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作品正文卷第八十八章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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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时易变,青年易错。
    ——傈僳族谚语
    巩腊梅和乘坐同一辆马车的张清秀、杨翠莲一起分配到韩功的府上当使唤丫头,专门负责照顾给韩家老人的起居,给他们端茶做饭。
    巩连朝则被安排到西宁供电公司工作。
    巩腊梅等人都来自汉人的家庭。韩功却是信仰回教的撒拉人。因此,韩功命人从礼拜寺里请来一个阿洪,专门给她们念经取名,使她们皈依了韩家信仰的回教伊赫瓦尼派。
    从此以后,巩腊梅就叫做阿西娅。张清秀叫做阿依夏。杨翠莲叫做米娜尔。
    阿西娅以前在乐都听说过韩大人杀人如麻的故事,如今亲眼看到韩功本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心中还悄悄地在责怪外面的人胡说八道、胡编乱造。
    韩功看上去大约50来岁,高大的个头,头顶上戴着一顶黑边红丝绒的撒拉帽子,肤色白皙的脸庞上长着慈眉善目,耳朵下边和嘴巴四周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身上穿着白色的丝绸长袍、黑色的锦缎坎肩,平时话语不多。
    在阿西娅她们的眼里,韩大人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丝绸缎锦之外,其他方面几乎和西宁大街上的回回阿爷一模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杀了很多人的刽子手。
    韩功的正妻是一个撒拉族妇女。她为韩功生了两男两女,其中的一个儿子娶了马芳的女儿。因此,韩家和马家结成了儿女亲家,互相攀附成为了西宁乃至青海全省的两大家族。
    韩功还迎娶了汉人、回回人和藏人的姨太太。这几个姨太太带着自己生育的儿女,分别住在相对独立的小院子里。
    有的时候,韩功家的电灯不亮了,或者需要改造房屋里的电线,就会派家丁到供电公司请工人来修理。
    供电公司的经理知道巩连朝的妹妹在韩大人的家里做工,便会顺水做个人情,总是派遣他到韩大人的家里干活。
    阿西娅看到哥哥来了,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在给他倒茶的时候总是偷偷地多放上一块冰糖,让他好好地享受一下。
    巩连朝在干活的空隙悄悄地询问妹妹:“你这里干得怎么样?”
    阿西娅也悄悄地回答道:“好着哩。”
    一天,阿西娅和阿依夏在前院里洗衣服。她们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讲述昨天跟着韩大人到城里看过的外国电影。
    忽然,几个家丁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拖进了院子,重重地摔在了石板铺砌的地面上。
    韩功迈着大步从屋里走了过去,满脸都是愤怒的表情,浓密的胡子颤抖着。他怒气冲冲地朝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啐了一口唾沫,大声地骂道:“狗娘养的,欠了瑙两年的铺子租金不给,还想悄悄地逃跑!瑙看你往哪里跑?来人,把铁棍在炉子里烧红,好好地伺候他的脚底板。”
    看到这里,阿西娅和阿依夏都吓坏了,大气不敢喘一口。她们感到奇怪,平日里慈祥的韩大人今天怎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一会儿,一个家丁拿着烧得通红的铁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韩功的大手一挥,命令道:“就给瑙往脚心窝里打。”
    那个欠债的人惊恐不已,不停地向韩大人求饶。
    韩功坐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养神,根本不予理睬。
    随着铁棍与欠债人的脚底接触,他的脚底板上发出了“咝咝:的响声,随即飘起了一缕缕的青烟。欠债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号声。
    皮肉的焦糊味在韩府的大院里四处弥漫。
    阿西娅和阿依夏吓得浑身发抖,赶紧丢下手中的衣服,撒腿就往大院后面的花园里跑。她们躲在万紫千红的花园里,愣愣地看着米娜儿给花草浇水。
    米娜尔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人阿(怎)么着了?”
    阿西娅和阿依夏的脸色苍白,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最后,惊魂未定的阿西娅把前院发生的一幕告诉了米娜尔。
    米娜尔听了以后也感到十分诧异,手中的洒水壶不觉地“哐啷”一声掉在了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上
    从此以后,她们3个人终于明白老百姓为什么叫韩大人是刽子手和杀人魔王了。
    南京的国民政权在国共内战中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临夏县尕阴屲的牛家也病入膏肓,陪伴着国民政权一道逐渐地败落下来。
    牛占祥当年跟着马麟回到了临夏的老家,买下了尕阴屲东方对面的山坡
    ,在那里盖起了几座院子,过着悠闲隐居的日子。他时常给仍然在马军中服役的弟弟牛占海写信,介绍家中和家乡的情况。
    他这样写道:“正月初,马芳为了抵挡解放军向西北的进军,派遣韩功到临夏县来抓壮丁,一次就抓走了多名青壮年。现在,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都很难看到年轻的男人。地里干活的都是妇女和白发苍苍的老汉。
    昏庸的临夏县长陈茂柏不识时务,在老百姓痛苦万分的时候下令拆除河州南门瓮城的一段城墙,严重影响到附近老百姓的生活。
    愤怒的老百姓聚众闹事,堵在了县府的大门口,要求陈县长出来说个明白,把陈县长吓得仓皇地逃到兰州去了。如今,临夏县里没有县长了。”
    牛占川当年跟随尕司令马英流亡到了苏联,从此以后如泥牛入海,一直没有任何的音信。
    牛占海听从大哥的建议,买下了尕阴屲东南方向对面的山坡,在那里也盖了几座院子。除了随身陪伴的一个太太,其他几个妻妾和儿女们都在尕阴屲的私宅里生活。
    玉山和天山为了躲避国民政权无休无止的兵役,同时也为了给经济窘迫的家里挣上一点收入,一起离开了家乡,前往西宁、兰州、甘州等地做贩卖皮张的生意。由于正值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的生意十分艰难,微薄的收入仅够勉强地度日。
    留在韩索菲身边的万山、见山和银山既不愿意种地,也不肯上学读书,整天和一帮村里的闲杂人员聚在一起赌博。他们不但没有赢上钱,反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还债,他们把父亲留给自己成家过日子的房子和院子几乎全部输了出去,接着又把家里赖以生寸的田地也输了出去。最后,他们就连韩索菲房间里值钱的青花瓷花瓶和红木家具等古董也悄悄地偷了卖钱,再参与赌博和花销。
    牛家的人口数量始终处于变动的状态,时而减少,时而又增加,唯独家产一天比一天减少了。牛家从以前尕阴屲的一方豪门败落到了几乎没有田地、没有住房的悲惨境地。往日的尊严和风光犹如那恼人的秋风一去不复返了。
    当年受到牛家人压制的人和嫉妒他们富豪的人这一下子可是高兴坏了。他们幸灾乐祸地偷笑着、议论着,有时候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嘲笑落魄的牛家人。
    这个时候,镇守西北三省的马宾、马逵和马芳虽然是亲戚关系,但是在政治和军事利益面前开始出现了分化。
    先说马宾。
    马宾,1884年9月14日出生于河州韩家集阳洼山村,是大清名将马千龄的孙子,马福禄的儿子,面黑若漆,骁勇善战。
    八国联军进攻北京的时候,马福禄在正阳门与联军血战不幸中弹捐躯。因为儿子马宾尚在年幼,他把自己的队伍交给了弟弟马福祥。
    马福祥后来青云直上,但是一直没有忘记二哥马福禄的膏泽,一直把侄子马宾带在身边教育和培养。
    马宾幼年老成,能文能武,并且非常孝敬,因而深得叔父的溺爱。
    马福祥对马宾的偏心引来了亲生儿子马逵的不满。
    马逵从小就不时给堂兄找些麻烦。他担任骑军营长的时候,马宾已经是管辖了,但是,马逵照旧教唆部下与堂兄的队伍搞磨擦。
    马逵固然不服气,但究竟仍是堂兄弟,双方都不愿意撕破脸。他们之间冲突的爆发源自马福祥调任绥远都统时,马福祥不担举荐马宾担任宁夏镇守使,还把自己所有的队伍都留给了侄子。
    年,马宾的军队改编为国民军22师,马宾既是师长,又是宁夏镇守使。
    第二年春天,马宾担任甘边剿匪司令,升任第2集团军第4方面军第24军军长。马英等起事的时候,马宾还只身前往河州调停。
    冯祥因调吉昌所部到河南前线,空下的宁夏省府首脑一职由马宾继任。
    马宾接受老蒋的任命,把自己的部队改编为暂编第7师,先后担任师长和甘凉肃三州的边防司令。
    年,马福祥举荐马宾做甘肃省府的首脑、马逵做宁夏省府的首脑。
    甘肃在民国时候是一个大省。马逵因而抱怨对自己父亲不公。要不是马他被南京方面调往山东,两边少不了要大打出手。
    马逵继承了父亲擅长谋利的先天,深得南京方面的信任。马宾却不善言辞,与下层关系单薄。
    年,马福祥逝世以后,马逵不时对堂兄展开打击报复,先是限定堂兄队伍的驻扎地,后来又不给发饷发粮。最终家中的晚辈出头具名调停。
    马宾到兰州上任之初,各方面都表示欢迎。
    他是一个军人,对政治并不在行,采取的一些理政措施,产生了消极因素。
    第一是裁员减薪,取消兼职。甘肃本来是一个穷省,经过变乱及荒年之后,民力枯竭。各地军阀割据,就地筹饷,财政不能统一。兰州附近的8个县维持不了省上所需的军政费用。一些公教人员薪金微薄,许多人靠兼职兼课维持生活。马宾因为财政困难,又不能开辟财源,就想裁员减薪,取消兼职,以资节流,引起公教人员的不满。
    第二是减少军饷。马宾到任以后,马麟的保安司令部尚未撤消。
    余人仍然在兰州驻扎。原来每个士兵每日的口粮按1斤12两发给。马宾减少为每个士兵每日1斤半,引起了马麟的不满。
    第三是面试县长。地方士绅头面人物保荐熟识的人作县长、局长和其他职位,马鸿宾对此没有应付得当,强调考试取才,表明自己用人无私。他亲自在民政厅后西花园内四照厅面试县长,中悬幕布,隔幕问答,以为互不见面,挑选自必公正。但是,事后首批公布的县长既有他的老师,也有他的同乡,引起了人们的耻笑,讽刺他是为垂帘听政。
    第四是不善于交际应付。马宾和上层人物没有建立很好的友谊,逐渐貌合神离,陷于孤立。他对当时窃据一方的各个军阀既无力驾驭,又不善接纳,打不开局面,无法建立有力的统一政权。政令不出省城,财政收入也难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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