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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在壶里翻滚,飘出的氤氲雾气阻隔在梁祎和李桓一之间。“笃”地一声,电水壶自动断了电。
“水开了,等我泡好水果茶,我们慢慢聊。”李桓一吃完了一个三明治,把便当盒盖好,放在了一边。
他现在胃口这么小?还是觉得三明治冷掉了其实不太好吃?梁祎盯着那个“失宠”的便当盒看。
“喏,你喝喝看。看喜不喜欢。”
一个淡粉红色的陶瓷杯被放置在梁祎面前,里面飘着红的、黄的、绿的各种水果干,杯口溢出清香,一种甘甜味沁入梁祎的嗅觉里。
上次来,他给她用的还是一次性的纸杯呢,那这个陶瓷杯是?
“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李桓一端着自己的陶瓷杯在位子上坐定。
梁祎一抬头便发觉李桓一的杯子是淡蓝色的,和自己面前这个是同款不同色。她顿觉体内的一根神经被拨了一下。
“喝吧,这个杯子是我专门买来给你用的,别的客人来,用的都是一次性纸杯。”李桓一喝了一口杯中茶,表情放松下来。
神经还因为两个杯子的相似度高达99%而绷着,抬眸瞥见李桓一的眼镜,梁祎瞬间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你……的眼镜,哈哈。”
水果茶的雾气附着在他的镜片上,瞬时让李桓一变身成了个“算命先生”。
“刚烧开的水,难免会让戴眼镜的人变成‘瞎子阿炳’。”他的这句自嘲让梁祎笑得更欢了。
他摘下了眼镜,用纸巾擦拭,“看来我不把眼镜擦干净,我们的梁小姐是无心和我探讨案情了。”
梁祎背上像是被装上了一个开关,李桓一摘下“雾面眼镜”后,一下子从“算命先生”变成了“怪盗基德”,他瞥她一眼,像是扭动了她背上的开关,止住了她的笑。
“嗯,我们开始吧。”梁祎尝了一口水果茶,将水杯推到一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折角处,“我先来跟你说一说我今天上午拜访张翩翩和我表弟于远翔之后,收获到的内容吧。”
梁祎对照着笔记本,把下午在出租车上记的内容和李桓一大致讲述了一遍。
“嗯,看来这幕后黑手确实可能在替江蛾子报复邹维和邹永涛。但,这张翩翩说的话可信吗?邹维和他爸居然对重病病人说这种话?他们平时是这种恶毒的人吗?”李桓一喝了口茶,又说:“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在你面前表现得有礼,但回家面对瘫痪的,需要人伺候的母亲和妻子,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她是累赘,用出口伤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在所难免,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在医院病房见过很多‘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例子吧。”
“对,你说过。可就算他们嫌照顾舅妈很烦,也不能说这种诅咒她的恶毒话吧!”梁祎竟觉得自己有点理解这幕后黑手想替江蛾子报复那些人的心理了。
“所以,就引发了你舅妈身边某个亲信的报复欲,真够狠的这人。其实,他用的这报复方式比杀了邹维和邹永涛还要辣手。”李桓一的手掌摩挲着杯壁,“他不用花一分钱,就招呼来了一大帮子人自愿来帮着朝邹维和邹永涛身上插铁棒子。”
梁祎想起了他先前关于“铁棒树洞”的比喻。
“他杀死了他们,虽然他们的皮肉完全没有受伤,但……或许可以说是利用舆论杀死了他们。”李桓一猜测道。
“杀死?没那么严重吧,他们顶多就是名声上受到了点影响,邹维的病也好起来了,没什么大碍。”
李桓一摇摇头,表示他也还没完全弄明白幕后黑手的手法。
“那你觉得这个亲信会是谁呢?你的舅妈娘家都有些什么人你了解过吗?或者她在生病期间有没有好朋友和知己?”李桓一问。
梁祎并不打算把对申吉的怀疑告诉李桓一,“我了解的也不多,蛾子舅妈过世后,她娘家人也没再出现过,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
“那她生病期间最常去她家看望她的是谁?”
“嗯……家里的亲戚也会去看看她吧应该,但最常去的是张翩翩,她也就是为了接近我舅舅,想补蛾子舅妈将来的空位罢了。”梁祎含糊地说道。
李桓一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忍不住避了避,垂头喝了口水果茶。
“你还发觉你外公当年过世可能和邹家4个子女在他病床前向他索要遗产有关?”
“嗯。远翔今天也复述了一遍昨天在医院,邹永涛和邹迪争吵的场景。我还想问问你呢,能不能回忆起来那4个人的反应,或者表情有什么特别的吗?另外,你手机里的录音最好能发我一份,我还想仔细多听几遍。”梁祎看着李桓一说。
“录音当然可以复制给你一份,只是他们的反应……”李桓一托腮思索,眼珠滑来滑去,最后对着桌上某一点凝视。
“邹晴女士好像特别会做和事佬。呃……要不,我们再来一起听一遍录音?”
“好啊!”
于是,两人一人一耳机,沉下心来聆听。
没错,正如远翔所说的,从这段录音可以判断出,邹晴确实是非常积极地去阻止邹迪和邹永涛讲出外公遗产的往事。
录音播放完,李桓一非常肯定地说:“刚刚听录音的时候,我就开始对着声音回想当时每个人的神态。先说这个吵得最凶的,邹迪女士,”李桓一边说一边示意梁祎将笔记本翻到她昨天画的“火柴人示意图”上,“她和这位邹永涛基本上是丧失理智的面孔,表现出的是打算豁出去了大闹一场的气势。然后,这个叫……”他看了看“火柴人”旁边标注的姓名,“叫邹,永忠的,他比较胆小,或者说是羞愧,意识到自己过去犯的错误又被拿出来说觉得丢脸。最积极的是邹晴女士,喊了两次,让他们别再说你外公遗产的事了。她的表情有一种自己拼命掩盖的真相被挖掘出来的不爽,还有点抱怨大声说话的邹迪很笨的感觉。”
李桓一和远翔一样,能从人的脸部肌肉运动看出那么多“形容词”来,梁祎觉得他们蛮厉害的,她很想亲临其境,看看她自己能否看出这么多有内涵的肢体语言来。
不过,李桓一的感受竟和远翔是差不多的。这说明,他们对邹晴和其他人的表情解读得八成没错。
“其实从现场看,邹迪是想抱怨当年邹永涛是因为要养小老婆所以问他们重病在床的父亲索要遗产,从而激起父亲很大的情绪波动,老父亲因此丧命。可邹永涛的意思是,使父亲愤怒而亡这件事,他们4个都有份。对了,你外公当年是怎么过世的?”李桓一问。
“应该是心脏衰竭,外公一开始是心肌梗塞,后来下了病危通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刚住进大学宿舍。不过他的遗产都写明了全部留给外婆养老用。后来过了半年不到,外婆就瘫痪了,本来只是左手左脚瘫痪,后来越来越严重,糖尿病什么的……”梁祎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她愤愤地说:“外公的遗产怎么着也够外婆下半辈子用了,我外婆的日常开销也用不了什么钱。可远翔却告诉我,外婆的生活费都是我妈在支付,外公的遗产从来没用过……”
“为什么是你妈一个人负担,其他4个人不提供外婆生活费吗?”
被李桓一这么一问,梁祎又替母亲感到羞愧了,“其实……他们子女5个人当初是说好的,前面4个人轮流照顾外婆的起居饮食,我妈妈不用照顾,但要负担外婆日常开销。我本来以为只是给点零花钱意思一下呢,现在才知道我妈需要负担全部水电煤、吃饭、看病等等费用,还有后期请保姆的费用。”
见李桓一沉默,梁祎怕他是觉得她母亲太不孝了。
大概过了3秒,李桓一终于问:“那你外婆这笔遗产,他们现在打算怎么分呢?”
“我妈说邹晴的意思是把外婆的房子卖了,钱平均分给5家人,但其他人好像不同意这个分法,他们觉得不该分给我妈。他们要按劳分配。”提到这种分财产的事,梁祎总觉得身体里火辣辣的,似乎有一团火正烤着他们邹家,等分完财产,他们邹家就会被这团大火烤得四分五裂。
这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
“你妈妈出了生活费啊,这和他们出的劳动力是一个概念。这不是当年他们5个人商量好的嘛。”李桓一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一个“贪”字,“他们4个……应该说是其中3个,会不会太贪了……”
“你也觉得他们很爱钱,贪钱?”梁祎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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