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二十七章碎叶风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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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治五年九月,碎叶战役开始进入一个低潮期,双方已经没有大规模的交战了,只是进行一些热身形式的小打小闹,大食每隔几天都照例推出重型投石机轰击一通碎叶城,而唐军对付大食的火油弹也日渐娴熟,大食军的重型投石机一推出,唐军便立刻撤退,任大食人火油弹燃烧,也不再去扑灭它,而唐军的石都躲在一个个石制的掩体中,不惧焚烧,偶然也会回击一两枚天雷弹,应和大食军的攻击,而大食人一旦有大规模的调动,唐军就会立刻扑灭大火,严阵以待。
    从埃及调集来的八万军也抵达了碎叶,大食人再次兵强马壮,尽管如此,大食军始终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除了碎叶的围困战仍然在僵持外,其余各地也慢慢松弛下来,丝绸之路上再次出现了东西往来的商人。
    九月底,一支从东方来的商队抵达了拔汗那,这支商队就是崔曜所在的康国商队,由于战争爆发,他们的骆驼被军方征用,所有人被困在一个叫洛汗的小城长达两个月,不仅是他们,小城里挤满了和他们同样遭遇的商人,粮食和饮水都缺乏,还有随时会被抓去当兵的危险,他们象冬天里的土拨鼠一样,整天守在自己的货物旁,不敢乱走半步,两个月的时间使他们苦不堪言。
    一直到九月中旬,随着战事陷入低潮,商队首领穆塔才从一支运输队的手中搞到了一百多匹骆驼,带着他们的货物继续西行,这一天,商队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渴塞城低矮的城墙。
    渴塞城也就是拔汗那的都城,是一座人口不足三万的中等城池,由于距康国、安国等昭武中心国较远,拔汗那只能算昭武九国的一个旁支小国,国内民族也不完全是粟特人。突骑施人占了一半多,但拔汗那却距安西较近,历史上它对大唐的依附也相应更加紧密。
    商队缓缓地行使在商道上,这里靠近都城,往来的行人很多,大都是去城中买卖物品的牧人。他们这支商队在商道上颇为显眼,不时有路过地大食巡逻军前来问话,但很快就放过他们,又向远方疾驶而去,不久,长长的一支运粮队迎面而来,延绵十几里,占据了整个商道,商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闪、以让出道路。
    穆塔见一路盘查严格。便趁人不注意低声对崔曜道:“崔公子,从现在开始要尽量少说话,一切由我来应付。”
    虽然商队的首领还是穆塔。但这支商队已经不是去年那支商队,他们已经往返了两个来回,这支商队是由另外的近百名零散粟特商人散拼而成,所以除了老商人穆塔知道崔曜的真实身份外,其他商人都不认识他,以为他不过是在碎叶加入的一名小商人罢了。
    崔曜扮作一名突骑施商人,虽然脸孔有些不象,但他身材高大、穿着突骑施人地传统服饰,能说一口突厥语。又和穆塔很熟,商人们也就不去管他的闲事。
    崔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穆塔大叔还是叫我乌吉尔吧!”
    “好!”穆塔笑了笑,他一指前方的渴塞城道:“进了城你就到目的地了,我认识一个王宫的侍卫,可以请他替你带信。”
    “多谢穆塔大叔。不过进城后我有联系之人。就不劳烦大叔了。”
    崔曜话音刚落。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商人上前紧张地说道:“大叔。萨曼家族地军队来了。他们要检查奸细。”
    穆塔地脸色霎时大变。无论是大食军还是拔汗那地地方军对商队都比较宽容。唯独萨曼家族地私兵却十分难缠。他们为了敲诈商人地钱财。往往会胡乱栽赃。如果只是为了敲诈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如果他们发现崔曜是东方人地面孔。肯定会指认他奸细。怕地就是弄巧成真。
    想到这里。穆塔额头上地汗便流下来了。他摆了摆手。“你先去吧!叫大伙儿给他们点钱。打发就是了。”
    商人转身去了。穆塔忧心地对崔曜道:“这下可糟了。萨曼家地狗眼光歹毒。恐怕瞒不过他们。”
    崔曜反应奇快。他立刻道:“要不。我就改成大叔地随从。大叔从长安来。雇汉人做随从也很正常。”
    穆塔沉吟一下,眼下的形势确实也只能这样了,他立刻催动骆驼,“走!我们到最后去,以免其他商人生疑。”
    碎叶战役爆发后,拔汗那总督下辖的八千拔汗那地方军也被征调到了碎叶,而从西方调来的大食军又不管地方事务,这样一来,对拔汗那国的地方管理上就出现了一个权力空白,在拉希德的默许下,萨曼家族的私军便充当了这个管理者地角色,萨曼家族在拔汗那有三千军队,原本是分散在各个牧场里,现在全部调集到了渴塞城,他们的真正任务是监视拔汗那国王,防止他趁机作乱。
    在很早以前,萨曼家族的私兵就会偷偷上商道拦截商队,好一点只敲诈一些钱财,若被他们抓住机会,甚至会杀人越货,这是鼓励从商的大食法律中所严厉禁止,所以这种现象也不是很严重,但现在是战争时期,一切就和往常不同了,今天是在渴塞城外遇到他们,公开抢劫是不敢,但敲诈一笔钱财肯定是逃不掉。
    萨曼家族的私兵来了两支小队,二十人,由一名阿里夫(相当于唐军的伍长)率领,二十名骑兵的任务是巡查奸细,但他们却利用这个权力敲诈路人,这些天往来的都是贫苦牧民,没有什么油水,但今天却出现了一支粟特人的商队,怎能不令他们欣喜若狂,他们就仿佛闻到了血腥地狼群,一拥而上,用武力拦住了这支商队。
    他们吵吵嚷嚷,下手极狠,每个商人要被勒索二十个第纳尔,不给就立刻当奸细抓走。货物也要没收,商人得到穆塔的吩咐,都象绵羊一般的配合,要多少就给多少,不敢反抗,二十名士兵很快便收了满满一袋子金币。他们也来到了最后的穆塔面前,阿里夫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突厥人,长着一对蛇蝎般的小眼珠,不用说话,他一眼便看到了牵着骆驼的崔曜,冷笑了一声,用马鞭一指道:“这里怎么会有东方人,一定是奸细,给我抓起来。”
    立刻上来四、五名士兵。用刀指着崔曜,这就是他们地技巧,说抓却不抓。说不抓或许就会立刻带走。
    穆塔立刻上前来拱手道:“他是东方人不假,可他是我在长安雇得伙计,求军爷放过他吧!”
    话音刚落,那军官猛地一鞭劈脸抽来,穆塔不防,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崔曜见状皆大怒,他地拳头几乎要捏碎,但他地使命事关重大。他强忍住了胸中的怒火,一言不发。
    穆塔捂着脸,恨恨地低下了头,那军官用马鞭指着他大吼道:“你胆敢骗我,我连你也一起抓走。”
    穆塔猛地抬起头怒视他道:“我是康国最有名望地商人,也是这支商队地首领,大食总督阿古什亲手给我颁发了特别通行证,他还托我在大唐给他买东西,我怎么会通敌?如果你抓走我。阿古什总督一定会找到你们主人。”
    穆塔半真半假的话打消了这个军官企图抓走他吞掉货物的念头,如果这商人说的是真,那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好,这个东方人我们要带走。”军官面子有些下不来,他马鞭一指崔曜道:“上面有命令,凡东方人一律抓捕,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军官手一挥,四名士兵开始推攘崔曜,穆塔连忙上前拦住道:“抓走他可以。我在长安市署的五百个第纳尔押金也就没了。你们要补偿我!“
    听到这个东方人竟值五百个第纳尔,军官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贪婪的神色。他立刻一摆手,命手下暂停抓人,他拉着穆塔的骆驼到一旁,干笑一声道:“刚才是一点小误会,我向你道歉,我有心放了你们,可我又无法向上面交代,我也要打点上司,你看这
    穆塔明白他的意思,比出了一个指头,军官却摇了摇头,伸出三个指头,穆塔一皱眉,又换成了两个指头,军官一咬牙道:“二百五十个第纳尔,不能再少了,拿钱我就走人。”
    穆塔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晃了晃,里面地金币哗哗作响,他道:“这里面正好二百五十个第纳尔,你相信我就拿去吧!”
    军官一把夺过钱袋,瞥了崔曜一眼,一挥手令道:“我们走!”
    二十名骑兵如一阵狂风,向远方驰去,穆塔盯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声,他也一挥手对众人道:“我们进城吧!”
    商队又重新启程,这时崔曜上前深施一礼道:“多谢大叔,让大叔为我受委屈了。”
    穆塔摸了摸脸上的鞭痕,苦笑一声道:“做了商人,这种事就会常遇到,其实也只有这些家族地私兵会为难我们,真正的大食军却不敢欺辱我们粟特商人。”
    虽是这样说,崔曜心中还是万分过意不去,他指了指自己身后两头骆驼上的货物道:“这些货物就算是我送给大叔的谢礼,请大叔收下。”
    穆塔摇了摇头,“我只要你二百五十个第纳尔,其余的我分文不要,这是我们粟特商人的原则,不是我们的货物,我们决不能拿。”
    崔曜心中感激,他取出一袋钱默默递了过去,穆塔欣然收下,他又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我这一鞭也不会白挨,我会把此事告诉国王,让他转告阿古什总督,追究此人的责任。”
    崔曜忽然想起他刚才威胁军官的话,迟疑一下,便低声问道:“大叔刚才说地都是真的吗?你真给那个什么总督买东西?”
    穆塔笑了笑,“这确实是真事。”他小心翼翼地从身旁的袋子里取出了一只檀木雕刻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精美的越州青瓷盅,“这就是阿古什总督托我买的大唐茶盅,他指明要越州青瓷,听说他在大唐呆了两年,竟对喝茶上了瘾。所以我还特地给他带了十斤好茶。”
    他小心地又将瓷器收好了,见崔曜一脸疑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也就不瞒你,我其实是康国粟特人商会地执事,我父亲曾是康国的宰相。当年还受过大唐地册封,不过他已经去世多年,我与阿古什总督私交虽好,但我是商人,你明白吗?我不问政事,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于你。”
    崔曜默默地点了点头,相处这么久,他知道穆塔大叔不仅是商人。他还是一个好人。
    商队缓缓地进入了渴塞城,城门两旁仍有士兵检查,也是萨曼家族的私军。不过他们却不敢敲诈,按规定每人收了两个第纳尔的入城费,便放行了,崔曜也学了乖,他套了一身宽大的黑袍,遮着了半个脸,又戴上一顶粟特人地尖顶卷檐虚帽,就几乎完全遮住了脸,在守城士兵没有特意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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