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界》【ChildofStars】ECChapter209(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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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最后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足道又连续问了些什么,最后神情严肃地开始对周围的战士们发号施令,阿呆听清楚了一些:
    “能动弹的……中间广场集合……少废话了!……他妈的快一点!”
    士兵们开始跑动起来,与阿呆擦身而过跑进剧院里,剧院各处的演艺厅里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正在休整的军人们乱成了一锅粥,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阿呆回过神来,又朝何足道那边望去,那叫做小关的警卫员还在和司令官说话,看那模样似是极为激动,两人已经争吵起来,听得尤为真切:
    “我一定要去!何长官……三营的弟兄们不知道能回来几个,我肯定能帮上忙……”
    “去你妈的!你就是脑袋勾了芡……不识好歹的兔羔子……你身上还剩几斤几两?嫌六师死的人不够多吗?”
    “我没有受伤!本来咱们就不够人了……”
    “你他娘的就是个文书!枪都拿不稳的小兔羔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多一个人是一个……要不然,别说是文书,就是难民们也要死在这里……”
    争吵持续了一阵,还能战斗的军人已经跑到剧院外集合了。除去在周边站岗维持防线的四百多个人,站在这里的人数也就不到二百,其中还有不少是伤兵。何足道似是拗不过那警卫员,猛一撒手,气哼了一声,带着两百名军人浩浩荡荡地朝华纳镇中心的广场冲去。看着在街道上滚起尘烟渐行渐远的六师军人们,阿呆深深吸了口气,胸膛有些颤抖。
    南与北。
    两个人。
    半个小时。
    六道枪响。
    像是夕阳下持枪对峙的牛仔,胜负只在毫厘之间,一个细微的失误都会命丧黄泉。
    他是艾斯兰侦察一营队长,哈里斯·乔德森。打响世隐乡西征第一枪的狙击手。史册中不会记录这个无名狙击手的名字,但他的枪法与资历毋庸置疑是整个侦察营里最顶尖的。
    另一人叫黄彪。世隐乡的农民。二十八岁参军,入伍七年,担任狙击手观察员的职务五年。凭借着预测危机的异能在战场的刀光剑影中存活至今。
    但是这些数据与资料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两个人在此前的一生中都没有任何交集,再多的对比也是无稽之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是死敌。他们都是背负着各自的信念与责任,试图夺走对方性命的刽子手。
    通常情况下,异人革命军的个体战斗能力都会高于艾斯兰军人,世隐乡的战士多是异人,能力诡异多端无法预测,往往能在战场中发挥出奇制胜的效果,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与人数相差近十几倍的艾斯兰军队相互纠缠了半个世纪。相对而言,艾斯兰的军人能够依仗的,便只有更加科学的现代化武器了。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更加复杂。黄彪已经失去了惯用的右手,失血过多,危在旦夕。而哈里斯·乔德森从头至尾都不曾中弹,状态良好,此时的精神更是专注到了无以伦比的程度。两个人都抱着至高的觉悟,在树林的阴影中,在初初降临的黑夜里,与不曾见面的对手在刀尖上共舞。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被对方捕捉,换来的都会是无情的枪响。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峦,这片茂密的树林被黑夜彻底笼罩,抬头时就连月色也见不真切。两人所能够依仗的,便只有多年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直觉与经验。就像是瞎子对剑,目不能视时,身体的各处感官都会变得更加敏锐,而对弈的两人为了不让对方察觉,都尽可能地保持缄默,攻击时无声而致命。
    方才的半个小时内,两人都是在听到草地窸窣的声音后,不分先后地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互相开了三枪,最危险的一次,哈里斯的狙击枪子弹甚至擦着黄彪的脸颊飞过,倘不是他有异能傍身,在关键时刻提前偏转过头,早已经饮弹西归了。两人保持着几乎完全一致的动作,在草地上匍匐着,移动的速度慢过了蜗牛,若不是夜风偶然穿过草地,甚至会给人一种画面已经定格的错觉。不知不觉间,两人相隔的距离已经不足百米。
    狙击手对峙,最需要的便是耐心。越是没有耐心的人,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在战场相逢的狙击手,隐蔽在各自的狙击地点,用瞄准镜对视两三天都算不上稀奇。
    然而不管黄彪再怎么有耐心,他所拥有的时间都不多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一次开枪时角度甚至偏移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直接打到了哈里斯十米开外的地方。而哈里斯也同样意识到了这点,反而收敛了行进的速度,像是沉默的蛇,静静等待着猎物咬饵。
    无声的战斗仍在持续,但是黄彪知道,此时他的境况已经是急转直下。意识开始模糊,额头发烫,显然是不及时处理伤口导致的感染,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发烧的征兆。他的十二发备弹也仅剩下了最后两发,哪怕对方只是匍匐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己再不出手,也将迎来不可避免的终盘。
    黄彪猛地咬破嘴唇,从嘴角滴出血来,试图让混沌的大脑再清醒一点,仅剩的左手放开扳机,缓缓下移,摸向了怀里的最后一枚手榴弹。
    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临时拼凑的这只两百人队伍冲向了华纳镇的中心广场。
    在那里驻守的是七倍于他们的敌人。
    喊声冲天,枪声四起。呈锥形的革命军队伍宛如尖刀一般突破了中心广场北边的防线。周边各个方向的华纳镇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向北面赶去。密集的净化弹如同雨幕般向那支队伍倾泻过去,站在前端的异人们怒吼着使出了各种各样的异能,子弹或是打在宛如水晶的盾牌上溅射开去,或是受到某些磁场的牵引而猛然调转方向直直下坠,又或是穿进军阵中打在异人革命军的身体上,中弹者在惨叫中倒地,面庞扭曲地挣扎着。
    冲进了绿化带后,广场周围的一排喷泉雕像后隐藏的华纳镇人探出枪来,子弹喷射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广场,异人革命军阵前端的水晶盾牌后方猛然跳出一道不算伟岸的人影,跃在空中怒吼着对雕像群后方的敌人们扬起右手,掌心上的电弧轻快地一阵跳跃,渐渐汇聚,陡然产生了惊人的剧变,一颗宛如液态的电球在手掌上生成,随着那人的暴喝声骤然出手,沉沉地丢进人堆中,顿时整个天地都一阵爆闪,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撕开了夜幕,近几十名华纳镇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就已经化作了飞灰。
    何足道的整只右臂都烧得通红,就连衣袖也焚烧殆尽,落到地上踉跄几步,旋即放声大喊:
    “冲进去!!!!!”
    一时间,无数的颜色照亮了整个黑夜。是雷是电是烈焰是冰川,隐藏在石砖下的树根肆意生长,如同有生命般的枝条死死地困住了敌人;有的人丢下了手中打空弹匣的冲锋枪,抽出泛着寒芒的短刀在人群中穿梭;身中数弹的异人皮肤腐烂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死死地抱着眼前的华纳镇人张口便咬,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不曾松口;又或许是紫色的宛如虚空的光彩,一柄流淌着触目惊心电弧的长矛划过抛物线投掷在空地上,炸出惊人的凹陷;司令官何足道的头发根根直立,眼里布满了血丝,双手放出的电弧如同蛛网般向四周放射,一拨又一拨的人被麻痹得动弹不得,口吐白沫,关鹄卿被暴怒的华纳镇人压在身下,拼命地死掐着对方的脖子,猛一个翻滚让对方的后脑勺磕在了台阶上……
    异人革命军像是永不磨损的军刀,闪烁着教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寒芒,那两百个异人成为了这片黑夜中唯一的亮光,不知疲倦地向广场中央冲杀过去;华纳镇人却像是杀之不尽的恐怖蜂群,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异人军的生命。
    浩浩荡荡的军队在何足道的带领下冲进了广场中心的信号塔中,迎面而来的却是数不胜数的华纳镇守备军,仅剩的百余人陆陆续续冲进塔内时,建筑的外围已经被数百名华纳镇人彻底包围,一部分扛着重型武器的异人自觉留在队伍后方断后,站在门口的围栏前怒吼着对敌人倾泻着手中机枪的子弹,何足道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冲去,他的身体周围电弧乱窜,就连友军也不敢随意靠近,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一团温度恐怖的电球,射到他身上的子弹还未接触到皮肤就已经化成一滩铁水。他一马当先,喉咙嘶哑地摧枯拉朽地向顶层冲去,身为普通人的华纳镇人完全不是一合之敌。
    华纳镇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当头的那名异人才是这支突袭队伍的核心,这群失去了一切的男人满目通红地怒吼着从楼梯上跳下,竟是有十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腰间手榴弹的拉环,拼命地冲向了楼道上的那支队伍。
    十几道爆炸声先后响起,恐怖的温度在信号塔中炸开,甚至诱发了革命军人身上许多枚炸弹的殉爆,就连地面都为之颤抖。烟尘混杂着扳机扣动的声音从信号塔的窗户中向外飘去,当视野重新恢复清晰时,那一马当先的白色电弧已经没了踪迹,何足道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趴在楼梯上,回身望去时,队伍中的战士们已经不足百名。
    他睚眦欲裂,使尽平生所有力气:
    “上啊!!!!!!!!!!!!!”
    不上不行……不上不行……不上不行……
    头上的楼道曲曲折折蜿蜒而上,仿佛没有尽头,顶部的白炽灯像是天堂照下的圣光,要将剩下的革命军战士引渡到世界的终结。
    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华纳镇人们仍像是无穷无尽的游魂野鬼,凄厉地啸叫着,端着枪冲向楼道中的异人,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把这群人永远地留在这里。何足道身旁的一名战士被射成了筛子,他抓过战士尸体手中死死扣着的冲锋枪,不要命地向前冲去,冲锋枪恐怖的后坐力使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巨颤。一名横倒在楼道上的华纳镇人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脚踝,何足道被直接绊倒在地,更多的敌人从楼梯上冲下,密集的火力隔开了他与后方战士们的联系,何足道拼命地挣扎着,冲锋枪的枪托生生砸碎了那人的颅骨,勉力站起身来时,远处的楼道上几杆对着自己的微型冲锋枪已经进入了射程范围内,他的异能已经耗尽,根本没有再次施展的机会,楼道里是铺天盖地的怒吼声,他的眼睛睁得几欲裂开——
    轰——
    在黑夜中匍匐前行。
    将最后一个人送入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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