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三八八胜利的董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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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从弘治中兴之后,经济发展越来越快。嘉靖时农民借贷生产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在隆庆五年的江南,几乎没有人不借贷生产。自耕农和小地主或许还能自己承担大部分,但是手工业者,尤其是在丝绵领域的生产者,必然是要借贷的。
    他们借贷的对象主要就是下游企业,针对性也很强。比如织布的人家,大多是从徐氏布行借贷,生产出了成品,直接卖给布行抵债。去掉成本之外的结余,便是家中盈利。周而复始,家庭经济环境越来越好,规模益发扩大,渐渐也开始自己放贷,从单纯的劳动者转变成了生产资料占有者。
    正是这个良性循环令江南的商业持续走向繁荣。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市场,如果生产者与市场的渠道中断,那么资金链就会发生问题。资本没有办法回笼,明年的贷款能力就会受到影响。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长远的眼光,如果今年的货卖不出去,谁还会持续放贷、收货?真当库存没成本么!
    徐元佐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仁寿堂的董事会——新集团基本也是建立在仁寿堂的基础之上,这些人仍旧还是核心合伙人。董事会对于徐元佐的消息很重视,并没有探究来源便采信了。
    不过他们却不不相信苏州人能够做成这么大的事。
    “这不是开玩笑么?他苏州不买松江布,难道浙江也不买?常州、应天,都不买了”众人隔空嘲笑翁少山的异想天开。就好像听说有人能把牛吹到天上去一样,根本就是个笑话。
    徐元佐也乐呵呵地跟着众人一起笑,同时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程宰已经是公开的铁杆佐哥儿党了,时刻关注着徐元佐的反应。他看了徐元佐这个笑容。只觉得内涵颇深。循着基本的逻辑来说,若是徐元佐不信,如何会拿到董事会上来讨论?所以这笑容。就像是在嘲笑这些嘲笑翁少山的人。
    “敬琏怎么看?”终于有人问道。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寂静。让徐元佐都忍不住想扔根针,试试能否听到落地的声音。他让沉寂又酝酿了一会儿,方才悠悠道:“翁少山能做到百万身家,真是个白痴?我看未必。他们既然定了策,那么执行上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要松江布不出府,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有董事道:“松江衣被天下,若是一年不出货,来年布价肯定大涨啊。”
    徐元佐笑了笑:“匪夷所思?我倒是随便就想到了两条。”
    众人在仁寿堂之外的产业中。或多或少是与布有交集的,立刻竖起了耳朵。
    “第一,蔡国熙还是苏松兵备道。他若是卡住了水陆关卡,谁能卖到外地去?”徐元佐问道。
    众人心中一颤:把这尊瘟神忘了!
    兵备道作为文官,不能直接调动卫所兵丁,但是卫所也不愿意得罪兵备,派点人手去卡水陆要道不算什么大事——巡检司都能做。他们甚至连名目都不需要,派人守住了要求开验,就跟打劫一样,谁家过得去?
    “第二。皇店采办。”徐元佐悠悠又道。
    众人又是一颤:这也太狠了点。
    明人所谓采办,在唐宋称为和买。据孔颖达考证,和买这种经济行为可以上溯到先秦时代。不过这个词的本意是两厢情愿的公平交易。可惜后来就成了官府强行勒索的代名词。《卖炭翁》里“一车炭,千余斤……半匹红绡一丈绫”,就是典型的和买。
    大明的官员是没资格和买的,但是皇店——皇帝家开的公司是可以通过中旨指定某地和买某货。若是正常情况下,和买价格也不会很离谱,因为和买的对象也是官绅资本,互相要留点面子。不过现在高拱是要针对徐阶,儿子都要抓去充军了,哪里还需要留这份面子。
    “说不定还有第三。”徐元佐晃晃悠悠又伸出一个手指,“再次禁海。我此番南下。发现闽粤沿海仍旧是私港遍地,国家从月港收到的市舶税不过万两银子。却要承担许多烦恼,这等情况之下,煽动禁海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众人这回满头大汗:“对面那位可是圣眷正盛的首辅老大人,果然不能等闲视之。”
    “翁少山只是在给他们敲边鼓罢了。”徐元佐总结道。
    众人左右互相低声说话,会议室里一片低沉的嗡嗡声。
    程宰凝神听了几句,发现都是没用处的废话,干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道:“这事佐哥儿肯定有了章程。”
    徐元佐微笑道:“章程没有,想法倒是有一些。”他见众人都凝神屏气盯着他,方才道:“先说应对之策吧。水陆设卡这条,咱们没法子。谁家的护院敢对官兵动手?”众人纷纷点头,国法可没有对官兵的正当防卫,胆敢动手就是拼人脉拼势力了。赢了只是能够保住货物,输了可就是聚众作乱。
    “皇店和买,咱们也没法子吧。”徐元佐笑道。
    天下一人,谁能跟皇帝过不去?众人颇为无力,暗道:这他还笑得出来!
    “所以无论对方出什么招数,咱们归根到底只有一条路走。”徐元佐提了提音量:“走海!”他不等众人议论,继续道:“管他清风明月还是狂风暴雨,咱们岿然不动!守着一道海口,难道还能叫他们逼死?”
    “那朝廷若是禁海的话……”
    “我手里有漕运的令旗火牌呀。”徐元佐笑道。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明也是禁海的,但是官船不在禁令之内。徐元佐手里拿着朝廷发的令旗火牌,就是朝廷征用的民船——视同为漕船。无论高拱多么迫不及待地要干掉徐阶,刚刚发的朝廷凭证总不能不认。否则朝廷的信誉放在那里?朝廷大佬都不讲信誉,还如何教育百姓诚信立身?
    徐元佐当下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漕额和空额报了出来。漕额是他必须承担的义务,空额则是私货的比例。当初他已经吃了大头,现在拿上台面来说,也是风光无限。在座董事听了,纷纷打着小算盘,想看看自己怎么加入这场盛宴。
    的确是一场盛宴。
    如果高新郑和苏州商帮能够计谋得售,对松江布业肯定是个冲击。到时候急于脱手回笼资金的小商贾们就会贱卖手里的商货。然后仁寿堂诸公可以借徐元佐手里的漕船将货物运到北方和南方,这岂不是比往年赚得还多得多么!
    “敬琏肯定不会抛下咱们吃独食的。”有人激道。
    徐元佐早就料到会有人说这话。这要是放在都市商战片里,十部有十部都会出现这么个打头阵的憨人。他直截了当道:“有钱大家赚。我只有两个要求。”
    众人微微颌首,满满一副“敬琏说什么是什么”的姿态。当然,一旦徐元佐开出了太高的条件,他们瞬间就会换一张脸。
    徐元佐道:“第一,单丝易断,咱们得拧成一条麻绳,否则被人各个击破,没意思得很。”
    众人连连点头:“此乃正理。若是叫苏州佬得逞,日后咱们都成了给他们打工了。”
    徐元佐道:“所以我建议成立一个云间集团,并且成立松江商会。”
    云间集团的事早就通过袁正淳与众人私下商议妥当了。大家表面上装作支持徐元佐,其实私下里早就谈好了筹码。这也算是“胜利的大会”必须有的步骤,否则万一董事会谈不拢,当众吵起来,那真是搞笑了。
    至于松江商会,无非就是个仗势欺人,强迫集团外其他企业加入,方便互相沟通的民间组织。就跟小朋友拉帮结派玩游戏一样,愿意听我话的,我带你一起玩。不愿意听话的,自己一边玩去。
    众人假装互相确认了一番,纷纷表决:“愿唯徐敬琏马首是瞻。”
    徐元佐继续道:“第二,新集团一时没成立起来,但是光阴不等人。所以大家一起出点银子,采办货物,同时造更大的海船。这些银子也不是要大家白出,获利部分自然要给大家分红。日后在集团中分配各个董事席位,也要考虑进去的。”
    这个消息却是头一回放出来,不过这种临时合股的生意很常见,大家心中自有一套章程。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今的海船不够用么?”
    “令旗火牌都是跟着船走的,船越大,利润越厚。”若是四百料的海船,全都运私货,无非就是这么四百料的利润。若是四千料呢?利润岂不是增大了十倍?反正一船一旗,开航空母舰出来都行——关键得是造得出。
    徐元佐又低声补了一句:“船大了,也就不怕朝廷再闹幺蛾子玩禁海了。”
    众人心中暗喜:果然是有见识的!只要我们船大,谁还怕朝廷的水师!在东海上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袁正淳微微抬了抬眼帘,由衷生出一丝快意:没有想到大半截身子入土了,却还看到了东海风云再起。祸耶?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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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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