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上(1)[2]

生命的法则最新章节目录
   的茄子。我从路上跳下——公路比菜地高了半米多——说:“妈,你来讨菜啊?”妈眉开眼笑:“你老头儿说你今天回来,我来讨点菜给你弄饭。你不是说学校头吃不好,回来就要多吃点,看你都长瘦了。”
    “讨”者,摘也;“老头儿”者,老爸也。
    四个月没见,妈一点儿都没变。她笑着说:“我昨天就把床铺都给你收拾好喽,你……”她探头看了看仍在原处的竹若,神秘兮兮地问:“那块女娃儿是哪个?”
    以我脸皮之厚,也不觉发热,忙道:“你别要乱想,她是我们学校的同学,放假来耍哈子,住几天。你别要把人家吓倒了,就当成我以前高中的同学可以了。”
    妈怀疑地盯着竹若,又盯着我,小声说:“你别要骗我哦,那么好看的女娃儿,咋个儿可能随便就跟你回来?她叫啥子名字?哪里勒人?你喊她过来我看一哈。”
    女人的判断力真是可怕,尤其是当妈的,又尤其是有个已长大的儿子的——我只好喊:“欧——阳!过来一下!”趁机低声对妈说:“她叫欧阳竹若,新疆人。”妈没反应过来:“做啥?肉?”
    凭良心说“竹若”两字不用普通念既不好发音又念不出那意境,所以我只要说乡音就只叫她“欧阳”。
    竹若小跑过来,脸红红地对妈说:“阿姨您好,我……我是植渝轩的女朋友!”
    一句话刹时击倒两人,妈瞪我一眼,我则瞪大两眼,脑子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当着第三者这样说绝对与两人之间半开玩笑地说有着不同的意义——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别人说。
    后来竹若告诉我,这时我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直红到脖子上,额头上连汗都跑了出来。
    直到回到行李处我才清醒过来,右手抓住旅行包,左手抓住行李箱底部横杠,冲竹若努嘴示意。妈抢着说:“我来帮你!”我忙道:“你别要管,等她来。”竹若已抓住行李箱上面提手,笑道:“是呀,这种事我们来就好了。”
    大约一百五十米的路程,竹若歪歪斜斜地走了半截才勉强适应。妈不住地叮嘱:“小心点!小心这边窝窝儿!有块石头挡到的!哎哟,别要摔了!”
    路上远远近近的人对我们行注目礼不止,竹若紧张而专注地瞧着路面,一手提裙摆,唯恐摔倒,全没注意旁人。妈则得意非凡,似恨不得全村人都来观看,边走边跟乡邻打招呼。只有我低着头,脸上滚烫,不敢看人。
    幸好竹若今天既没穿厚底也没着高跟,平底凉鞋助她过此难关。一路直到我家墙外,突然“汪汪汪”叠起,威势十足,吓得竹若一抖,慌忙四顾:“有狗!”我正和不远处一只寻食的母鸡互瞪,盘算此鸡必属吾家,闻声忙道:“别要怕!我们屋头勒狗,不会乱咬人勒。”妈早奔入门内,斥道:“咬啥子嘛咬……”
    狗被关进了空猪圈。我进门时,它正把前足搭在圈上望来,尾巴摆个不停,同时发出讨好的低吠。虽离开了这么久,它仍记得我这少主,眼力确是惊人。等到竹若探了半张脸进来,它立马振奋,虎虎生威地说:“汪,汪,汪汪汪……”竹若一句也不答,又把头缩出门去了。
    c
    在遇见欧阳竹若前,我从未见过在现实中是复姓的人。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告诉了她这一点,她回敬说,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植”这么怪的姓。
    我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告辞离开,心里却若有所失,因为认定这美丽的女孩与我的关系将止于此。结果只走出几步,竹若就叫住我,说让我加她qq,我当时很平静地说:“聊天这东西,一旦加入了没有情感的介质,就失去了它的味道了。要聊天的话可以直接找我,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奉陪。”
    后来竹若告诉我,开始她对我只是有一点点兴趣(当时她用拇指和食指的间距作比,约1厘米宽),因为少有人像我一样见了她还那么冷静,一点也没表现的**;而我最后那段话却让她兴趣大增(这时她把拇食二指绷直,约有10厘米宽),因为她觉得那话太有道理了。
    再后来她又告诉我,其实最让她奇怪的是,居然有人对她的名字比对她本人更感兴趣。
    在大二上学期完结前我们已见过十多次面,距第一次见面隔了两个多月。
    其间她告诉过我她最怕的是蛇,连带蚯蚓、泥鳅等长形生物都怕;下来就轮到狗,原因是她被狗咬到过。
    她说:“疼死我了那时!”
    但我没记住这一条,因为在学校里遇到狗儿时,她都很有兴趣,常逗它们玩儿——我忘了那些都是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宠物小狗,就算让它们咬上一钟头,也咬不痛的,更不用说痛到“死”的高境界。
    直到见到我家的狗,我才想起并明白过来,她怕的是大狗。
    ***
    我别过头严肃地对躲在门外的竹若说:“没得礼貌!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咋都该回哈礼嘛。”她“噗”地失笑,减去不少紧张和恐惧,又见妈挡住了狗,这才敢贴墙溜进。
    放下行李,我特意去摸摸狗头,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它摇着尾巴舔净唾沫,在我腿上靠来靠去。竹若在屋里看见,疑惑地问:“狗喜欢吃人的口水?”我点点头,边洗手边解释道:“这个是对狗表示友好勒最安逸勒方式。”妈热情地招呼竹若坐,又端茶又递水,还从冰箱里拿出西瓜来请她吃。她一边谦虚客气地跟我妈说话,一边偷眼瞧我。
    我说:“你在这儿坐,我上去整理一哈屋。”提起我的旅行包上楼去了。怎样和我的父母沟通,只能靠她自己,我可不想做我未来妻子的人要靠我才能调整好她和我父母的关系。
    这时脑中一震,我脚步微滞。
    难道我真的已把她当作女朋友了?
    我仰面呼出一口气,心中有些惘然。
    真的不知道。
    所谓“楼”也就是在屋顶上为我特别修的一间小屋,屋外面向稻田和公路,带着个小阳台,水塔就立在阳台上,占据了阳台三分之一的空间。入屋乍一看,会以为是住船里一样,顶棚距地不及两米半的高度,呈弧形,用多块木板钉制的。楼上视野、通风都特别好,冬天略显冷了一些,不过现在是夏季,并不要紧。
    两年前为了供我上大学,爸把镇上的房子卖了,我家从镇上搬回农村,从此告别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重新成为真正的农民。
    仍是那张从镇上带回的双人床。还有床头柜。床上干净的被子和床单、枕头。真想现在就睡一觉。尤其头还有点晕。风从门里窗外吹过。楼下的狗儿仍在间断性地吠。妈和竹若在聊天。远处有鸭子叫声。十二点半了。午学的好时间。
    真是完美的睡觉境界。
    小憩片刻再说。
    “梦里繁华千百度,回首惊醒觉中人。”
    我醒时顺口念了两句不知从哪里记来的诗——或曰废话——睡意未退,闭着眼顺手带出一个长长的呵欠。
    有人笑道:“问君黄梁一梦安稳否?”
    我随口胡诌道:“惜楚王不如我,怜襄女入梦来。何人胆敢擅闯本座行宫?”边说边摸过眼镜戴上,起身睁目,睡意顿失。
    只见欧阳竹若正坐在阳台这边一张躺椅上,冲我盈盈一笑:“你终于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了!”
    我盯着床脚放着的行李箱,有点儿搞不懂:“这是?”回来后我一直说乡音,在这儿说普通话说不出的别扭,但一单独面对她,不说普通话反而觉得别扭。
    竹若眨眨眼:“我的行李箱嘛,你不认识了?”
    我哂道:“就算你把它一把火烧成了灰,我也一样能认出来。我是问它怎么会在这儿?”
    竹若做个累死了的表情,长吐出一口气说:“叔叔从墙外把它举起来,我和阿姨合力拖上来的,重死了!”
    我明白过来,楼梯太窄了,箱子不好拿上来,所以从外墙举上来。但又愈发不懂:“叔叔?”
    竹若跳了起来,嗔道:“你爸嘛。你真睡那么死吗?没听见我们搬东西的动静?”
    我想了一想,猛地想起一事,忙举腕一看表,嘴张而不合:“我睡……睡了四个小时?!”
    然后在接下来的三分钟内,竹若连比带划给我讲了过去四个小时中发生的主要历史大事:
    妈做饭——爸从山上给玉米打完药回来——他们一起吃了午饭——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妈去割猪草,爸上街买农药,她上楼坐着看书——我醒来。
    “阿姨说今晚要宰只鸭子!”她作出最后的总结说。
    我愤怒无比:“吃饭也不叫我!”
    她理直气壮:“你在睡觉嘛!还睡得那么死!不过——给你留了口粮哩,咯咯。”
    我忽然想起:“你怎么上来的?不怕狗了吗?”须知楼梯就在关狗儿的空猪圈帝国,要上来难避狗吻。
    竹若嘻嘻一笑:“我亲手服侍它老人家吃饭喝水,还吐了好几口唾沫给它吃,叔叔训了它两句,它就和我和好了。”
    我“哦”了一声,问:“你觉得我爸妈怎样?”
    竹若支起一指抵着右颊,闪动着大眼睛:“很好啊。你爸长得一点儿也和你不一样,他威武多了,你要是长得像他那样,现在一定不只我一个女朋友,嘻嘻……”
    我哭笑不得,蓦地生出一股冲动,想轻轻捏捏她光滑娇嫩的面颊。但在手有所动作前我将这冲动压了下去。
    矛盾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
    竹若这时反问:“你在想什么?”
    我说:“女人的亲和力真可怕。”
    她调皮地一笑:“刚来时我还担心得要死,怕他们不喜欢我,幸好我过关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