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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仙人为祸苍生,阻止人间大气运者飞升成仙,这些年人界鲜少有飞升者出现,这背后定然是有为仙界卖命的走狗作祟,此人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想明白他是谁,他这么做不可能没好处,只不过为了让自己飞升,而甘愿以世间诸多惊才绝艳者的前途为媒,此举可谓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姜京佐对这位走狗显然嗤之以鼻,安化侍也知晓他在说旧水老祖,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评价,不过姜京佐却又提点了他一嘴。
“我听说,轩辕剑现在在你家道侣手中?”
“您指的是蓝儿?”
安化侍缓缓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轩辕剑给到她固然是好的,可她拿了这把剑,她有可能要背负些什么?”
“背负?”
被姜京佐这么一说,安化侍猛然大悟。
“侍者她被选为了侍者?”
这念头将安化侍吓得不轻,以前他还没觉得怎么样,可眼下他已经成了废人,根本没办法庇护蓝阡夙,加之目前季常侍和宋祁已死,安慕希和嫪毐也已逝去,蓝阡夙已然成为唯一健在的被选中之人!
“就是这般,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现在轩辕剑在她身上,其实恰恰是害了她,我现在要赶往瀚海祭天宫寻我师父,也不可能帮你去寻她,这事情只能你自己去想办法了。”
“旧水老祖夭夭也是受其蛊惑才堕入魔道的,若蓝儿也出了事”
砰!
安化侍双拳重重捶地,大地被打得稍稍龟裂,可这种肉身蛮劲根本不够看,甚至还显得有些傻里傻气了。
安化侍的确心急如焚,他万万不想让蓝阡夙步澹台夭夭的后尘,可现在姜京佐已经表明态度不再帮他,他实在是想不出还能去找谁。
若当真走投无路,可能也唯有去道宗拜门,或者厚着脸去寻侍天门了吧。
只是现在他这般样子,即便去找也应该无济于事,道宗和侍天门里的大人物不会随便见他,而寻常弟子又哪里会相信,他这个落魄乞丐会如此大有来头呢?
“得了,酒已喝干,我也该上路启程了。”
姜京佐将喝完的酒壶收起,安化侍有些魂不守舍,可也出于礼数跟着缓缓起身相送。
“姜前辈,您此去祭天宫,是所为何事?”
“为了师父的第二件事。”
姜京佐看了一眼东方。
“之前跟你说了师父要办的第一件事,窃取八岐大蛇体内的成仙气运,还有一件事极其重要,那便是彻底铲平祭天宫绝地内的丧乱阴灵,特别是为首的七大道宗阴灵。”
“您说的可是当初的南靖八道?”
安化侍道。
“不错,此乃师父当年亲手犯下的祸事,到现在师父也曾悔恨,想当初的南靖八道风光无限,师尊意气风发,妄图率领南靖七大道人一同斩灭瀚海天照宗,谁成想最终大败溃逃,除了他苟且偷生之外,其余七大道人被永封祭天宫内成为恶煞凶灵,这也是师父一直以来的心魔所在,眼下师父想要飞升成仙,不光要攫取足够的人间武运,更是要心无旁骛斩碎一切心魔藩篱,而这七位恶煞凶灵,便是师父一直以来都难以释怀的心魔所在。”
“剑斩肉身,心斩灵魂,纯洁无垢,登天成仙。”
安化侍顺着接了一句。
“就是这般道理,你可以放心,这一战师父不会去找顾苍生的麻烦,毕竟祭天宫禁地对瀚海天照宗来说也是麻烦事,顾苍生真正要面对的也不是我师父,而是那两位坏事做尽的当世老祖。”
安化侍闻言没有说话,毕竟今朝和姜京佐这番谈话,需要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他一时间已经理不出个清晰头绪。
姜京佐走到门前打开门闩,刚要迈出门槛儿前又回了下头。
安化侍差点跟他撞上,他抬头看了看姜京佐,忽然发现他的表情有些隐忍不发。
安化侍稍稍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
“姜大侠,怎么了?”
“没什么,就要走了,还是想说一嘴,这一生认识你和陆潜,挺开心的。”
“什么意思啊?”
不知为何,听到姜京佐这么说,安化侍的心立刻狠狠揪了起来。
“没什么,今后好好看书,日子不管多糟心,还是要好好过。”
这种话从姜京佐嘴里说出来,简直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安化侍也不是傻子,他望着姜京佐舒缓的眉宇,一时间心里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姜大侠,你是不是知晓这一次东海之行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姜京佐闻言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说了四个字。
“我不后悔。”
言罢,他黑衣黑剑飞身而起。
没有道别,只是背向安化侍挥了挥手。
突兀的离别令安化侍涕泪满襟,安化侍慌张踉跄地追了出去,将还守在门口的张红缨给吓了一跳,张红缨望着御剑远遁的姜京佐面露羡慕,可见安化侍哭的凄惨,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安化侍只是静静的哭,一边哭一边望着天边,望着姜京佐离去的方向。
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终他一生,恐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位姜大侠了。
正如公羊子和老陆舍命为他一样,安化侍能感受到姜京佐对灵虚子的无边敬爱,为了让他这位师尊飞升成仙,这一次东海之行,姜京佐注定会用出此生最绚烂无悔的无上道剑。
最绚烂,也最如昙花。
初开便败,但有刹那芳华。
自那天见过姜京佐后,安化侍将自己锁在舒荷老宅内,许多日都没有出来过。
张红缨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去打搅,而是背着行囊选了一个雨夜,静静离开了老旧的巷口。
春花秋月,四季更迭,又是二十年光阴。
这二十载,南淮城过得风波涌起,整片天下也纷乱不息。
舒荷老宅被无数势力借宿过,他们看到身形落魄的安化侍,除了偶尔将他赶到大街上,倒也懒得去害他的性命。
安化侍倒也安贫乐道,有个墙角能蜷缩着便开始酣睡,他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可还是没有穿古宅里藏好的那叠新衣。
对面老张家的裁缝铺子,在前两年被修行者斗法砸烂了,张裁缝和王夫人没有离去,不断修缮对面的老房子,二人也都已经老迈,除了给邻里街坊做些零工之外,晚年倒是也过得还算平和。
不晓得又过了多少年,一袭赤色铠甲的张红缨骑着高头烈马衣锦还乡。
她推开舒荷老宅的门,准确来说此时的舒荷老宅,已经老得只剩下一处门槛儿了。
庙堂与江湖上的连年战乱,将舒荷老宅也彻底糟蹋了,张红缨吩咐随行兵马列阵歇息,自己进了老宅废墟之中,在一处三角石墙缝隙里找到了脏兮兮的安化侍。
你还真别说,别看安化侍脏兮兮的,当初张裁缝给他做的衣裳倒是整洁如新,一件都没有蒙尘损坏。
还在酣睡的安化侍,被张红缨用大枪捅了两下转醒,他睡眼惺忪地扣扣眼屎,望见是她后咧嘴一笑,一身臭气惹得张红缨微皱眉头。
“这么多年,咋不懒死你!”
张红缨一见面便劈头盖脸数落,可安化侍还是能看出她面色上的关切,他踉跄着爬了出来,身子骨已经没有几十年前利落了。
“小红缨回来啦,啧啧啧,当了大将军了这是?”
安化侍一打眼便看了出来,张红缨此刻穿得正是南靖军铠,所料不错应该是正三品的宣威大将军,舒荷老宅所在的胡同便是宣德郎胡同,宣德郎胡同里又出了一位宣威大将军,不得不说的确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老泥巴,你这些年一直都在这儿?”
此刻的张红缨气息充盈面色红润,没有一丝一毫苍老之态,很显然已经步入了修行路,如她当年所说那般,成为了一名了不起的“大修行者”。
“嘿嘿嘿,不然还能去哪呢,跟我来吧。”
安化侍干笑了两声,他已经猜到了张红缨回来的目的,当即带着他来到街上,穿过几个胡同后,走到了北清运河旁的一处乱葬岗。
安化侍指了指其中一处。
“喏,二老都葬在那里了。”
几年前,张裁缝和王夫人纷纷离世,张裁缝不得善终,是被一队江湖歹人用刀剁死的,而王夫人思念心切染上重病,没过多久也跟着老伴儿去了,现今只剩下一座合葬孤坟,还是安化侍给他们亲手立的。
张红缨跪在坟前哭嚎不止,这种戏码在人间已十分常见,安化侍在这么多年里,已经不晓得见过多少次了,当即他也没打搅她,而是去给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等到他回来时,张红缨已经不再哭了,安化侍将糖葫芦递给她,她安静接过,随后又变得面目刚毅起来。
可以看出,这丫头从小便性子刚烈,眼下成了统率大军的将领,该有的舍得放下丝毫不差。
“老泥巴,这里不能再住了,你跟我走吧。”
“嘿嘿,去哪里啊。”
“回我的将军府,爹娘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你再出事情。”
“我啊。”
安化侍闻言心中微暖,可说实话这点人间温暖,已经不足以抚慰他千疮百孔的江湖沉沦心。
“我就不去啦,老了老了,懒得动了,若是有老友前来寻我,我一直在这里也是好找的,我若是胡乱瞎跑,恐怕临死都再也见不着他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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