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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皇宫,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许许多多的宫女在洗衣。碧月也在其中,她的衣物不多,只用了两刻钟,便都浆洗完毕。
她却并未收起用具,而是起身走到一间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道:“姐姐,你今日怎么不出来洗衣?一个月可只能休息这一日,若是不收拾干净,就只能从平日里挤时间了。”
宰予以洛颜的样子躲在房里,对碧月的话不做回答,只装作屋里没人。他其实也想出去,跟别的宫女一起做些事情,以免叫人看出破绽来。可一群女子洗衣,他一个男人实在有些不适。对于碧月的殷勤,也只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碧月又敲了几下,依旧无人应答。轻轻推了推门,门也只是轻轻晃了晃,分明是插着门闩。她只当屋里的人还在睡觉,毕竟不是第一次无人应答。抱怨了两句,便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器具。
日上中天,宫女们各自散了,宰予才敢从房里走出来。小心的看过四周,确认没有几个人,尤其是没有碧月,这才快着脚步从院子里跑出去。他不能再扮做洛颜的样子了,太不方便。碧月那个丫头,整天都在围着他转来转去,专说一些女儿家的私密话。这如何听得下去!
好在宫里的男人也不少,他大可再寻一个目标,换一副面孔来用。只是扮做太监,又难免被人使唤,要处处献着殷勤。想来想去,还是侍卫好。侍卫有独立的营房,就贴着宫墙。而且值守的时候动作整齐划一,又不胡言乱语,很难被人注意。
唯一的麻烦就是下职以后,这群军汉不知都会去做些什么事。不过男人嘛,凑在一起,能做的事也无非就那么几件,喝酒赌钱而已。
走出院落不过十几步,宰予便被人叫住。
“那个宫女,你是负责哪里的?为什么此时才出来?谁是你管事儿的?”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尖细,宰予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这个区域的管事宦官。这群小鬼最是难缠,总是跟在人屁股后面挑毛病。
正想寻个托词,却又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行了行了!高管事儿,您要是想问等晚些时候再问,我那正缺人手,先让她跟我走,一会陛下要和太保大人议事,书房得赶紧清理出来!”
“呦!刘管事儿,那可得先紧着您,若是误了陛下和太保大人的事儿,咱们都得挨板子。那个谁,快点跟着刘管事儿去,好好干,今天便不罚你了。”
宰予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个刘姓的管事走。七拐八拐的拐到一处不大的殿前,这便是皇帝的书房了,檐上还雕着飞龙,可是是死的,没办法真的飞到天空上。
刘管事交待了他几句,便又匆匆跑到殿里去。他得把书房四周的落叶扫干净,半点都不能留。
宰予恨不得杀了这个宦官,只是不能真的动手。非但不能下手杀人,他还得拿着扫把,好好的扫干净,一片叶子也不能有。
这一扫,就又是小半个时辰,落叶足足堆了一大筐。看了看大殿里面,所有人都在忙着擦这擦那,明显不会有人出来帮他。
他就双手提起竹筐,装作气力不支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往影墙外面走。那后面有辆马车,由专门的车夫赶着,每日清晨和傍晚入宫两次,把所有的垃圾运出去,扔到城外。
宰予突然觉得做个车夫好像也挺好的,犯不着在皇宫里吃苦受累,只需要赶车转上两圈就好,每日进宫,也不会错过什么消息。
提筐刚走过影壁,车夫就迎了过来,搭了一把手。
笑道:“姑娘,先别急着干活,歇两口气。我在这后头瞧着你自己干了半天了,不差这一会。”
“您真是个好人!”
“嗨,这有什么的。都是服侍人的命,见面了就搭一把手嘛。我就是不能到殿前去,不然早就帮你收拾干净了……”
车夫很能说,一会的功夫,连自家的事儿都一股脑的说了出去。说到最后,竟愈发贴近宰予的脸,离这张美艳的面孔只有不到两寸。
“姑娘,我听说宫里又要放一批宫女出宫,不知道有没有你,若是有你,你便和我说,我帮你介绍个婆家!”
他哪是给人介绍婆家,分明是想从出宫的宫人里寻一个弄到自己家。
说来也是,宫女多是容貌姣好的,被放出宫时,大抵不过三十出头,虽然初见衰老,但大体还是美的。她们被从全国各地召来,等出宫时,要么是回乡寻亲,要么是就地找婆家,后面的比前面的多。三十岁的宫女,对夫家又基本没有什么要求。
他一个赶车的车夫,没什么钱,盯到宫女身上倒也算是理所当然。只可惜他盯错了人,眼前这张略带魅惑的脸,内里却是个十足的汉子。
宰予只用了不到十息的时间,就给自己换了一副面孔。顺手给车夫也换了一副,现在他是车夫,而车夫成了宫女。
检查了一下,确保用车夫伪装成的洛颜短期内都不会醒来。他用的手法很隐秘,就算是皇帝家养的医师也诊断不出病症来。想来过几天不见醒,管事儿的就会把他弄出宫,扔到外头自生自灭。
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便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宫女晕倒了!”
……
春夏秋冬,一个循环。从生到长,从长到成,再从成到死。初秋的落叶算不上太多,一大筐而已。
宰予赶马车出宫门的时候,还是较其他的车夫晚了半个多时辰。宫女晕倒,管事的总得问清楚前因后果。尤其是这宫女还是临时抓来的,这伙人里根本没人认得。
皇宫里的事,别说晕倒一个宫女,就算是死上两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在于原因,
一个车夫便花了半个时辰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中间还来了侍卫中的军官来详查。这些说出去的话,当然都是宰予编出来的,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要编一些谎话,就很难被人识出来。他表演的很成功,没有任何人生出疑心来,只道是事务劳累,虚脱了过去。
刘管事找了一圈,才找明白晕倒的宫女是哪个院子里的。当天晚些时候,便借了两个侍卫,用木板给抬了回来。
碧月哭的很伤心,她和洛颜自南渡起便是最好的姐妹,眼下好姐妹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她如何能不悲伤。悲伤的其实也不止是她,这个院子里的宫女都有些悲戚。物伤其类,今日一个宫女倒了,明日就会有第二个,谁会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自己头上呢。
宫里面很多事都是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又哪有表面那般光鲜。这其中的黑暗与龃龉,就只有她们这些底层的奴仆最为清楚了。
皇帝和太保大人还是去了书房议事,一个宫女的事情并没能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只是来的时候,看见书架上还有灰尘,有些不喜。
这群负责打扫的宫人,真是越来越懒散了。
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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