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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他现在已经不算修行者了。
浑身源炉凝滞,气海翻腾紊乱,诸多流派真气冲撞撕裂筋脉,能够活着已然是福泽深厚,已然无力去左右这天下大势,当下不管灵虚子这一去结果如何,其实也和他没什么实质性关系了。
“姜大侠,其余事宜等此间事了再叙吧,眼下还请姜大侠助飞廉氏前辈解此间厄难。”
安化侍朝姜京佐抱拳拱手,姜京佐面色不改,依旧冷漠如水。
“好说,不过是一群毫无心智的乌合之众而已,大宗主,请率领部众撤离,十次呼吸后撤开结界便是。”
安化侍闻言艰难抬起鬼彻厚重的刀身。
“姜大侠,我的鬼彻可以借给你用。”
“无需,我有我自己的剑。”
姜京佐抬手一指,鬼刹剑从脚下升腾竖起,来至与指尖平齐处邪气凛然,剑身四周如沸水般浮浮沉沉,一股极度内敛的澎湃杀意弥漫纵横。
安苾鸢朝姜京佐道了声有劳,她和安化侍一样对姜京佐完全信任,对姜京佐的实力也没有丝毫质疑,当下一众侍天门高手随安苾鸢冲霄而起,安化侍被柳象骨背在身后,他不断朝下俯瞰,只瞧见安苾鸢的结界缓缓消散,下方一众太古神族阴灵纷纷青面獠牙显露,一片熔炉金焰汇成**大海沸腾涌起,姜京佐一人一剑显得势单力薄,在金色**中好似一叶扁舟,可恰恰就是这么一叶毫不起眼的扁舟,此刻黑剑垂下一往无前,瞬息间便被无边无尽的金色**彻底吞噬。
“姜大侠!”
虽说姜京佐在安化侍心里地位崇高,可面对太古神族一脉,安化侍着实也替他捏一把汗,好在是这种担忧仅仅持续了刹那,因为下一刻金色**便彻底爆裂开来!
一剑开金海!
振聋发聩的巨大风浪声骤然迸发,金色**被从中劈开一道万丈长渊。
黑衣黑剑的姜京佐屹立于两渊之间,随手一抬便有万千道剑纵横八方,所过之处熔炉金焰尽皆被压制熄灭,剑芒精准无比洞穿每一具太古阴灵源炉位置,下一刻玄青火舌化两袖清风,将太古阴灵的骸骨驱壳彻底焚烧殆尽。
一剑杀一灵,千里不留形!
这群毫无灵智的太古神族完全傻里傻气,他们悍不畏死且不知何为害怕,即便有同伴如雨洒落凋零,它们依旧如蜂巢般向姜京佐全力进攻,只不过姜京佐是何许人也,一轮玄青烈阳在金色**中滚烫掠出,鬼刹剑血气缭绕顺藤攀爬,玄青道气逐渐化作深紫色妖异阵纹,仅在一次呼吸间便横亘整座北绝之渊地域。
姜京佐迎大风衣衫鼓荡,六座互相交叠的驳杂大阵从其脚下生成,细细观之大阵自有道韵筋骨,每一道筋骨都蕴带有鬼刹剑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姜京佐口中念念有词,鬼刹剑被他握在手中,又狠狠【戳】入下方道阵阵眼之内。
于是乎,脚下道阵步步生莲千朵万瓣,每一瓣绽开又快速消亡。
一剑化万朵。
花开即败,一花杀一灵,百灵百花杀。
道阵亦周而复始,生而即死,死又复生,生生不息,最终铺天盖地。
这一日,姜京佐在北绝之渊内仅出一剑。
一剑化三清古气,生衍大道阵纹三千,化万朵红莲,斩太古神族全族于须臾之间。
这是何等的豪迈雄奇,安化侍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绘。
安化侍只知道,这一生得见姜京佐这一剑,方才明了何谓高深莫测,何谓顶尖高手的盖世大风流。
姜京佐的道剑风流独树一帜,不矫揉造作,亦不讲求套路,有的仅仅只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只有以吾道斩灭一切外道的铿锵道心。
令安化侍无比忌惮的太古神族大军如雪般消融,姜京佐剑势未退,直接御剑腾空直取北安王骸骨,下一刻已经冲入太极诛魔大阵,而安化侍也被柳象骨带着彻底冲出北绝之渊,之后的场面也再无缘得见。
真正的高手就该如此,此刻的安化侍心中明悟,竟从姜京佐刚刚那一剑中悟到了一丝真意,这真意无法用语言描述,可能是因为姜京佐的决绝无前,也可能是因为他大祖之境可斩天人的霸凌气度,亦可能是那一剑带来的刺破一切雾障的醍醐灌顶,总之安化侍现在也有了更多感怀,貌似只要他现在恢复修为,只要找到和姜京佐类似的澎湃战意,便能够战天斗地更上一层高楼。
当然这些也仅仅只能想想,毕竟眼下说什么都已是来不及了。好在是安化侍也看得开,他不会像那些迂腐凡人一样再自暴自弃,毕竟也活了将近两百年了,若说活够了那是肯定不会的,接下来的日子他定然也会好好活着,只是不会像上一次化凡那般心绪颓丧,毕竟已经注定之事不可往复,再丧也只是浪费光阴。
侍天门众人一直飞到一处荒原上,沿途没有看到一座完好的城池,毕竟刚刚经历连番大战,东陈王朝遭逢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厄难,此刻北绝之渊方圆数万里江山已经彻底被荼毒殆尽,能够找到一处歇息地域已然不易了。
“造孽啊。”
安化侍望着四周的满目疮痍,他看到了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还看到了难以描述的碎尸骸骨,这些都是北绝之渊大战余波下无辜受戮的百姓。
虽说这不是安化侍一人所致的恶果,安化侍心里也清楚,即便他今日不来北绝之渊,只要北安王骸骨还在,最终的结果也必然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这也是为何诸葛燃灯处心积虑谋划这一切的根本缘故,这位老狐狸心里很清楚,只有北绝之渊内不再有北安骸骨,东陈和儒门才不会再遭如此厄难缠身,从这点来看,安化侍倒有些理解这老狐狸的复杂内心了。
这世上的人无论有多么坏,往往背后都有其一直坚守的东西,诸葛燃灯视一切抵临北绝之渊者如虎狼,可这也是身在其位谋其政的结果,从这一角度来看,貌似这老家伙也没想象中那么坏了。
一众侍天门高手都各自打坐修炼,互相之间没有一句废话,安苾鸢静静陪着安化侍,此刻大事已经无碍,她的脸上也浮现出无尽愁容,毕竟安化侍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这是安苾鸢万万不想见到的,安化侍也不想让娘亲难过,当即抿起左侧嘴角笑得开怀。
“娘,没什么的,做个凡人其实也不错,我这辈子也活挺长了,比起那些英年夭折的天纵奇才,已然是有大富大贵了。”
安苾鸢闻言还是不断啜泣,阴阳面具内不断传来呜咽的声音,毕竟是自家儿郎遭逢厄难,刚刚在形势紧急下她不可示弱,此刻的她却万万绷不住了。
“侍儿,娘真的对不住你”
“若说对不住,那也是我爹对不住我,跟娘你没关系。”
安化侍很想帮安苾鸢拭泪,可碍于其身份隐秘,当即也忍住了摘下她面具的冲动。
不多时空海回返,白月初立刻迎了上去,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不管这白月初究竟有何打算,最起码这一刻,安化侍看得有些憧憬心酸。
他倒是不担心蓝阡夙会对他变心,他只是想到今后撒手人寰,留下蓝阡夙一人在世上默默悼念,这对她来说不可谓之不残忍,毕竟越是爱得深沉的道侣,越受不得这种司空见惯的生离死别。
极远处的大战还在持续,天崩地裂的巨大轰鸣声此起彼伏,只不过安化侍对此却不再感兴趣,他现在感觉自己很疼很累,只想默默靠在安苾鸢怀里睡一觉。
“娘,这些年真得好累啊。”
这还是安化侍第一次躺在娘亲的怀中,这场景他从来都没敢想象过,即便是跟温叔牙闯荡江湖十七年,他也从来没敢在温叔牙怀里躺过一次。
安苾鸢轻轻拍着安化侍的身子,这画面稍显突兀又满溢温情,众人就这么在大战边陲待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远方缓缓飞来两道身影落地,正是顺利回返的姜京佐与飞廉氏。
侍天门高手见状纷纷起身相迎,飞廉氏此刻衣衫残破,气息波动紊乱却并无重伤,姜京佐倒是伤得不轻,浑身鲜血淋漓气息不稳,可他的眸子依旧冷冽如碧水寒潭,那股到什么时候都稳健如山的气势也没弱下半分。
“姜大侠,飞廉氏前辈。”
安化侍也起身恭敬相迎,飞廉氏还是寡言少语,只是缓缓点了点头,姜京佐简直跟飞廉氏一副臭脾气,抬手一挥甩出一堆散乱骸骨,正是刚刚不可一世的北安王骨骸!
众人乍见这些骸骨全都战战兢兢,毕竟他们的修为放在那里,北安骸骨即便形消骨散,其自身威压依旧恐怖绝伦,毕竟北安王是何许人也,可恰恰正因如此,方显得姜京佐二人联手有多么惊世骇俗,谁能想到纵横天上地下上千年的北安王,一举创立四座江湖一统的北安王,此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两位狠人拆了骨头,噼里啪啦像丢弃杂物一般弃如敝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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