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最新章节目录
,微笑反问:“段公公可是真的放心了?”“放心,当然放心。老奴早就说过,只要是狄大人处理此事,老奴再无顾虑。”
狄仁杰这才点点头,缓步迈下玉阶,那段沧海又紧赶上来,赔笑道:“不知道圣上对此事有何旨意啊?”狄仁杰回头道:“圣上?哦,她倒是要本阁自己物色』个新的卫士长。”“狄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狄仁杰轻轻叹息一声:“本阁已是风中残烛,今日不知明日,这卫士长一职其实可有可无,还是押后再议吧。”
段沧海忙道:“狄大人这话说得……您是大周朝的擎天玉柱,可万万不能出此等伤感之言啊。”狄仁杰又是一声轻叹:“段公公,那么多正当盛年的人都先我们而去,我等这般老朽尚且苟延残喘于世,时常也觉无趣的很呐。”段沧海黯然:“正因为如此,老奴才特别盼望着能终老天年,像我这样的残缺之人,其它也图不得什么了……”沉默如逝水东去,带走无尽凄惶,“段公公,多多保重吧。”“是,狄大人也保重啊。”
狄仁杰一回到府中,便径直往书房而去。家人迎出院外老远:“老爷,曾大人已等候您多时了。”狄仁杰头也不抬:“狄春啊,曾大人可把杨霖带来了?”“嗯,老爷……大管家不在府里啊。”狄仁杰一愣:“哦,对了。你们赶紧派人送信出去,让大管家速速返回吧。”“是!”“杨霖呢?”“来了,和曾大人一起都在书房中候着呢。”“好。”
狄仁杰朝内就走,就听一声“恩师”,只见曾泰已迫不及待地赶到跟前,一边躬身作揖一边问:“恩师,圣上可有追问‘生死簿’的事情?学生这一早上可都坐立不安啊!”狄仁杰安抚地笑了笑:“急什么,就算圣上要责罚,她拿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如何了罢!”“恩师……”狄仁杰停下脚步,轻声道:“圣上只字未提‘生死簿’,这倒也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曾泰诧异:“圣上的意思是?”狄仁杰平静地道:“老夫看她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她对‘生死簿’一无所知而已。”“啊?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的,圣上她竟然……竟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生死簿’事件蹊跷诡异,自事发后一直借托幽冥传说,让人真假莫辨。而窥伺各方也始终没有弄清楚‘生死簿’的真正含义,大多以讹传讹,更兼各怀鬼胎,所以都未敢向圣上提起过。”
“竟然是这样!”曾泰情不自禁地感叹,想了想又问:“但那临淄小王爷可是亲眼目睹了的啊,难道他也什么都没说?”狄仁杰沉吟』着道:“临淄王小小年纪却心计深远,又不失真性』情,老夫看他今后必然前途无量,不容小觑啊。”“嗯。”曾泰连连点头,又听狄仁杰道:“曾泰,‘生死簿’的真容你也见到了,其实它就是段沧海借几十年随侍帝王身旁的机会,多方搜集打探到的官员秘事。尤其是在前朝后期,皇后专政时有不少官员为博上位,多少都曾有过告密、诬陷、结党、谋权等等劣迹,甚至还被临时征为内卫成员,做下种种令人不齿的恶行,这桩桩件件的隐秘往事就构成了‘生死簿’的全部内容。”
“当初段沧海和周梁昆一起收集编写了这本‘生死簿’,所图不过是自保。正如段沧海所言,他身为宦官无后无家,恰好周梁昆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故而二人都没有天下大业之类的野心。问题在于,‘生死簿’中所记载的内容,其具备的巨大威力,却不由他们个人的意志所决定。特别是在最近几年,圣上春秋渐老,立嗣的过程又波折不断,她在李、武两族间摇摆不定,现更宠信二张这样的佞人,引起朝中各种势力角斗异常激烈,差不多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在这个时候,谁拥有了‘生死簿’,谁就掌控了大周朝廷许多重臣最怕公诸于众的隐私,以此作为要挟,胁迫他们为自己这派服务;或者将他们的罪行抛出去,借机消灭异己,‘生死簿’都是一件最犀利的武器!偏偏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保守了几十年的‘生死簿’秘密,居然一朝被揭,还闹到满城风雨!”
“说得是啊!”曾泰慨叹着问:“恩师啊,学生至今还想不明白,既然‘生死簿’性』命攸关,周梁昆又是怎么把这秘密给泄露』出去的呢?”狄仁杰淡然道:“其中内情已随着所有相关人等的死亡而湮灭了。不过老夫还是勉强推测了一番,我认为大致的经过也许是这样的。”
“周梁昆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多年前他曾为此遍寻名医,也曾求神拜佛,据周靖媛说,周梁昆就是因此结识了园觉和尚,而老夫想来,他大致也是在问卜求卦的过程中,因心情迫切而失去警惕,才将‘生死簿’的秘密透露』给了园觉。那园觉乃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以替人求子为名欺诈行骗,他得到‘生死簿’的秘密后,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周梁昆认为不存危险才继续行事,就这样直到一年多前。此时园觉为抵罪加入内卫已历数载,随着局势变换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要挟周梁昆,逼』他交出‘生死簿’向内卫当前的实际首脑——二张示好,以求特殊的荣宠。对于周梁昆来说,这无异于五雷轰顶,此时又发生了少卿刘奕飞监守自盗的案件,就在周梁昆左支右绌、难以抵挡之时,段沧海闻得风声前来质问,周梁昆被多方逼』迫施压下,终于在去年腊月二十六日夜接连做下两桩杀人案,以期彻底摆脱困境。”
“可悲的是‘生死簿’的传闻不仅没有就此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段沧海提议干脆将‘生死簿’销毁,周梁昆却无论如何不答应。在老夫想来,他必是觉得自己已成众矢之的,那‘生死簿’倒成了他和女儿靖媛唯一的求生筹码,所以坚决不肯放手。”“哦……”曾泰连连点头,随即又眉头深锁:“那么后来周梁昆烧毁波斯宝毯,暴死于则天门楼之下,以及‘生死簿’落入周靖媛之手,这一系列的事件又是因为什么?它们彼此之间有没有关联?”
狄仁杰疲惫地摆了摆手:“曾泰啊,对于你的这些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很好的答案,不过老夫觉得,真相揭晓的机遇就在你我眼前了。哦……杨霖呢?”“啊,就在书房内呢,恩师请。”
书房内,杨霖垂首呆坐着,见到狄仁杰进来,他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狄大人。”狄仁杰上首坐定,方抬手道:“起来吧,今天老夫请你来帮个忙。”“帮忙?”“是的。”狄仁杰从袖笼中褪出一份公文,轻轻展开,双手竟有些颤抖。曾泰坐于下首,一眼看出那公文有些年头了,纸张发黄发脆,狄仁杰小心翼翼地递出去:“杨霖啊,你拿去看看,这字迹可曾见过?”
杨霖双手接过故纸,凝神细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紧张恐惧,突然他大喊一声:“狄、狄大人!这字迹、这字迹是……”狄仁杰从椅上一跃而起,声色』俱厉地追问:“是谁?!”“是……是沈、沈庭放的。”“你再仔细看看,可能确定?”“能……”杨霖期期艾艾地道:“沈庭放的那半封书信我看了不下百遍,他的笔体我早已烂熟于心了,这公文虽然写得潦草,但那笔势很有特点,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狄仁杰闭了闭眼睛,缓缓坐下:“知道了,杨霖啊,谢谢你,你帮了我的大忙。”
曾泰从杨霖手中取过公文,匆匆一阅大为震惊:“恩师,这、这是当初汴州官府收到的告密信!”“是的。”一瞬间狄仁杰几乎难以自持,二十五年了,当他终于找出那个残害了朋友们的元凶时,他的心头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最深重的悲哀:“沈庭放,就是这封告密信的匿名作者,同时也是那天带走郁蓉和两个孩子的谢氏远亲谢臻,更是——沈槐的亲生父亲。”
曾泰带着杨霖悄悄退出,狄仁杰寂然枯坐,如入空灵之境。他感到整个身心都已疲惫至极,似乎下一刻便会溃不成形,但又分明有种最坚忍最孤绝的力量,从遥远的过去而来,帮助他支撑下去,去等待那最后审判的到来。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像大半生都习惯的那样,坐在主审官的座位上。他从心底里发现:原来这样才好,这样才轻松……
暮色』苍茫,转眼间大地已覆上浓重的秋寒,书房中唯有一盏烛火,陪伴着这沧桑老者。夜渐渐深了,狄仁杰从书架上取下那柄折扇,再一次展开在自己的面前。玳瑁扇骨温润的光华,在他昏花的老眼中顾盼宛转,好像也在期待着什么?既然等待如此漫长,不如就让她也一起等吧,她,会愿意的。
“大人。”“啊,是元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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