,把他带到客厅,庄梦离也被绑的严实,不同的是捆她的是铜钱串成的红线,据说这铜钱经过千年的洗礼,具有驱邪化煞的功效,能够卸去黑气和五黄之土气,配合红线这吉瑞之物,法力无边。
那铜线烧灼着庄梦离的身体,此时她面色惨白,披发跣足,眼里闪着光芒,与平日端庄秀丽的样子大不相同。姜行月从没见过这个样子,吓得不轻:“你,是人是鬼?”
庄梦离露出獠牙,显得更加的狰狞:“我是僵尸,你怕不怕?”“僵尸?”姜行月脑海中闪现的是电影里全身腐烂,一蹦一跳的形象,看她也顺眼许多:“没有,你比我想象的僵尸形象好看多了。”虽然很害怕,但的确发自肺腑。
没想到他竟不嫌弃,实在出乎庄梦离的意料:”很高兴你这样说,其实人也好,僵尸也好,莫不是芸芸众生,活在世上,只求个安稳罢了。”许安国伸手对着她就是一巴掌,鹅蛋脸上留下个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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