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铜》飞龙之章飞龙之章第五十七章雪色横沙缈戍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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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哈喇,是福余卫人,家主是乌齐叶特部的巴哈达尔汉(注:明称暖兔)贝勒,平日与部众在汎河一带驻牧。”
    “汎河?不是在铁岭卫那边,可我怎么记得福余卫的蒙古人是在福余河(注:今乌裕尔河,齐齐哈尔附近)左近。”
    “这都是老黄历了,嘉靖三年本部牧民为避战乱,便已陆续南下,如今都在沈阳、铁岭一线驻牧,以懿路所(注:在沈阳、铁岭之间)左近最多。”
    这蒙古珠客倒是直率,王星平与他一问一答,没说几句便将这伙人的底细打问得得清清楚楚,都不用费心套话。其实关于内喀尔喀朵颜三卫南下的事情,王星平自然心知肚明,他只是谨慎惯了,故意出言试探罢了。但这一位也没有全说实话,蒙古各部南下,到底是避乱还是打草谷,王星平自然清楚,依靠武力逼迫明廷开放市易,其实蒙古人犯边的事情做得并不比建州差了多少。
    不过,也好在这一位为首的男子汉话说得不错,彼此交流无碍。
    元末明初,自哈喇温山(注:大兴安岭)至黑龙江,与女真接壤的广大地区活跃着大批驻牧的蒙古部落,其中最大的便有兀良哈部、翁牛特部、札剌亦儿部和方才哈喇所言乌齐叶特部,同属蒙古内喀尔喀五部。
    巴哈达尔汉便是乌齐叶特部如今首领。
    明初北伐,以兀良哈、翁牛特和乌齐叶特之地分设朵颜卫、泰宁卫和福余卫,是为朵颜三卫。三卫夷属起初在北元和大明之间几番摇摆,最终却成了成祖靖难的一大助力。宣德之后,三卫各部开始逐水草南下,到如今,分布已与明初大不相同,朵颜卫诸部如今自大宁前抵喜峰口,已近宣府;泰宁卫诸部则自锦州、义州历广宁卫至辽河;而哈喇所在的福余卫诸部则分布在自黄泥窪逾沈阳、铁岭至开原的广大区域。
    这些情况情报部门早已交代给了傅小飞,王星平又如何会不知。
    但站在蒙古人自己的立场来看,这段历史则又有另一番解读。
    当年,达延汗(注:孛儿只斤?巴图孟克,西元1473~年,明称小王子,成吉思汗十五世孙,)建六万户,喀尔喀万户为左翼三万户之一,分掌喀尔喀万户的达延汗之子格列山只台吉(注:汉语太子的对音)西迁为外喀尔喀,纳力不剌台吉则南迁为内喀尔喀。纳力不剌台吉之子虎喇哈赤生子五人,第三子兀班为乌齐叶特部首领,巴哈达尔汉便是兀班长子,兀班死后继承了本部兵马。
    …………
    羊羔肉在炭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抹上了羔羊尾巴上肥油后特有的香气,撩拨得人喉中难耐,心中也难耐。
    东宁卫城内一处还算干净的酒楼雅间中,王星平、傅小飞与那为首的蒙古珠客正围坐一圈,其他人则被远远安排在了雅间外坐了两桌,明眼人自然知道这是里面三位有事要谈,不想让人知道。
    蒙古人是否有意避开同伴不知,但王星平与傅小飞只是不想让张国纪河程相文知道太多,毕竟张国纪虽然老成却还没有入伙,而程相文更只是个外人。
    而哈喇的手上,此刻正用锦帕托着一枚龙眼大小的珍珠,足有七分。
    “这就是尊驾带来的宝物?”王星平一双眼睛古井无波,让被换作哈喇的为首男子摸不清深浅。
    “正是此物。”。
    “多少银子?”王星平意不在此,平淡问到。
    哈喇倒也爽快,伸出食指,“一百两。”
    傅小飞闻言有些惊讶,“这价格倒是公道,怎么跑了两三家都没能出手?”
    东珠此物,大一分这价格便不止翻倍,七分大小的更是可遇不可求,无论如何一百两银子也不算贵。这样的一颗若是送去京师,翻个三四倍都要争破脑袋,前面几家店主不该如此没眼色才对的。
    “不要银子。”哪知哈喇立即打断的傅小飞的思绪。
    傅小飞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道:“不要银子那要什么?”
    “铁锅……价值一百两的铁锅。”哈喇斩钉截铁道。
    傅小飞心道,今年以来,蒙古诸部因受大灾,饥荒甚重,这些人不换粮食却要铁锅倒是新鲜。
    王星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要是铁器都可以吧?”
    他心中暗暗算计,一百两银子,五六斤的铁锅可以买上近百口,若是换成普通铁料还要便宜,则可以有近千斤,当然这得有个前提——要能买得到。
    尤其在辽东这种地方,冶炼本就依靠内地,加之建州军事骤起,铁料更是军中管制物资,哪里是说买就能买到。而蒙古人购买铁锅向来不是为了炒菜,都是用来回炉炼制兵器马具,但王星平还是决定出言试探一番再看。
    哈喇闻言却是眼中一亮,“只要是铁器自然可以,价格好说,若是这颗珠子不够还能再加。”
    王星平想了想道:“铁器当真没有。”
    见对方立即面露失望之色,他又笑道:“硝磺倒是有些。”
    “你有硝磺?”哈喇好像听错了一般确认到。
    王星平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同时对于蒙古各部的实力也高看了一眼,知道硝磺还愿意购买,总不会是拿去给自家牛羊熏跳蚤的,说明这些蒙古人手中也有些火器才是。
    想到了这一层,他便耐下性子,道:“是有一些,换你这颗珠子绰绰有余,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这话没有诓骗男子,来的时候傅小飞的确是多运了一些硝磺,数量不多,主要还是留给王星平以备不时之需,因为有兵部勘合的缘故,他们也就大着胆子偷偷带了一些火器,沿途倒也没有经过仔细盘查。
    “什么条件?”哈喇不知王星平与傅小飞底细,自顾自问到。
    见男子言语热切,王星平暗道得计。
    “你们要铁器硝磺是要打造兵器吧,可否告知是何用意?”
    王星平这样一说,哈喇顿时犹疑起来。
    王星平却又道:“我等行商之人,讲的都是个无利不起早,但这铁器硝磺都非同小可,其中担着莫大干系,不然尊驾何以找了几家都没能办成,何况我们又都是外路客更要小心才是。”
    短短的一句话,王星平透露出很多信息,一是这犯法的买卖我们都愿做,你自然不用担心,二则是‘我们都是外地人,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那哈喇看来是终于想起了辨别王星平等人的口音,好一会儿才确认下来。
    “不知两位东主能提供多少。”
    “你好像还没说用途。”
    好吧,既然真心想要交易,哈喇似乎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没想太久便开了口。
    “其实也没甚要紧,我们福余卫各部向来都是仰赖关内的盐铁茶布,只是如今北边不太平,族中想要寻个安稳多准备些罢了。”
    “是多些投顺东虏的本钱吧?”
    这一句没来由,却掷地有声。
    也好在这哈喇是个有胆色的,并没被唬住,反倒正声起来,“笑话,我们内喀尔喀二十二个营头,何时要看建州的脸色了,只是有备无患而已,两位东主到底能给多少硝磺?
    “一百两,硝石七百五十斤,硫磺一百斤。”
    王星平心道,连配比都给你做好了,至于木炭总不会再向我买了吧。他倒并不担心哈喇的主子真要投顺后金,毕竟在最为确切的情报中,蒙古诸部对建州新近崛起的主人并不买账,甚至比较起来,蒙古人比起大明更不觉得女真是个威胁,毕竟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厮混的,彼此底细更加清楚,甚至许多蒙古与女真的底层之人还互为姻亲。
    且这投谁不投谁又有何区别呢,元老院隔得天远,加之出关以后看到的种种,他也真不觉得辽东的汉民能有什么国家民族的观念,汉民都如此,就遑论夷人了。不然以抚顺、铁岭这样的堡城如何能被努尔哈赤轻易攻破的?还不是内奸开城,虽然内奸中多是降夷,但汉民也未见多少反抗。如今回头来看,至少真要是辽阳也被围了,这东宁卫中的女真和蒙古降人肯开门引路的恐怕就大有人在,同样的事情汉民也未必干不出来。
    对方却似乎根本未去关注王星平的想法,只道:“贵了些。”
    哈喇并不是没有见识之辈,他心道日本的硫磺不过十五文一斤,这还是算了运费的,硝石虽贵些但也就是五十文,王星平给的折变的确是高了不少。
    但王星平并不在意,“尊驾能找到更贱的我也照价来算就是,再说,你们总共就这些人,也得拿得了。”
    近千斤的硝磺,小些的车子起码两车,四个蒙古人这寒冬腊月里一路运回北边可不容易,再多就有些打眼了。
    “成交。”哈喇倒也果决,并未再东拉西扯,恐怕也是知道那样没用。
    但王星平却还不依不饶,“你们方才说让店家不要往北去,是何用意?”
    “没啥,就是闰二月建州要打沈阳。”
    “哈?你们如何知道的?”本以为是什么机密事情,没想到对方居然毫不掩饰,但这又让王星平深感疑惑,难不成这蒙古诸部真的已经投了后金,不然这等机密他们是如何知道的?但反又一想,若这些人真是与后金互通声气,又如何会轻易将之泄露出来。
    哈喇倒是从不让人多想,道:“前些日子,我们去努尔哈赤家贸易,听建州商人说的。”
    王星平当即了然,但还是免不了多问一句:“如此说来你们购买铁器硝磺是真想要投顺建州?”
    “怎么会,那努尔哈赤虽说早年间有个龙虎将军的封号,可我们蒙古诸部何时看得上他。”
    这倒与王星平所知一般,越是穷亲戚越是互相看不对眼,反倒是大明这个穿鞋的处处被动,萨尔浒一役当真是被打怕了。
    一旁的傅小飞终于按耐不住,也来插话:“那你们这是?”
    哈喇还是一样爽直,“我们家主说了,若是建州的人打下了沈阳城,我们就去抄他们后路好生发一笔,抢钱抢粮跄娘们儿。”
    思路清奇,王星平不禁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叹为观止,隐隐觉得有一只乌鸦叫唤着飞过额前。
    听了哈喇的计划,他只能说难怪蒙古人最后混成那副模样。
    在曾经的强权和正在崛起的强权之间,他们不去想如何站队,居然是要过把瘾就死,真真是再世波兰一般。不过这倒是给王星平提了个醒,接下去他不是正要去沈阳么,或许这股势力倒是能够帮上些忙,这恐怕就是方才他下意识间将这伙人拦住的用意所在,到现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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