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疫》正文第三十二章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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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普通人
    题记：我家洗砚池上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罗武几天没回家，妻子打电话追问，他不得说实话。他说：“老婆，对不起，前几天我没跟你说，我们志愿者原先是在佳和小区做服务，但我发现抚民医院更需要人手，医院上千名医护人员上下班、吃饭都是蛮大的问题，我正在为医院做点事，尽点力。”
    罗武的妻子听了，沉默一阵，原谅了罗武几天不归家的事。女人理解罗武，丈夫是个豪爽的江湖犟货，他认准的事，牛也拉不回。
    妻子问：“你要不要合手的人？要不我来帮你。”
    罗武忙说：“因为怕回家，就是怕传染你和孩子还有老人，你把他们照料好，就是帮我。”
    妻子问：”那你一个人做得过来？那么多当官的都干么斯（什么）去了？”
    罗武说：“现在已经有了三百多名兄弟姐妹报名，他们都愿意跟我一起做，人多力量大。今天我就去找当官的，让他们批准。真奇怪，大疫当前我们想做点好事还要批准！”
    妻子问：“那住在哪？你要换衣服么办？”
    罗武说：“我就住在一个临时仓库里，今晚上要换衣服了，已经有汗臭了。可是我不敢进家门，怕传染你们。”
    妻子说：“你就在楼下，我放根绳子下来，把东西给你，再把你的东西绑在绳子上，我拉上来，清洗消毒。”
    罗武说：“可是我想看看你，也想瞅瞅孩子。”
    妻子说：“给你吊东西时打个照面吧！或者视频。”
    罗武找到了一家已经关门的餐馆，与经理商量，临时承包下来，并签订了合同。他想利用这家餐厅先解决自己带领的三百多个志愿者吃饭的事。人心齐，泰山移，罗武把三百多个志愿者分成了六个组，救援组、采购组、送餐组、后厨组、应急组、联络组，他任志愿者队长，并任命了六个组长，就这样，一个松散型但又有严密组织体系的志愿者队伍很快组建起来。正当他们为抚民医院展开送餐服务积极张罗的时候，阻力发生了。
    这天下午，临江区组织的防疫抗疫联合执法队，在全区巡逻。他们的任务是不准商店开门，不让酒店开业，不让摊贩上街，不让人们闲逛，不准聚集，否则，当场训诫，或者带走处理。执法队开着执法车，时而亮警灯拉警报，时而用高频喇叭喊话，时而播放上面的通告。
    联防队的执法车在罗武的志愿者餐馆门前停下，高声喇叭正在播放防疫通告。
    联防队负责人找到了罗武，在罗武的志愿者餐厅里里外外查看一阵之后，说了四个字“立即关停！”
    罗武问：“为什么？你得说出个一二三来。”
    负责人指了指执法车，说：“你没听见？上级命令，我是奉命行事，禁止一切商业活动和人员聚集！“
    罗武急了，说：“你们这是一刀切，乱来！”
    负责人瞪了瞪罗武，拉长声音说：“罗师傅，你是个的士司机，你做好你的本分得了，这个时候，上级要你做啥，你就做啥，没让你做的，你莫瞎动！”
    一些志愿者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表示不满。“我们又不是谋私，我们是做好事。”“现在军队医疗救援队的人都到了，人家为救我们来一线抗疫，我们连饭都没准备好，这不是丢人嘛。”“叫你们区长、书记来呀，他们有本事给救援队派饭撒！”“尽会来花架子，整天喊广播屁用呀！”“不理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我们不为名，不为钱，为的是一线医务人员，怕个屁！”这些志愿者无所顾忌，有啥话说啥话，他们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他们也认为赤脚不怕穿鞋的！
    负责人厉声道：“命令你们立即关门，否则以违反抗疫条例处理！”
    罗武坦然镇定，问：“你怎么处罚？”
    负责人高声说：“条例上写的明白，有违反者，罚款、拘留、起诉、审判！罗师傅，你明白点。”
    罗武说：“我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你随便！”
    他们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都各执见，互不退让。这时，祝义给罗武打来电话，焦急地说：“罗队长，李院长请你中午给抚民医院加送五千份套餐，其中两千份是病人的，三千份是医务人员的。李院长特别吩咐，要给病人做营养餐，另外一千份是给军队救援队的，食材要好，三荤一素一汤。”
    罗武说：“知道了，但现在我还不敢打包票，联防队的人不让我做套餐，要封门，你让李院长找临江区官员们吧。”
    祝义当即把情况转告了李明院长。
    李明一听火了，高声说：“什么联防队，胡来！我们这么多人不能饿肚子在一线拼命吧！我们自己吃泡面可以，但外来的救援队不能让他们吃泡面，否则我们于心何忍？！”
    李明拨通了临江区副区长苏吴用的电话。
    此时，苏吴用正在办公室听汇报。他为了把防疫抗疫工作搞好，可以说是小心谨慎，唯命是从，工作不打扣，而且略加创新。他时刻提醒自己，防疫抗疫是大考，大考什么？考干部，干部考的好，就可能被破格提拔重用，否则，就可能要丢掉官帽子，还落得个臭名声！他在上级要求天天报的六份报表的基础上，又加了三分报表，他的抓手就是抓住几份报表。他根据这九份报表中的数字，进行思考、判断、分析然后做出行动决定。在他看来，这就是实事求是，这就是底线思维，这就是基层作风。
    他在电话中对李明说：“李院长啊，我这段时间天天睡在办公室，可以说是我已无我，夙夜在公呀！我们区领导班子成员都一样，不敢有丝毫怠慢，唯恐有半点闪失！自从封城以来，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安稳饭，人瘦了累了没关系，但是防疫抗疫之大事，绝不能掉以轻心啦！”
    李明焦急地说：“我现在找你要一万五千份盒饭，从今天开始，我们医院每天要一万五千份套餐，早中晚各五千份！”
    苏吴用一听这话，愣了一阵，他机灵的头脑快速转动。他就怕李明说的这件事，但是越怕的事，却偏偏又出现了！他想，我哪来这么多人给你做饭送饭？我哪来钱给你每天送一万五千份盒饭？你开什么玩笑？上级只要求我抓联防联控，抓群防群控，没让我去当后勤保障服务人员！但是，李院长的要求又是完全正当合理的。他们处在一线，尤其是外省救援队来了，人家来帮忙，不能天天泡方便面啊！还有那些病人，都是国家包干，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不能拒绝李明的要求，但也不能答应李明的要求，脑子飞快转动着。
    他对李明说：“李院长，抚民医院的事，就是我的事，抚民医院所辖临江区，我们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李明说：“苏区长，你快回答我，我没时间，我现在是争分夺秒跟死神抢命。”
    苏吴用说：“区里正在研究，正在研究。”
    李明听了苏吴用的“正在研究”之后，心里凉了半截。他知道只要上级及有关方面说“正在研究”，多半就没指望了。他想不明白，防疫抗疫这么大的事，上级进行了再动员再组织再部署，当前的重中之重，应当是围绕抗疫做好服务。如果说前一段因为诸多问题失去了防疫的良机，那么现在更不能再次因为工作的失误而延误抗疫的战机！
    李明对祝义说：“祝主任，你找张大为书记，他是你姐夫，又是防疫抗疫指挥部成员，专管巡视督查的，你向他请求支持。我们医院、还有其他医院，要物资，要医务人员，这些国家正在调配，慢慢的会基本满足，但我们的病人、医务人员每天要有人做饭送饭！“
    祝义打电话给张大为，转达了李院长的要求。
    张大为正在市里巡视督办防疫抗疫，他让刘兴发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临江区主要负责人办公室，指示道：“你们务必保证抚民医院每天早中晚一万五千份套餐！”
    与此同时，罗武为志愿者餐厅的事，正在四处奔走。他首先找到了万家社区方佳。
    方佳来到志愿者餐厅现场，说：“罗师傅，你做得对，我支持你！”
    方佳撕掉了联防队贴的“关门通告”，对罗武说：“罗师傅，有什么事，我担了！”方佳和罗武、安道吉、王博来到了景和街，找到了文喜高。
    文喜高正在办公室写诗，他看到了好多新闻报道，他为火神山、雷神山的惊天动地场面和罕见的速度而感动，他为一些逆行者们而动情，他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十多个省的援助而亢奋，他为解放军救援队驰援武汉而振奋，从疫情发生以来，他已经写了好几首诗，在网络上发表。虽然这些诗是属于那种热衷于呐喊加油的诗，但也有些人看，这大大地满足了他诗人梦的虚荣与好奇之心。
    方佳、罗武等人突然到来，打断了他写诗的灵感，文喜高有点不高兴。但一看见方佳，自己梦中的美人在眼前，又有几丝情意。
    方佳说：“文主任，我们来是有个急事办。罗武带领三百多个志愿者，办一个专供抚民医院的套餐店，现在联防队要封门，请你协调一下，这个店不能封，只能开。”
    文喜高听了之后，犹豫一阵，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向书记汇报，程晓书记她在楼上。”
    程晓因为连续在防疫一线值守，神情疲倦，眼睛肿了。她听完方佳的汇报之后，坚定地说：“罗武志愿餐厅这个事，街道党委原则上同意志愿者餐厅开门营业。我立刻到区里汇报，啥责任、我担了！”
    方佳听后，兴奋地挥了一下拳头，说：“罗师傅，我们赶快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