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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悍然打断台上夔盛源的发言,还大骂他是个贼,台下一片哗然,大家一起去看那人。
只见那人是个白种洋人,身材高大,黑眼睛,卷发,一嘴浓密的黑色胡子,鼻子非常特别:鼻梁极高,鼻头成下垂壮成一个鹰钩,两边鼻翼厚到乍一看没鼻孔;站起来的时候,在台下听众里显得鹤立鸡群。
现在他正一手捏着圆礼帽一手指着台上的夔盛源,双目圆睁,配上那让人一见难忘的大鼻子,面容狰狞,看起来恨不得下一刻就吊死夔盛源。
“韦伊先生,请您不要侮辱我!另外让别人讲完话是礼貌。”夔盛源看清谁在搅局,倒不惊慌,他把教鞭从图纸上收了回来,扔在旁边的讲台上,站直了,居高临下的双手叉腰叫道。
“这是谁啊?”方秉生悄悄的问在身边经过的盛源地产秘书同事。
但是对方装作没听见,目不斜视的从方秉生身边过去,弯下腰,在前排工厂主那排满脸太监相的说着什么,被冷遇的方秉生只好无奈再次抱臂在胸去听场内的激辩。
“再说,我现在谈的是十里沟镇的规划,和你们水火街地区有什么相干?我又没买你的地!”夔盛源叫道。
那个叫韦伊的洋人中国话说得极好,看起来在海宋有年头了,他指着夔盛源叫道:
“夔先生,我没有侮辱你!你就是个贼,我们持有十里沟土地所有权超过10年。一直在为我们产生稳定的收益,按你们中国话讲,叫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火街几条街收益就是因为附近的贫民窟产生的!现在你要移掉山、掐断水,我们怎么办?”
这番话,让坐在中间座位的一群洋人纷纷鼓掌。
夔盛源冷笑一声,叫道:“你们才是强盗理论!我开发附近的贫民窟,和你们周边地主有什么关系?我是想买你们的地,但是你们坐地起价,那价格我老牟的去帝国大道买地都可以了!”
“大家不要吵。这涉及卫生问题。十里沟贫民窟因为人口密度过高,已经成为帝国首都郊区瘟疫源头之一,必须加以”坐在夔盛源身后的七里河镇长站起来帮腔,但是立刻被韦伊打断了。
“瘟疫?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疏通河道、运走垃圾、建立自来水供水管道?而是非得拆掉贫民窟呢?”
你妹啊。这些东西是免费的啊?你给钱啊?闻听此言。镇长的眉毛都来了个倒立,而夔盛源都没回答,他怒极反笑了。这根本是无礼搅三分啊。
前面第一排的席胜魔站了起来,对着韦伊叫道:“那位先生,十里沟可不只是卫生问题,修几个自来水、运点垃圾就可以了,你知道这里治安多恐怖吗?”
但是韦伊根本不理他,因为他根本志不在此,他继续高叫道:“你夔盛源就是官商勾结,在不通知我们老地主的情况下,突然拿到朝廷给的核心土地,这不公平!我们要求也要加入开发!”
夔盛源咬了咬牙,转了转脖子,好像在下什么决心,然后他点着韦伊和他那排的洋人高叫道:“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吗?你们这些都是小地产公司,根本没有财力进行一个镇的大开发工程,你们现在要开发权,只不过想以这个权力去银行套取贷款!空手套白狼!谁是贼?你们才是!”
韦伊冷笑一声,甩了甩手里的礼帽,指着自己周围的洋人和中国人说道:“没错,我们是小地产公司,但是我们老地主中很多都是外国国籍,而且全部是列强国籍哦!假如我们利益受到侵害,那就是外交纠纷!”
“你以为你们国家会支持你们这群小瘪三的强盗理论吗?”夔盛源厉声吼了一声,接着冷笑道:“十里沟建镇,清除瘟疫源头,也是国策之一,你们外国人想加入都难,这可不是自由贸易通商权,而是国家安全!”
韦伊咬得牙齿咯咯响,接着他转身一跳,跳到了竹篓木板编成的座椅上,一手握住额头水平的棚子横梁,面对了后面密密麻麻的小人物,他大声叫了起来:“我亲爱的宋国弟兄们,别以为那些美好的街道、商店、自来水、医院、教堂是为你们穷人修建的!这些无耻的贼第一步就是赶走你们、拆除棚户区,你们九成人都会被官府和地产商勾结的流氓赶出你们的家园!你们可以忍耐吗?你们马上就要无家可归了啊!”
这番话激起了后面较穷和比较穷的人一片惊呼,连后面的王芫都忍不住转头问堂哥王心台:“堂哥,我们教会不会也被拆迁吧?”
“他敢?!我特么的废了他!”王心台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坚毅的答道。
“棚户区的清除是必须的!你这个犹太佬不要干扰会场!把他拉下来!”台上的七里河镇长有些无奈,但不得不大声叫了起来,几个治安官包括席胜魔都惶惶然的围了过去,把那个不停大喊煽动众人的洋人给扯了下来,要摁出会场。
台上的夔盛源跳着脚大吼大叫,踩的脚下台子咚咚咚的响:“谁再敢捣乱,就给我打出去!”
“秩序!秩序!秩序!!!”治安官的精英席胜魔熟稔暴力的作用,和手下摁住韦伊的时候就有意的把手叉在他脖梗后,往下一摁脖子的同时,隐蔽的用皮鞋尖端锥子一样踢了对方的膝盖,让对方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站都站不直;又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对着他们伸过来的一手的手指,猛地反向一拗,顿时想对他们抗议的邻座的金发碧眼的那洋人就含着泪扑通一声跪在了座椅之间,席胜魔面前。
“都给我闭嘴!”从手下腰里抽出警棍。席胜魔用棍尖指着附近几排的洋人中国人地产商,杀气腾腾的威胁,于是,抗议声没有了。
“拉这混蛋出去!”席胜魔转身又一脚狠狠踢了韦伊屁股,对方一声闷叫,几个如狼似虎的治安官架着他往外跑。
主席台的大人们互相看了看,都松了口气,夔盛源黑着脸把教鞭拿回来,打算继续讲解医院和治安的配置规划。
“大人啊,这里穷人有成千上万。你们要拆掉棚子赶走他们。他们要去哪里呢?”又有个声音大叫起来。
不过这个声音比较远,已经在棚子最末端了,这个棚子就是以各人身份地位排列的:越前面越富贵,到末端那就是不至于穷得穿不上裤子出不了门而已了。
谁敢在这个时候还要讨揍?
因为距离好远。方秉生踮起脚尖朝后看。还扶着了身边的支柱让自己更高一点。只见:后面人满为患的穷人堆如摩西过红海般被分开了,一个长袍先生昂首沿着过道走进棚子来,又问了一遍:
“大人啊。这里穷人有成千上万,你们要拆掉棚子赶走他们,他们要去哪里呢?”
看清他是谁,方秉生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个傻子啊!”
朝后扭着脖子看清对方是谁,王心台猛地转回头,叫道:“这王八蛋竟然还敢进我教会?!”
公然呛声的正是被秋风教会揍得满街跑的牧师谭同恩。
“你谁啊?!”夔盛源看着那人直直近前,穿着可算穷苦,他有些疑惑,接着他抬头大叫道:“席局长!”
意思很明显: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穷鬼叉出去!
席胜魔在那边威胁一群洋人小地主呢,闻言转头,目光鹰隼一般凶狠,但他看见是谭同恩,脸上显出苦色,并不动脚步:他听说过谭同恩和王心台的恩怨,也见识过手无缚鸡之力的谭同恩竟然敢冒死见义勇为,他一个虔诚的长老会信徒是很难对谭同恩这种牧师下狠手的,甚至还想保护一下。
席胜魔没动,他手下也没动,都知道谭牧师。
既然没人管他,谭同恩走了几步,在过道里站定脚步,离台上的夔盛源不过十米远,他指了指后面站着围观的穷人们,仰头问道:“大人们、先生们,我非常支持十里沟建镇,但是我没想到你们打算赶走这么多人,请问你们该如何养活和对待这么多可怜的穷人呢?他们怎么活?他们也是咱们的弟兄姊妹啊,也是主内的肢体啊,这样做,太残忍了,不符合耶稣基督的教诲。”
“你老牟的是谁啊?”治安官没动那人,台上的夔盛源不得不和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对峙,他当然很恼火和不解,犹豫了一下,指着谭同恩鼻子叫开了。
台下离得不远的方秉生见夔老板明显的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了,他低头沉思了一秒钟:觉得夔先生对自己有恩,那谭同恩也算有恩,不能让两人这样大眼瞪小眼,这样动员会还怎么开,大家都没面子。
想定之后,他转身顺着左边座椅和墙之前的过道跑过四五排椅子,噔噔噔上了台子,在夔老板耳边小声汇报道:“老板,这位是谭牧师,十里沟德高望重的人。”
说罢又匆匆的离开,毕竟台子上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刚刚的行为已经有点犯上了。
结果下台子的时候,后脚被人重重踩了一脚,差点一跤滚到地上,方秉生看清踩自己脚跟的人从身边经过,那是个15岁的学徒跟班,也算是办公室里学习搞文字工作的,他无言的跪在地上提上被踩掉的鞋子,心里却大骂开来:“开仔,你个小傻货,被人挑唆搞我,你有病啊!”
接着他转头看讲道台上的十字架,肚里抱怨开来:“唉,耶稣啊,我为啥老犯小人?”
台上的夔盛源被方秉生告知了台下此人的身份,知道不能太无礼的对待下面这个挑衅者,毕竟“地区德高望重的牧师”这串词是非常有威慑力的,但是要拆毁贫民窟赶走穷人那是必须的啊,否则你怎么在窝棚上施工呢,于是夔盛源指着谭同恩有些结巴了:“我卫生啊!这是瘟疫区啊!人多我能怎么办?这没法啊”
下面的谭同恩看对方结结巴巴,又微微转身指着后面叫道:“我的夔先生啊,您有没有想过这些人被赶走后,怎么养活他们的子女?他们能不能吃得上饭?他们在这里还有个窝棚,去别的地方睡在哪里呢?去哪里找工作呢?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啊,神对富人对穷人的爱难道会有差别吗?”
“我”夔盛源彻底张口无语了,毕竟海宋以神立国,圣经里的道德观那是不容置疑的。
这个时候,第一排那里突然响起一阵大笑声,一个身影站了起来,笑道:“既然谭牧师要论道,就让我来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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