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三八零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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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数千年的文明已经让许多读书人对古籍有了极深的依赖,好像随便什么问题,古人肯定都已经解决了,只要翻书就能得到需要的答案。然而世界永远在变化,而且绝大部分的华夏知识并不会通过书籍来传承——父子师徒的口口相传才是主流。
    如果说物理方面的知识,或许还有人能够从冷门的古籍之中翻出一些只言片语——宋人倒是也有不少这方面的爱好者,比如沈括;。可是化学就实在太年轻了,整个地球上连一个知道自己呼吸的是什么气体的人都没有,大量化学实验只存在于炼金术师和炼丹士们的神秘小屋里,谈什么化学呢?
    徐元佐手里没有显微镜,在松江的时候倒是勉强用石蕊做了一些试剂,此刻却是远水解决不了近渴,只能用无处不在的氧化反应来举例子。但是这些内容在师兄们的见解里,更多还被视作“假想”,完全没办法实证:你说是氧气干的,他说是神仙干的,关键就在于怎么证明呀!
    可恶的实证主义思想!
    徐元佐越讲越多,但是需要做的实验也就越来越多。师兄们一口咬死要看到实证,各个都像是科学家附身——有如此坚定的实证主义思想,竟然都没把大明推进蒸汽时代,绝对是明朝皇帝太渣的缘故!(注)
    徐元佐直说得口舌发干,外面天色渐晚,总算后面的内容也不多了。他道:“诸位师兄,若是各位真心想一窥此究竟,且容小弟在这广东置办一些器皿,咱们一一验证。”
    众人已经被徐元佐挑起了兴趣,尤其是几个家中有产业的师兄,纷纷上来与徐元佐见礼。主动提供帮助。他们已经从刚才的问答之中看到了一座金山,对金钱的敏锐度丝毫不逊于徐元佐。
    林克鸣在一旁一一介绍,自然很乐见这位结义小弟打开人脉。这些人都是林氏门人中的中坚力量——简单来说就是有钱。广东的广州早在唐朝就是阿拉伯人的汇聚地。经济思想深入骨髓。中原人以为这里是蛮荒之地,他们自己却知道这是偏见。到了明朝。朝廷进行海禁,广州却是对外窗口,每年还有广交会——葡萄牙人入城采买各类外贸货物。这里浓郁的重商思想,甚至冲淡了他们对功名的渴求。
    许多人中了举人之后,就懒得再北上参加会试了。以举人的身份在乡间置办产业,从事商业活动,获取大量的海外白银,然后置地买田。扩大生产。如果说江南的织户代表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广东早就成了外贸公司的大本营。
    徐元佐了解了这些师兄们的家族产业,也是十分高兴。这些人家都有自己的铁厂磁窑。这也是广东外销的重头产品,尤其是广东的铁厂,每年生产出来生铁数量占据了大明全国铁产量的大半,若是放开说,更是世界铁都——英国要两百年后才能追上此时的广东一省。
    然而广东铁产量虽然高,但是精铁却是出自芜湖,价格上有明显的落差。虽然铁厂厂主们意识不到是材料和工艺的问题,但其中必有原因。而徐元佐今天所提到的化学。让他们发现了一扇找出这种原因的大门。
    徐元佐简单介绍了燃料的问题。有的地方用煤炭,有的地方用木炭,有的地方用焦炭。不同的燃料直接影响铁的品质。比如山西的潞铁,产量也不小,但是用的硫铁矿,加上煤里的杂质多,所以练出来的潞铁只能打造民用的铁锅,勉强用来做农具,根本无法冶炼成兵器。不过这点倒是为大明国防做了贡献,这些被走私贩卖给蒙古人的铁锅,不可能被重铸成铁器再被蒙古人用来入寇。
    这些问题其实并不是秘密。也有人早就知道了,可是出于成本考虑并不会特意进行改进。因为财主是绝不会对技术感兴趣的。他们只会对财富感兴趣。没有充足的利益驱动,任凭你拿出天顶星技术。他们也无动于衷。
    至于开磁窑的师兄们,则想了解炉火温度的问题。陶与瓷的区别,说穿了就是温度。而价格是谁都知道的,陶碗只能用来压仓,瓷器却是被丝绸包裹,小心翼翼地供着。
    徐元佐略略吐了一些知识出来,让他们回去试验;。同时也索要了不少的帮助,一方面是他在此地没有根脚,许诺出去的银子一时无法兑现,而林老师家其实只有个面子,真要拿银子同样很困难,所以得先问这些师兄借些现银,方便周转。等他派回去运“银子”船队来了,自然就能还了——当然,他如果真把银子运到广东来,那可就成了脑残。同样的运量,明显是运江南江北的商货过来销售,更加核算。
    这些师兄对这种手段当然也是门清,当即表示不要还银子,直接用商货抵价就行。两边都是熟人,自然信得过,所以这笔生意很快就敲定了。
    徐元佐接来便是要请这些师兄帮忙收罗广东的造船师,以及为葡萄牙人修过船的工匠。眼看着航海图就要打开了,没有足够好的船可不行。明船还没有专门的战舰概念——恐怕欧洲也没有,基本都是武装帆船,所以集合各地能工巧匠,研发自己专门的海军大吨位战舰,这就尤其有必要了。
    要进行海贸,却不控制海权,这简直是不可理解的。
    “除了工匠,还有便是要请师兄们帮忙找一些作物了。”徐元佐道:“这些作物都在西班牙人手中,若是有必要,我也愿意亲自去一趟吕宋。”
    众人颇为好奇,是什么作物这般值得徐元佐上心。
    自然是高产作物三大宝:番薯土豆玉米。
    现在土豆还被当做观赏植物,玉米也只是落户欧洲,在没有经过育种之前并不能算是高产。甚至不能直接拿到辽东去开挂,因为这些物种极有可能耐不住那么寒。先在江南播种,然后逐渐北推,等到山东可以广泛种植的时候。便可以放心地在沈阳辽阳开种了。这个过程如果不人为干涉,恐怕要走一百多年,但是有心挑选之。大概五年也就够了。
    现如今番薯倒是已经成名了。
    作为高产易种可以作为口粮的农产品,番薯在东南亚很受重视。按照西班牙人的法律。这种作物不允许被带出吕宋岛。
    林克鸣并不知道徐元佐的广阔蓝图,只是单纯出于对结义兄弟的支持,出主意道:“就不能偷偷运回来么?”
    “将番薯藤裹在缆绳里可以不?”徐元佐出主意道。这也是番薯第一次偷渡中国用的法子。
    那几位师兄不好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拒绝徐元佐,纷纷承诺回去就找人去吕宋。现在吕宋岛上西班牙人不多,但是对自己的地盘看顾很紧,大批量带回来不现实,小批量的偷运一些应该并不困难。
    徐元佐因此放心来,与师兄们约定之后。再不管这些杂务,专心培养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在后世,图书馆学是专门的专业,不过现在并不需要拔那么高,只要有高中图书馆的管理水平,能够保证流程中不产生问题就足够了。
    罗振权却在徐元佐忙碌的时候,突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他本来就不甚显眼——并不是说他的身材不够突出,而是因为他不是读书人,自然而然地就被人无视了。等他再次回到徐元佐身边的时候,人们也没有什么意外。好像真的如同空气一般。
    “佐哥儿,船在港里,还不走么?”罗振权一回来就神秘兮兮地向徐元佐说了暗语。
    徐元佐还要等吕宋的消息。微微摇头,道:“顺利么?”
    “十分顺利。”罗振权道:“没人发现,但是再在这儿逗留些许日子,恐怕就要被有心人注意到了;。”他是真心赶着回去发年终奖了,隆庆四年的年终奖还没有发,整个松江肯定都盼着徐元佐回去啊!
    罗振权又道:“他还带来了啪啪。”
    徐元佐一扭头:“他有啪啪!?”
    “有!”罗振权道:“他们手里没有番薯,但是有几盆啪啪。至于佐哥儿要的玉米,他说那东西应该也能在马尼拉找到,如果不够。明年从新西班牙来的船也会带的。”
    啪啪就是土豆的本名,来自南美的音译。西班牙人拼写作“papa”。考虑到那人的身份,身边有几盆这种观赏植物也并不突兀。
    徐元佐因为土豆。兴致大涨,道:“走,上船,我去跟他聊聊。”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两个身穿斗篷的男人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跳上了一艘停泊已久的大楼船。这两人自然就是徐元佐与罗振权,楼船也是他们此次闽粤之行的旗舰。之所以不想让人看见,只是单纯因为楼船上有一位不为人知的客人。
    一旦这位客人日后活着回到澳门,这次的行动就会自然被东西方历史书所记录。
    因为他是一位耶稣会会士,信仰上帝的神职人员。如果一切顺利,他将是第一位进入大明的天主教传教人员,揭开东西方文化交流大幕的重要人士。
    徐元佐知道耶稣会成员都是西方社会的精英,对此人颇有些期望。两人在船舱中见了面,徐元佐脱斗篷,郑重地与这位留着圈口胡的传教士对面而坐。两人不需要说话,已经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同一句话:这尼玛也太年轻了吧!
    “很荣幸见到您。”年轻的修士用浓郁口音的汉语与徐元佐打了招呼,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他的汉语是那么糟糕,以至于徐元佐一时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跟基本人设有些不符啊!
    徐元佐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道:“我就是此行的主持者,你可以称呼我敬琏或者佐哥儿。”
    年轻人面露疑惑的表情。既没有理解徐元佐的自我介绍,也没有理解为何会有两个名字。
    徐元佐看出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你在哪里学的中文?学了多久?”
    “我跟随沙勿略神父学习中文,从成为他的随从,直至他去世。”年轻人显然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反应快了许多。
    徐元佐按捺住自己的不满——通过打消明显过高的期望值。他道:“你的汉名叫什么?”
    “汉名?”年轻人疑惑道:“我是葡萄牙人。”
    “你要进入大明传教,却没有一个汉人的名字?”徐元佐嘴角抽了抽:“你的汉语也这么糟糕。你们就没有一个汉语好些的神父?”
    年轻人面色红润,显然是受到了打击:“真抱歉。我们之中,我的汉语。算是很好的了。”
    徐元佐几乎跳了起来:“你知道你前往大明的意义么?这是东方和西方文明第一次直接地交流,是注定要写入史册的。你却什么准备都没有!连起码的语言都不具备,你告诉我,我冒着极大风险带你偷渡,为的是什么!”
    年轻的传教士拘谨起来,变得益发结巴:“真抱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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