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界》【ChildofStars】ECChapter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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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越荡越远,与此处静谧的空间仿佛是划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冬元节意味着一年的结束,本就是人们开启全新生活,展望未来的日子。在这样欢乐的时光里,不会有谁会特意来到这里打扰死者的安宁。
    但此时此地,墓园最中心的位置,偏偏坐着一位老人。
    四个月前,这里多了一座新坟。坟前的墓碑装饰得很好看,也算配得上主人的身份。这四个月来,公墓里已经摆满了一批又一批的白百合。前段时间,来这里悼念那一位的艾斯兰人络绎不绝,其规模之壮阔,甚至还胜过了利文哲上将在三十年前死去的那一天。那段时间里,老人不曾来过。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冬夜,他来了。
    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祭奠阿尔陛下。
    在距离那座坟墓不远的地方,原本还有另一座坟。
    那座坟墓原来只是个衣冠冢,现在衣冠冢的主人已经回到了坟墓里,墓碑却已经连同曾经的荣耀一起被彻底抹去。
    满园的白百合,只有这里是一片荒凉的,看起来滑稽又悲哀。
    老人没有穿那身挂满艾斯兰所有勋章的军装,却带了三只酒杯,一壶酒。
    他斟满一杯,放在摆满鲜花的先王墓前,又斟了一杯,走到那块荒凉的坟前,放到地上。他也不在乎地上的泥尘,随性地坐到地上,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
    老人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张英武而健朗的面庞终于露出几分世人不曾见过的萎靡。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你们两个若是挨得再近一点,或许还能在地里打起来。”
    老人开玩笑似的轻轻念了一句。顿了顿,又喃喃道:
    “如果姓郁的那个老不修看见你俩一块埋在这里,怕是要笑得胃痉挛了。”
    他的语气带着唏嘘,笑容里却不知为何,有几分自嘲。他已在这里坐了一夜,这是他说过的第一句话。许久不曾说话,开口以后,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人终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离家出走三十年,把外面的世界闹得鸡飞狗跳;一个在城里龟缩隐忍了四十年……到头来,终究还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我该笑你们活该,还是该感叹这命不由人?”
    “最不该死的人死了,早就该死的人还在这苟延残喘,说些好笑的屁话。”
    老人喝下第二杯酒。缓缓放下酒杯,手撑在身后的土地上,仰起头来,眯缝着眼睛看着艾斯兰冬元节浩瀚却又阴沉的夜空,像是无声的浩叹。
    “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夜空照亮了天上浓郁的黑云,云层被风吹得翻卷起来,成片地飘动着,恍然间却又有一种云不曾动过,动的是大地的错觉。依稀间又能看到那隐没在天空深处的遮云蔽日的舰船,又能看到那一轮虽然不甚浑圆,却皎洁明亮的皓月,丝丝缕缕月光从万丈红尘中浩荡流下,将老人的发丝映得花白。
    老人沉默地看了很久身前那座无名孤坟,忽然笑了起来:
    “在外漂泊三十年,一切事情的真相,你又看穿了多少?不过以你的性子,不管放火的那个人是谁,你终究还是会用这种方式回来的。”
    老人又转头,看向那片缀在墓地里随风摇曳的白百合:
    “你呢?做了三十年人见人怕的恶鬼,又做了四十年老乌龟……哪怕早就知道了一切都是无用功,也要用这种方式浪费自己的一生。别人或许永远都不会记得你这个傻子了。”
    老人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眉眼之间又多出几分祥和。
    “不过也还好。你阿尔·艾斯兰还是生下了几个有意思的种,他们都是好孩子啊。”
    一艘舰船破开了云层,在万丈高空上缓缓飞行。遮蔽了云和月。老人怔怔地看着那艘舰船再次隐没在另一团乌云中,失意地呐呐:
    “人也是,社会也是。江湖也是,阴谋也是,儿女情长也是。”
    “这些东西,都像是交缠在了一起,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网。人若是还活着,又怎么能脱身?”
    ……
    这是她第一次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大都会光陆怪离的夜空。
    也许往后的日子里,她的世界就只剩下这片天空了。但是她现在是不会知道的。
    舰船飞得很高。穿行在厚重的云层里,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像是在尽力向她伸出嶙峋的手。无数光和影穿梭流淌,交织成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她看到一片不怎么亮堂的空地,上面整齐地堆放着石块,地上铺满了白色的花,那是白百合——如果有人告诉她,那么她就会知道。但是现在的她,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舰船里的温度要比外界高一点。但是此刻终究是冬天,是冷的。
    这么冷的天气里,女孩仍旧赤裸着身子,只在身上披了薄薄的一条毯子。天冷了应该要穿衣服——如果有人告诉她,那么她就会懂得。但是没有人会告诉她。
    少女打着赤足,金色的短发乱蓬蓬的,像是没理顺羽毛的雏鸟。她的眼睛真好看,像是世上最干净的蓝色宝石呀。里面透透的、亮堂堂的,好像装满了窗外所有的景色。
    这里是哪里?她要去哪里?人们为什么会说话?他们说的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但是现在的她甚至无法理解迷茫为何物。她怔怔地站在落地窗前,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地、略有些僵硬地伸出光洁如玉的手指——手指、手腕,手臂,肩膀,脖颈,五官,身体,她身上的一切构造都是最符合美学的黄金比例,好像生来就是要作为放在展览馆的艺术品而存在的。她的手指最终没能接触到外面的浮云,她摸到了好像冰块一样的东西,上面映出她指尖的倒影。
    这个薄薄的、透明的东西叫做玻璃。
    如果有人告诉她,那么她就会知道。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片寂静。偶尔能够听见舰船引擎沉闷的嗡嗡声。在这个无限接近于沉默的时分里,少女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了嘴,发出了这辈子第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如果有人能够理解婴儿第一次张嘴、牙牙学语的原因,或许也能够明白少女那如同白纸的思想里偶然出现的波动了。
    人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玻璃里呢?
    这样的话,好像养在鱼缸里的金鱼呀。
    玻璃薄薄的,好像很轻易就能打碎了。
    但是打碎了玻璃的话,金鱼会死的呢。
    人也是吗?
    ……
    席默城对着舰长室外的列兵平静地行礼后,在舱门上输入了识别指令。
    气阀被冲开,风神号内舰长室的景象一成不变,充满了冰冷的钢铁气息。娜波莎娃舰长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的到来,合上工作文案的动作有些仓促,冰冷而美丽的眉头轻轻微蹙,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质询。
    席默城向这位在全世界都久负盛名的、艾斯兰唯一的一位女性舰长行了个军礼,动作依旧严谨地像是按照既定程序运转的机器。
    “舰长,距离外1区还有460英里,预计会在三小时后回到艾斯兰。”
    这位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战功显赫的冰山美人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段时间以来,与异人革命军的战事频发,其中最为激烈的一场战斗莫过于一个月前青龙山上的围剿战役,号称“铁人师”的十七师以虎狼之势一马当先地突破了异人革命军一师在山顶上布下的重重防线,硬生生地歼灭了近半数的暴徒党成员,而一直在战线前方指挥十七师作战的,便是这位娜波莎娃大校。
    战线指挥的工作要远比常人想象地繁重复杂得多。尤其是作为一整支军队的决策者,更加不容许有半步行差踏错。在青龙山一役,十七师不顾司令部回援诺山城,强行攻坚的决定最终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战果,但这是不为艾斯兰高层所接受的。无论战果有多丰厚,在战斗中,将士违抗了军令,终究是不容小觑的重大指挥事故。这也就是为什么娜波莎娃舰长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暂时退出战事,回到艾斯兰述职的缘故。
    “席辅官,我想我已经和你说过,如果没有什么紧急事务,这两天不要进来打扰我。”娜波莎娃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不愉,但席默城似是已经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脸上仍旧是如水一般平静:
    “舰长,恕默城直言,您在青龙山上作出的决策已经让高层震怒,这几年来其他师的司令官也一直对舰长您的行事作风颇有微词,您应该也知道,这次紧急述职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很有可能要接受上层弹劾……”
    “我都知道。”娜波莎娃轻轻闭上眼睛,语气里不见什么波动,说出的话却是让每个听到的艾斯兰人都会不由得直冒冷汗:
    “司令部里面剩下的都只是一群冥顽不灵、迂腐蠢笨的老东西,连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也不明白,没什么好怕的。”
    席默城对于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同时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性舰长的性子,了解不可谓不深。在所有亲信中,他跟随娜波莎娃的年岁最久,甚至可以说是陪伴着她一起长大,看着她从那位青春靓丽、受尽宠爱的少女,一路成长到今天这副模样的。
    别人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时,或许会觉得她锐气太盛,没有规矩,甚至是不知死活。但是只有席默城在心里清楚的很,这个女人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资本对艾斯兰的高层将领作出那样的评价。
    所以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的额头并没有渗出冷汗来,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她那疲惫的身影时,眼里多出了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娜塔莉……”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娜波莎娃眉头顿时紧蹙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难以言喻的变化,就好像从一座千里冰封的雪山霎时间化作了隐而不发的巨大火山,那双清冷如刀的眼睛直直射向席默城,看了他一阵后,方才说道:
    “席辅官,请你认清自己的立场。”
    她顿了顿,复又平静道:
    “那个名字,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席默城愣了愣,半晌哑口无言,方才颇有些自嘲地苦笑一声:
    “我知道了。”
    娜波莎娃抬起头来,看了席默城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微地叹了口气,语气难得地柔和了几分:
    “席辅官,这段时间以来,辛苦你了。”
    娜波莎娃被临时撤销军职的这小半月以来,一直都是身为舰船辅官的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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