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神圣冲击最新章节目录
正在方秉生感伤的时候,只听布道台咚的一声巨响,把方秉生从过去和神灵死去的哀伤中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惊愕的抬起头去看,只见王心台已经穿回了袍子,正在满脸愤恨的跺木台子,手里挥舞一张纸。
因为愤怒,鼻子上面褶皱隆起,把鼻梁上的眼镜架都推得一跳一跳的,面孔扭曲的王心台指着手里的纸高声叫道:“我必须说,这里的头条报道全是撒旦的胡说,完全是给洋人擦脂抹粉,把我们这些默默服侍神的忠心仆人的功劳全部抢走!
但是,这报道即使更名为,仍是公开的假见证!这里面没有神对大宋旨意的显明,没有对凯撒崇拜和政治依附关系的辨析,更没有说明这些教会是复制天主教的结构,妄图袭取咱们基督徒的灵魂,这是撒旦的诡计,不是神的大能在大宋兴起的记录。愿我的弟兄悔改!”
这番话说得方秉生都傻了:王心台这位,怎么突然攻击起美南教会来了?这些大教会基本上都本土化了,并且组织结构极为松散,这样还扣洋人和天主教帽子?
但是后面王心台的一句话,让方秉生明白了,他吼叫道:“这种基督教大报纸,眼睛长到额头上去了!为什么不写十里沟?看不起我吗?我是这里最先长驻传道的,秋风教会是我拉起来的,登记信徒就有一万人,不写我,不写秋风教会,算什么?”
一万人登记?那这个教会实际人数应该在500人左右,方秉生暗暗点头。想道:嫌报纸没看上你啊?就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了?这王心台好高的志气,竟然要和老牌大教会争高低,但是这争名好胜也是基督徒吗?
那边王心台看起来非常气愤。他跺得台子咚咚响,连连挥舞手臂掀起的风把周围的火把都扰动了。他还在大骂:
“有人说浸信会了不起:在这边建了有钟楼的教堂,我要说:耶稣传道的时候有教堂吗?有西洋机械大钟吗?人子说:飞鸟有巢,他连枕头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这是拜物教,这是拜金主义!
有人说美南这些教会了不起,培德就是他们的,科举出题考官就是他们的,这简直是亵渎神。耶稣怎么说的:‘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培德就是对凯撒跪地膜拜,就是舔朝廷脚丫子的太监。谁让他们接受朝廷批的地皮的?谁让朝廷鼓励他们建立学校的?谁让他们垄断科举出题的?我说啊,兄弟们,这是在朝天主教方向走!这是违背圣经的!教会就应该自立自传自养,像我这个秋风教会一样!”
“你这是妒嫉吧?不养起培德,哪里能搞得起西洋科举来?”方秉生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癫狂的长老。
“现在。七里河浸信会有个计划,要在这里设立一个教堂学校合一的小学,这是撒旦的诡计!你们孩子要是去了,那他不会学会真正的崇拜神,他们学会的将是假基督徒那一套:拜金、拜权、淫乱。末日审判那是要下地狱的!而且浸信会这种假教会不会长久,大宋的教会传养工作会由像咱们秋风教会这样的教会自己顶起来,终有一天,科举垄断要被打破,我们这些自立教会教出的孩子总会成为官员、学者、专家!”
说到这里,王心台把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扔进火桶里,咽了口唾沫,终于平静下来,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教会也打算成立一座小学,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最多明年就会开班。大家都是老弟兄老姊妹了,都知道只有在秋风教会才能得到最良善最纯真的牧养,所以,我要求,教会内的适龄儿童不要送到别的学校去,其他的地方会教坏你们的孩子,我们十里沟是彰显神恩典的地方,我们的孩子必须从小就是神的孩子。”
“原来你是视浸信会的小学为竞争对手才这么骂的啊。”方秉生恍然大悟。
“告诉你们,我不是有一点点敌视浸信会这些大教会,事实上,反对浸信会这种大教会是我基本的信仰和侍奉立场!”王心台有点意犹未尽,他指着北方浸信会新教堂的方向,咬牙切齿满脸狰狞的叫了起来。
几个信徒狂热的鼓掌和阿门,大部分信徒很茫然,而后排的方秉生眼珠子都缩不回眼眶里去了:他也读圣经,知道圣经的核心在于爱:爱神爱人,谁想到在这个贫民窟里竟然遇到一个公然宣称以仇恨和争斗为自己基本信仰的基督教长老,而且还是咬牙切齿的仇恨一个几十万基督徒的大教会。
这真是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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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的王心台两手下压,让自己支持者的欢呼声停下来,他清了清喉咙,笑了起来:
“有位弟兄,穷极了。每次聚会,总没有能力捐献,心中非常不安。忍不住问我:‘我实在一厘余钱都没有,又体弱多病,天天咳,每个月都捉襟见肘。但我想,我应该有份于主的事工,却又无能为力,我心很不安。’
“‘你为什么不试试先捐一点?’我说,‘也许神会给你更多的报偿’。
“这弟兄想了想,点头。掏了一块银元,放进了奉献袋。月底算账,咦,为什么会有四元钱剩?细心将逐项开支,和上月、前月查对,原来这个月他买少了咳药。那些药,要五元,他捐了一元,还多出四元来。因为他的咳嗽病,忽然不药而愈!
“感谢神啊!哈利路亚!
“玛拉基书3:10万军之耶和华说:你们要将当纳的十分之一全然送入仓库,使我家有粮,以此试试我,是否为你们敞开天上的窗户,倾福与你们,甚至无处可容。”
这是在要十一奉献了,只见一对一对的同工拉着绳子走了过来。绳子长度恰好和排椅长度相当,拉绳子的人一左一右站在两个过道里,绳子中间挂着一个布袋子。从左到右让坐着的信徒传递,有要捐的就把钱放进袋子里。顺着绳子把袋子推给旁边的人。
遇到这种时刻,很多信徒已经要偷偷的溜走了。
“大家不要走,布道结束后,教会准备了简单的晚餐,请生活有困难的弟兄来领餐。感谢耶稣基督,让我们今晚可以聆听他的话语,愿祂与你与我永远同在。”
最后。王心台打了个手势,一群高高矮矮的信徒唱诗班急急走到台子上,王心台亲自转身领唱:“哈利路亚!”
在赞美诗中,有人在掏钱。有人在溜走,有人不捐钱抱着肚子等着吃免费的晚餐。
看那些奉献袋离自己越来越近,方秉生悄悄站起身,还微微弯了腰从侧门溜走了,直直朝书院的四合院走去。
走出会场。方秉生松了口气,把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刚刚那手一直在攥着两块银元。
本来偶尔来听道一次,应该给点钱,免得人家不好好对待自己孩子。但是今天来得急迫,没有零钱,就刚到手的稿酬,都是大银元,实在舍不得扔一个买买面子。
“老爷!布道结束了?”在月光下,就听着背后利仔突突的跑过来了。
“臭小子,你跑哪里去了?”方秉生转头看那年轻人跑了过来,笑骂一句,接着变了脸色,一把握住周利仔的右手手腕,把那手一拧,手背对着月光露了出来。
只见利仔手背上都是血,方秉生用指头一蹭,周利仔呲牙咧嘴的叫了一声,手背破皮了,一看就是攥拳打人打的。
“你打人去了?”方秉生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好么,以为你来听布道,一会功夫又去打架了。”
周利仔笑嘻嘻的把手收了回来缩进了怀里,笑道:“不算打架,就是帮帮忙,吓唬吓唬一群小崽子。”
“帮谁的忙?什么小崽子?”方秉生问道。
扭头看了看四下没人,周利仔把头凑过来,小声说道:“刚刚老爷看那边灯火通明的,其实是谭同恩牧师在空地上讲道呢,王芫让我带着几个他们的教众,上去把场子砸了。”
“谭同恩?谭老师?你们刚刚去打谭老师了?他不是在里面上课的吗?”方秉生指着前面书院的月门,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
谭同恩,祖籍湖南,出生在海京富商家庭,毕业于海澜神学院,那也是座巨牛的学院,学历不亚于最好的培德,但是此人无心科举,毕业就立志于做传道人,要去艰苦的地方传道。
于是就被秋风教会收录了,负责传道和讲道;同时作为知名神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因为数理化、神学、地理这些科举科目他受到过最好教育,也兼任飞凰书院的主任。
他也是书院的噱头之一:名校毕业生担任老师,神学、西学极好。
听方秉生说他打了谭老师,周利仔有些无奈,伸开手说:“我们踢了篝火,打烂了灯笼,黑漆漆的,一通乱揍,秋风教会的人还喊着什么‘撒旦’、‘异端’、‘走狗’啥玩意的,场面乱哄哄的,我也不知道打谁了。”
“为啥有这么一出?”方秉生疑惑的问道。
周利仔叹了口气,说道:“谭老师和王长老闹翻了,听说教义和贪污什么的互相指责,谭老师那人,才高八斗,年轻气盛,上个月就退出教会自己传道单干了。谭老师带走了一大批信徒,要不您看秋风教会黑天半夜布道呢?那是谭老师逼的,这个法子是谭老师先做的。”
“对谭老师,王长老是勃然大怒,说是抢了他的羊,谭老师是混入羊群的豺狼,是撒旦,找我去砸场子,教训一下谭老师,最好能把他永远赶走。”
“啊?”方秉生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还有这鸟事?”
接着他指着周利仔鼻子说道:“马上就科举了,你不要惹是生非,出了事牵连了你弟弟天恩,你后悔都来不及。”
周利仔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是是是,他们给我不少钱呢,一直在求我,我原本不想打,打人家谭老师那种人,我但走了方丈庙还在,小弟在人家书院里,我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什么教会?搞得和帮派似的。”方秉生哼了一声,背负双手往书院月门走去。
“哎,老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教会也是人不是?人就要犯罪嘛,要不耶稣不白死了?”周利仔嘻嘻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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