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正逢君》卷三7113猝然心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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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禁殿有外朝内廷之分，内廷以玄极宫为中心，两翼有东西两苑，东苑是皇帝的后妃居所，西苑为皇子处所，整个皇宫重殿叠嶂，庭院深邃。
    西苑宫殿紧凑，各宫规格形式差不多，但有一座宫殿自成格局，位置是西苑各宫最靠近玄极宫的地方。
    西苑苏木郁郁中巍巍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捣红泥宫墙和青绿琉璃瓦在日光下分外明亮夺目。殿阁有致密而不迫，画栋雕梁精雅侈丽，引金水蓄成一池，池上一架玉桥凌越，奇石堆砌古木葱茏，繁花掩映成景。宫殿白玉石台阶，檐柱柱础雕刻精美的覆木莲花纹，室内皆金砖铺地，顶棚饰金木莲花水草纹海墁天花，华贵堂皇。
    昭明宫，西苑第一宫，是所有皇子们向往的处所，那是太子储宫。
    皇宫里又掀起不大不小的波澜，皇帝给十六皇子安排处所了，竟然是“惜晖堂”。
    怎么会是惜晖堂？这是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地方。
    这也让众皇子公主既羡慕又怜悯。
    “为什么是惜晖堂，而不是……昭明宫……”光艳美冶的瑶妃鲜红的蔻指掐断了一株绚烂的花朵。
    惜晖堂属于昭明宫，又不在昭明宫。
    昭明宫花园内西侧，览照楼以南，红墙开一门——祥和门，连通一跨院，唯有一座小殿，前代先皇帝取名“惜晖堂”。惜晖堂自成一院，另有小门可以通内外，室内明间悬匾“俨若思”，前代一太子乖张暴虐，特意为他修建这座宫殿，禁足于内，希望他能够读书自省，修身养性。
    对于众人的迷惑不解和议论纷纷，妃嫔皇嗣们的羡慕嫉妒和同情嘲笑，皇侯云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内侍都太监哈德全的引领下来到了惜晖堂，现在已改名为“承阳殿”，安适如常的住了下来。
    想到这里将是他今后的住所，要一直住到封府离开皇宫，在来之前早吩咐瑛芷他们把需要的东西分类整理，可是进到承阳殿，皇侯云熙一看，自己带的东西完全用不上，宫殿里一应俱全，什么都准备妥当了，而且件件看起来都是珍品。
    皇侯云熙淡漠的心里泛起一丝迷惑。
    五周岁生辰一过，皇侯云熙开始每天按时按卯去弘文苑读书，太监小路子和宫女蕊儿随身侍候。弘文苑里有一座便殿——体仁殿，适学的皇子们都有一间自己的居所，可以在读书课余休息。侍讲学士授课时间，侍候的宫女只能呆在体仁殿，太监可以跟随侍候。
    这天午后是骑射课，皇侯云熙还年幼，只能学习最基本的骑术。小路子在前面小心地牵着马，皇侯云熙骑在马背上，挺直了腰背，紧张地适应着慢速的踏步。
    跑马场外面传来一阵高高低低的喧哗声音，引得皇子们翘首观望。授课的是神武卫将军顾睢止，威武严厉，只听得他一“哼”，所有皇子赶紧回神，目不斜视，继续自己的操练。
    隐约听到女声的哭喊。
    顾睢止示意侍从出去了解情况，不一会儿，侍从回来，低声回禀。顾睢止闻后抬眼看了一眼皇侯云熙，并没有说什么。
    皇侯云熙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中一凛，对小路子吩咐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路子快速扫了一眼顾睢止，有些犹豫：“殿下……”
    “去看看。”皇侯云熙肃目。
    “奴才这就去。”小路子不敢再多嘴，飞快的跑了出去。
    没多时，他就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尖声喊着：“殿下……”
    皇侯云熙心中一跳，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来，强作镇定的说道：“怎么回事？”
    “殿下，是瑛尚宫……她……”
    皇侯云熙脸色大变，着急的直接从马上往下跳：“瑛姑姑她怎么了，快点说！”
    小路子吓了一大跳，扑过来及时扶住了他：“殿下，您小心啊，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皇侯云熙一把推开了他，飞速的朝外奔去。
    顾睢止看着，声色不动没有表示。其他皇子们一看情形，纷纷议论。
    在跑马场外哭喊的是莺儿。
    “快，快带我去！”皇侯云熙一把拉住她，“瑛姑姑怎么了，边走边告诉我。”
    “殿下啊，瑛尚宫她……哇……”莺儿止不住地哭着，泪眼汪汪地抽噎，“瑛尚宫跳进水里了……她被罚了……他们打她了……她又跳进水里了，可是还是找不到……哇……怎么办，他们要打她……她会死的……”
    死！
    皇侯云熙心猛地抽紧。
    “你说什么！”他面目吓人地瞪着莺儿。
    “殿下啊，奴婢带您去……瑛尚宫找不到，他们会打死她的……”莺儿不敢再多说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在前头带路。
    瑛姑姑，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我该怎么办，你要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怎么活……
    皇侯云熙心乱如麻，焦急惶恐的拼命赶去。
    西苑，映月湖边，一座八角琉璃亭——涤沁亭。
    皇侯云熙气踹踹嘘嘘地跑到亭前，他什么呼喝声也听不到，什么事物也看不到了，只看得到软绵绵趴在地上的一个人，浑身湿漉漉，身上的宫女纱裙胡乱的皱在腰上，露出裙底的衬裤，上面血迹斑斑浸染一片，脚上的绣鞋不见了，脚底是乱石的划痕，破了皮露出了肉，被水浸泡的胀开了，头上的簪花饰物掉落地上，湿淋淋的头发凌乱，披散在脸上。
    “瑛姑姑……”皇侯云熙失神的慢慢走过去，发软的腿再无力支撑，跪倒在地上。
    他伸出手，颤抖着抚上了瑛芷的头，小心翼翼带着一丝害怕，轻声唤着：“瑛姑姑，我来了……”他发抖的手轻轻拨开了脸上的湿发，露出了底下一张苍白失血的脸。
    “瑛姑姑，我来了……”他轻轻触摸毫无生气的脸，冰凉一片，“瑛姑姑，我来了，我来了……你看看我，我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唤着，想叫醒躺着的人，似又害怕吵醒闭上眼睛的她。
    “殿下……”小路子哽咽着跪倒在地，他担心地看着面无表情呆呆盯着瑛芷的皇侯云熙。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凑到冰凉的鼻子下，手猛地一抖垂到地上，他深吸一口气逼回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嘴角抽搐轻声说道，“殿下，瑛尚宫她……她去了……”
    皇侯云熙被惊醒，他怒目圆睁，大声呼喝：“你胡说！闭嘴，你胡说！瑛姑姑她只是累了，她只是累了，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猛地把瑛芷湿淋淋的脑袋抱到怀里，怎么也不松手。
    “瑛姑姑她只是睡着了……”
    “殿下啊……”小路子和莺儿哭喊倒在地。
    皇侯云熙喃喃低语，抱着瑛芷的头轻轻地梳理她的长发，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瑛姑姑，记得我还是个婴儿，你抱着我到草地上，带我看花看树……我不肯，只愿意躺在你的怀里……”
    “……你不知道，只有在你的怀里我才觉得是安全的，被人爱着的，才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
    “……婧怡走了，我没有难过，因为我也死了，我觉得开心，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我为什么又活了，其实我不愿意，不愿意的……我宁肯死去……”
    “……瑛姑姑，我只有你，只有你了……你起来抱抱我吧，抱抱我，我觉得冷……”
    “……瑛姑姑……不要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