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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半个月前重生醒来到现在,齐鸣终于适应了二十年前相对较慢的生活节奏。
同时他也幡然醒悟,原来1999年真的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可真要是当自己人生回档的时候,齐鸣却发现,真切的感受和那些重生类的小说完全不同。
前世自己好像没有遇到哪个爱的死去活来的女孩,需要重生之后安排一场久别重逢和不期而遇。
至于遗憾谁都有,墨镜王的电影里面不就有一句台词:人生若是无悔,那该多无趣啊。
前世的齐鸣算不得那种苦大仇深,辛苦半生而不得善终的家伙。
从小家里条件虽然算不上优渥,但父母也从来没让齐鸣饿着或者冻着。
一直到二十岁之前,他都属于温室里长大的那类小年轻。
兴许偶尔会有点叛逆,但绝对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
胜在父母教育之下,齐鸣也没养成目中无人的骄纵脾性。
倒是因为从小家中独子,又兴许长相清秀的缘故,邻里亲朋谁见谁欢喜。
久在这般人情世故的滋润下,齐鸣便养成了淡定自信,处事不惊的性格。
学业上一帆风顺,虽说没上什么重点大学,但不出意外毕业之后会按部就班的留在南方打拼,然后娶妻生子,孝敬父母,过上不会太奢靡,但也许恣意多彩的人生。
可天都有不测风云不是,也就在齐鸣大二那年,他那个干了小半辈子杂货小生意的父亲,突然打算转行。
应当是看着新千年之后城市里无数高楼平地起,房地产业如火如荼,于是就听人忽悠,卖掉了门面旺铺,收拢了资金,又从银行借了一笔贷款,去跟人合作搞园林工程。
结果很显而易见,工程款项结算的不清不楚,几个合作单位互相扯皮,雪上加霜的是合伙人又携款私逃。
于是,齐家一夜从二线城市中产,变成了欠银行一屁股债的窘境,齐鸣也被迫从温室里被推了出去。
那是前世齐鸣的人生中一段底色晦暗的日子,从小在家里人庇护下长大的他,在二十岁之后才知道父母的庇护之外,是红尘,也是风霜。
那一年齐鸣二十岁,骨里的自信淡定,伴随着家道中落系数瓦解冰消。
他变得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总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推掉朋友的聚会。
社交越来越窄,每天上班加班,回到家里画一些插画补贴家用。
同时还要帮着父亲还一部分当年生意失败,借走亲戚的那些欠款。
孤苦可能谈不上吧,顶多算孤独。
而既然如今人生回档,那么很显然当年的苦涩人生,齐鸣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其实,重生之后的这些天,齐鸣一直在想,既然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自己应该干点什么才好?
站在二十世纪的尾巴上,这个年月里很多人都依稀听到了千禧年临近的脚步声。
不同在于别人的迷茫和彷徨,齐鸣内心有的则是喜悦和激动。
重生回档之后该做点什么事?
首先肯定是赚点钱财,然后阅尽风月,让自己的人生继续恣意下去,
砰砰砰!
正当齐鸣神游天外的想着,卧室的门被从外面轻轻的敲响。
“你杨伯准备走了,出来一起送送。别高考一结束就躺在屋子里,四肢都快躺退化了。”
听声音便知是自己的母亲戴丽娟,齐家今夜的确有访客,作为晚辈,客人临走了自己不出门也的确不合规矩。
只见齐鸣从书柜里面取出来一个速写本,从中撕下来一张卷在手里便走出了卧室门。
出生南方的母亲戴丽娟,生活一项精致细腻。
今日却顾不得厨房收拾里满桌的狼藉,站在门口笑着相送。
一项在家中扮演沉默严肃的父亲齐大勋,也是一脸真诚的与那位客人有说有笑,那喜悦绝非是流于表面的相谈甚欢。
夫妻二人要送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白衬衫,大背头油光发亮,一看便知是刚焗了油。
手里拎着的皮尔卡丹公文包嘛,是在那个年代为数不多奢侈金贵的物件儿。
中年男人一见齐鸣便笑了出来:“少爷一个人在屋里鼓捣什么呢?”
“闲着无聊,画了一张速写。”
齐鸣说着把刚从本子里撕下来卷起来的那张纸,递给了眼前的中年男人。
后者掀开一看,简单几笔勾勒出来的倒是有模有样。
但定睛仔细看,身为外行虽觉得线条粗浅,但胜在纹路细腻,结构张弛有度。
画面里是一个男人穿着风衣,靠在一辆黑车前抽烟的样子。
那男人一眼便辨认出来了画作的内容:“画的这是我?”
“上上次来我家蹭吃蹭喝,临走前非要问我讨要一副。我妈便嘱咐我摹一张出来,素描油画什么的没功夫给你画,但又一想到将来保不齐杨伯你会念叨个没完,就随便应付了一张速写。”
“行,我看画的是真不错。要说起来,你小子这几年画是真没白学!回头我找人去管城南街把这速写做成书签。”
男人话锋一转又说道:“听说高考成绩下来了,开学就得去沪上工程大报到了,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张机票。上大学可是头等大事,得隆重点。”
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将速写卷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面。
“杨伯您好意我心领了。一个二本院校,我还是别嘚瑟了,老老实实坐绿皮得了。”
“好好学,老齐家没准能出个大画家,一幅画卖出去个上百万!”
“呸呸呸,大爷你咒呢?这世上哪个画家不是死了他的画才值钱。靠画画我怕是早晚得饿死。”
“哈哈哈,不当画家也不打紧。当我干儿子,回头毕业了给你在民航系统里面安排个职位也是好的。”
姓杨的中年男人,名叫杨轶夫。
方才三言两语便能听得出来,他和齐家关系不算浅薄。
至于临走便说起来要认齐鸣当干儿子,这话不是其实头一次了,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实际上从齐鸣很小,估摸着两三岁的时候,眼前这个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总是用那被烟屁股熏黄了的粗糙老手,有事没事就捏齐鸣的脸蛋儿,长大了之后虽然不怎么捏了,开始整天给齐鸣的父亲齐大勋洗脑,说要认齐鸣当干儿子。
至于姓杨的和齐鸣父亲齐大勋的关系,是从小在大杂院儿里长大的一茬人,算是发小的交情。
后来城市发展,住着好几户人平房杂院儿没了,老邻居们也都散了,唯独齐大勋和杨轶夫两家人联络和关系延续至今。
杨轶夫是大杂院儿里面为数不多念完高中,又上了大学的,还是金陵航空大学。
毕业之后回到了中州,进入到民航系统里面,
虽然杨轶夫已人到中年,但根据齐鸣的记忆,这位一直惦念着当自己干爹的中年男人,提拔到厅级应该也就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正所谓苟富贵勿相忘,杨轶夫在民航的这些年,安排齐大勋在中州唯一的民用机场开了一家特产商店。
这里面并没有太多利益关系,顶多是比其他商户在租金方面,给与了齐大勋一些规则范围内的最大优惠。
九九年的中州新机场刚新建没两年,里面有书店,有理发店,有餐厅。
唯独特产就齐大勋他一家在经营,生意不敢说大富大贵,但绝对足以让齐大勋养活一家老小之余,每年存款里仍有盈余。
显然母亲戴丽娟和父亲齐大勋,早已对杨轶夫要齐鸣当自己干儿子这件事司空见惯了。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含蓄轻笑的看着齐鸣。
两家交好,齐大勋其实内心也乐得亲上加亲,但毕竟自己儿子有自己主意,他夫妻俩一般都不会干涉过问。
更对于杨轶夫这种半开玩笑又半认真的话,其实没太当回事。
“干儿子就算了,万一我哪天在外面给你惹了事,你还得出面给我铲。”
“哈哈哈,”杨轶夫摸着滚圆的肚皮,也不觉得齐鸣拒绝自己会显得尴尬,反倒是笑的一脸油腻的同时打了一个酒嗝,“不妨事,不妨事。不想当干儿子也没关系,当女婿也行。”
杨轶夫笑着捅了捅身边齐大勋的胳膊肘,“我就瞧咱们家少爷,横竖怎么看怎么顺眼。说起来,我那闺女别看外表文文静静,可实际上你我都知道,混不吝的像是一根朝天椒。可从小到大也就齐鸣能镇得住那丫头。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女大三,抱金砖是不是。”
“行了,老杨。夸人的话就别当面讲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下楼。”齐大勋笑了笑,便亲自送这位民航局里说话极有分量的好友下了楼。
齐鸣帮着母亲在厨房里面收拾,一顿餐饭,风卷残云,杯盘狼藉。
站在厨房透过窗子向下看,看着那旧时家属院小区的楼下,齐大勋亲自送杨轶夫送上了一辆桑塔纳2000。
看着那辆情怀四溢的大众经典款渐行渐远,一边帮母亲刷碗的齐鸣又再度陷入了沉思。
内心感慨1999年,这真是个一切都如初春萌芽一般,万物都仿佛在争着向阳而生的美好岁月啊。
上半年那部风靡全国的动画片《宝莲灯》火的不要不要的,而无论是动画片还是三首主题曲哪怕放在二十年都堪称经典。
话说也是张信哲怎么就不会变老?
同样也是这一年深海经济特区,小马哥的OICQ已经上线,这会儿说不定,正假装女网友在线与初涉互联网的网民互动聊天。
西杭市的湖畔花园里,一位英语老师和十八个人,创立了一家名为1688的网站。
那个年月鲜有人知,这家当时专注B2B的互联网公司,会在后世引起怎样的影响。
而如果齐鸣没记错的话,那场席卷了整个齐家上下的重大变故,会在两年后降临。
自己要做的则是在这两年,抓紧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尽量避免那一日的到来,让自己前世突然戛然而止的恣意人生,在今生继续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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