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第三百六十五章眷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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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季武很快便自健锐营中抽调了王诚麾下二百来名士卒,前往武库中搬运长刀、铠甲等物。这些原先多出身辅兵的士卒们如今虽已在编制上转为正兵,不过许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由,每逢遇到什么事,还多是由他们来客串辅兵的工作。李延炤虽是有心征募充足的辅兵。不过苦于当下县中劳动力不足,这一设想便愈发显得难于实现。
    李延炤念及自己与辛翳之前关于正辅兵之间曾有一番问对,此时想来,自己施行起来,这等绝好的兵制尚且难以落实。而现实也并非是自己不想,而实在是此事操作起来才发觉其中难处。不由得更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说着简单,做着难。
    王诚麾下这些士卒在多级将佐的督促之下,很快便将武库中相应数量的全身铁甲与诸刃长刀搬运了回来。按照刘季武的命令纷纷装车待运。而李延炤也很快将准备递送给辛岩的信写好,随后找出一个木筒,将之以火漆封缄,随后盖上自己新得的那一方“昭武将军”的官印,不无得色地唤过一名护卫,令其将之交至准备亲自押送这批武备的王诚手上。
    天色已临近黄昏,故而李延炤令王诚次日出发。想必这些物事装车之后去往武兴也需走个三两日,王诚麾下士卒已纷纷去准备路上吃用的干粮。
    连日来筹备出征之事,李延炤也感到有些疲累。回到营中便倒头大睡。次日营中开饭鼓响起之时方才一觉醒来。他披甲出门巡视一番,便见王诚所部已是准备妥当,正准备出发前往武兴。数十辆大车之上,长刀铁甲早已用木箱装上封好。而王诚麾下也皆是全副武装,看上去威风不已。
    亲自在辕门处将王诚所部送走,李延炤正待前往外营,准备观摩雷融带队外出操练,却见一名骑卒奔入营中,跑到李延炤身侧,行过礼后,便凑近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名骑卒是陶恒心腹,自原先陶恒尚在陇西时,便跟随他来此。倒也算熟面孔。而他言及之事,正是遣去陇西做探子的崔阳已返回县城,暂居城中驿馆,并请他们这些接引的骑卒代为通知李延炤,只道自己有要事回禀。
    李延炤得知崔阳前来,所要知会之事自然非同小可。他便去马厩中牵马,随后指定那骑卒引路,两人便出营,一路向驿站而去。自那次民乱之后,陶恒送崔阳出城返回陇西,陶恒便几乎成为了崔阳的接引人。哨探之事密不可宣,而李延炤也觉陶恒办事靠谱,且他麾下骑卒仍时不时渡河哨探,因此便顺理成章地成为诸多哨探的接引人。
    陶恒也知崔阳及其麾下人所从密事。他也很自觉地从来没有试图打探。而这种表现,恰恰让李延炤觉得极为放心。
    二人到达外城驿馆中,将马交给驿卒,随后便先后进入其间。看守驿馆的驿丞见李延炤入内,便也没有多问什么。这驿丞之前也是军中老卒。不过在令居之战中被敌人箭矢射中腿部,后来虽经医治,却一直未能痊愈,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恰逢前任驿丞年事已高,申请退休。而这跛腿老卒又粗通文墨,李延炤便与辛彦商议了一番,让这老卒来做了这个驿丞。
    除却这老卒之外,大战中负伤的诸多将卒,有的被安置到了县衙或是监牢之中任职,有些进入商队之中,替县府打理起了买卖。而执意归乡的老卒们,则被分开下放到各个乡里,由县府出钱为他们修了房子,又调了耕牛使他们方便耕种,而不至于忍受耕种过程中的劳累之苦。对于李、辛二人,这些不得不离开军中的老卒们,皆是交口称颂。
    李延炤在那骑卒的带领之下上了楼,随即那骑卒敲开一扇门,李延炤随即行入,骑卒很自觉地离开,到楼下堂中守着去了。而进入屋中的李延炤,看到开门之人的面目之时,却兀自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
    开门那人却正是早先在营中操练时间博戏,败露之后又要痛下杀手,却最终未遂的徐卫。不,现在应该叫余则成。
    李延炤自己一时恶趣味,给这个充当探子的属下取了个后世谍战剧中主角的化名。而本已在陇西潜伏了数年的徐卫突然出现在此处,也着实令李延炤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仅是徐卫,就是崔阳此时也在驿馆屋中端坐着。见李延炤望着徐卫一脸懵逼相,崔阳便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李昭武,徐卫在外经年,思念亲眷,故而想要回来看看……属下未经允许,私自将其带回,皆系属下一人之过,若要责罚,便请昭武责罚属下吧……”
    李延炤登时有些无语。想来崔阳为带徐卫回来,不知下定了多大的决心。甚至不惜自己担责,顿时让李延炤觉得事情颇不寻常。然而想来,此次徐卫未经申报就擅自返回,既有表现出来有利的一面,同样也展现出来几分隐忧。
    徐卫挂怀家中亲眷,意味着他基本不可能变心或为敌所用。然而对家人的这份牵挂与羁绊,也很可能成为他的命门。李延炤拿住的话,他可以为李延炤所用。但若是当他人拿住,他似乎也可能为他人所用。
    崔阳凑近李延炤:“这间驿馆,可靠吗?”
    李延炤凝视了崔阳半晌,确认他只是在探询,方才答道:“驿丞是军中伤残老卒,而驿卒则多半都是县府中衙役等,驿馆待遇较县府都更为优厚,此处完全靠得住。”
    崔阳凑近李延炤,道:“刘曜在东侧与石虎激战正酣。探子探得之时,石虎正率所部四万余人围攻刘赵河东郡。而刘曜闻讯之后,便立即派出河间王刘述抵达陇西,与刘胤一同主持秦州防务,羁縻氐、羌各部首领……”
    李延炤闻言,神色顿时严峻起来。若果如崔阳麾下探子所探得的情报,刘曜与石虎在河东的战争已不可避免的话,那对于凉州来说,将是直取陇西最好的机会。
    不过刘曜的老到也正是体现在此处。他并未第一时间集结军队,筹备粮饷去救河东,反而是派出河间王刘述来稳定陇西的局势,试图用驻守在各地的军队,与那些氐羌部族一同构建起铜墙铁壁的陇西防务。
    如若将来凉州攻伐陇西,势必要先面对氐羌部族的抵御和攻击。随之在这种消耗战中被消耗掉相当的兵力。继而面对驻守各地的赵军合围或是攻击之下,便绝难再度取得优势,更遑论翻盘取胜了……
    刘曜是想在集兵与石虎会战于河东之前,先将后方针对凉州的防御部署妥当。使得自己后方无忧,再行集中力量打击石赵。
    “氐、羌各部反响如何?”李延炤面有忧色。之前虏骑进犯州境之时,尽管他使了些手段,也很可能在以匈奴为主体的刘赵当权者心中种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不过有石赵这个庞然大物在侧,刘曜仍是选择先羁縻利用这些氐羌部落。至于他是否会秋后算账,便也不得而知了。
    “各部皆有人质在长安,不管乐不乐意,至少表面上都是在聚集部众,修缮营寨。略阳氐与参狼羌更是离开居住地,向北迁徙数十里,在狄道、桑城左近下寨。现下已成了刘赵抵御我等的第一线。”
    崔阳的情报工作还是做得相当不错。至少在对于敌军现下所部署的防御态势有了清楚而深刻的了解。
    “行,我已知晓。”李延炤点点头,随即望向仍在一旁候着的徐卫:“明日晨,我便继续找一辆马车,允你在你家对面街角处留驻两个时辰。你可看看你家情形,但万不可前去与你家人接触……”
    徐卫闻言,已是激动得不能自持。登时泪流满面道:“此番擅自回归,求看家中妻小一眼,我知已是非分。幸得昭武体恤,恩同再造。我已不能奢求更多……”
    李延炤望着涕泪横流的徐卫,登时生出几许恻隐之心。他上前轻轻拍着徐卫的后背,温言道:“此番过后,陇西若定,你便也大可不必再忍受这等分离之苦。此事了了,便回到家中,好生照拂妻小吧……当初你犯律,我一念之差,将你救下,遣你前去为间。这么些年来,你勤勤恳恳,传递情报,早已不欠我什么。”
    徐卫听闻李延炤如此言道,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之前犯律险死,却承蒙李延炤将他救下,任用他为间,而这些年过来,他也早已放下许多事情,唯有对妻小的那份羁绊一直都在。
    李延炤听取完两人的报告之后,便起身返回。崔阳一直将他送至门口。由于崔阳自己之前在军中职位不高,地位不显,加之后来莫名其妙地消失,却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去向。他在陇西为间的这些年来,改头换面成为行脚商人,倒也没有遇到多少真正的危机。
    崔阳个矮,长相又极为平凡,属于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正符合李延炤心中选取间谍的标准。加之他家中只有个老母和幼弟,倒也没什么牵念,当真是颇为适合间谍这份差事。
    这些年来行走与陇西之间,崔阳倒也不觉苦闷后悔。家中得益于他所带来的厚赏,已经搬离了广武郡城,在令居县外置了十几亩田地,盖了栋砖瓦房。随即又请了两户人家当佃农,日子可说过得有滋有味。对于这等现状,崔阳自己也感到满意。
    次日一早,李延炤便依言派出一辆马车,到驿馆外接上徐卫。马车吱吱呀呀地行驶了很长一段路,从外城驶回内城,最终在徐卫家对面的巷口停下。这片附近都是县民居住区,街巷中偶有贩夫走卒吆喝着叫卖。而徐卫心无旁骛,待马车停下之后,立即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向街对面的家门口看去。
    徐卫的家早已被修缮了一番。此时青砖绿瓦,看上去分外惹眼。徐卫初见这番景象,竟有些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正是自家之后,便放下车帘,看向同在车厢内的李延炤:“可是昭武下令,助小人家中修缮了房屋?”
    李延炤闻言默然,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尊夫人一人带两个孩童独居,生活清苦得很。李某看不过去,便授意先前你部袍泽,前来将房屋修缮了一番。”
    徐卫顿时有些热泪盈眶,他连忙别过脸去,再次掀开车帘,向那门口张望着。不多时,门内出来一个妇人,正端着盆水,将屋门内外都洒了水,随后拿起扫把,一下一下地扫着地。车厢内的徐卫看着那妇人,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李延炤见得徐卫这番模样,想要出言劝慰,却最终欲言又止。他长长地喟叹了一声,随即道:“昨日对你所言,我也是认真的,此番若陇西肃平,我必不食言,定然放你回家与妻小团聚。”
    徐卫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又凝望了家门口一番,直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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