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屠》东都一子第四十四章天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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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沉爽快地摇了摇头,直道:“这我哪儿知道去。”
    “这就是我要带来送给你的,好不容易从阿姊那里讨过来的,你自己看看。”高屹将盒子轻轻向罗沉面前推了推。
    罗沉也有些好奇,却还道:“别是阿姊要送我的,你自己说是你讨来的吧。”
    “你可真没良心啊。”高屹撇了撇嘴。
    罗沉笑了笑,方伸手去探盒子里,一入手,只觉得摸到了一冰冷且带着钝刺的东西,迟疑着从中取出来,是一枚仅有拇指大小的黑色杏仁般的物什。
    “这是何物?”罗沉头一次见这种东西,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放在眼下来回地琢磨。
    高屹即道:“有物遗南牧之山,在霞伏,在宙明,民广惧之,遂迁。”
    这句话让罗沉头脑一热,这分明就是自己常读的《大裂》当中的内山国篇。“这难道是宙里伏霞?”罗沉有些难以置信。
    传说中的宝贝,难不成真的存在?
    “你且把这东西身上的那个小米粒按一下,就知道了。”高屹示意他去找寻机关所在。
    罗沉果然就摸到了一个类似米粒的小凸起,遂用力按了下去。没想到,这枚长着刺的小杏仁竟然在他手里绽如桃花,当中不知隐藏着什么,一股子浓香扑面,在打开之后的杏仁里,竟然放着一块断作两截的芙蓉石。这芙蓉石色净颜明,好不通透,偏这断开叫人可惜。
    “往古来今称宙,外头这铜壳子便是宙,里面放了一些香粉,打开时扑面,有异香,里面的芙蓉石是有缘故的,这本是阿姊得的一只耳坠上的,不小心被丫鬟打碎了,断作两截,但正应景,是伏霞一般。”高屹可算是好好说道了一番。
    再看罗沉,依然是目不转睛,看起来十分喜爱这玩意儿。往古来今,从前的黄金今日的铜,里头的玉石,沧桑不变。他立时心中有数,知道这东西的含义了。
    “你以后如是当跑腿的小厮,就不用说这么多话了,回去记得替我谢谢阿姊。”罗沉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不是,你还不相信是我送的?”高屹心里只暗道这小子太鬼灵。
    “你当我是小孩儿?”罗沉将此物先放进了盒子里,娓娓道来:“机巧各有嵌言,转心匣言曰:反无其本。这是告诉我,守住自己的心意,铜壳为宙,古往今来,独铜铁一类改人世之样貌,而内藏玉石,沧海桑田,独玉石一类稍歇,时移世易,更要坚守本心。”
    “这是阿姊要对我说的话。”罗沉的眼眸里说不出的欣喜与宽慰。他身边的人物,唯高青龄懂他。
    高屹噗嗤一笑,连忙称是:“还真是瞒不住你。”
    “不过也得谢谢你,刚给我送过来。”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高屹颇为神气。
    罗沉思虑片刻,即道:“不如这样,午时咱们在家里吃点冷酒?”
    “你们家还许你吃冷酒?”高屹心想,你要是真吃了,你娘还不打得你窜上房顶?
    罗沉轻轻拍了拍桌子,便做定主意道:“我与一个小厮相熟,让他替我们拿来,咱们就在我这院子后头的许意亭,再摆几样点心,来两盘肉炙,只要咱们不出门,保准没人管。”
    高屹自然附和好,罗明倒有些担忧似的,又迟疑道:“哥,我现在吃着药,恐怕不能喝酒吃冷,大动荤腥。”
    “也是。”罗沉眉毛皱了起来。
    “不如这样,你就在一旁喝点乳酪奶汤,配些清新果子,或者你爱吃什么,让丫头们备一点如何?”高屹见罗沉有些扫兴模样,于是赶紧给出主意。
    听了这话,罗明方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高屹看着他的大眼睛,认真问道。
    因着文章会之后这一病,说实在的,除了进补的汤药和治病的丹丸,其余的东西一概不吃,将养到今日,确实有些嘴馋。要是说云片糕,或者杏花酥之类的,他倒是没有胃口,满脑子里只有一样东西想吃,便是——
    “砗磲花儿。”
    此言一出,高屹一愣,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罗沉一拍额头,长叹道:“哎呦,我的好弟弟,现在哪儿来的砗磲花儿啊,今天又不逢三六九……”
    说到这儿,他有些恍惚。
    “今天什么日子?”罗沉问高屹。
    “四月十九。”
    他猛地一拍大腿,咬着牙搓了搓头,自恨道:“我这记性,今天有长干午市,既然想吃,我就让人去买。”
    高屹遂问:“那砗磲花儿在街市之上吗?”
    “我们当日在街市上偶遇的一个小贩,所卖糕点,非常好吃,叫砗磲花儿,正好你也在,让他们买回来尝尝。”说完,他便要招呼人来。
    高屹稍一思忖,遂按下了他的手腕,笑道:“吩咐我的人去,我正好有东西要让他们捎带,你一会儿告诉了他们地方,弟弟想吃,这顿砗磲花儿我请了。”
    “当真?”罗沉闻言,不免心里发笑,高屹,你是不知道这东西的昂贵。
    “自然,这次来给了你好东西,总不能不给咱们弟弟准备礼物吧。”高屹一拍胸脯,“我让竹叶去就行。”
    罗沉向来不和他客气,于是也就依着他了。一壁吩咐完了竹叶去买砗磲花儿,一壁让下人们把东西挪到了后边的亭子里。这许意亭十分雅致,于小池当中而造,四周临水,花草相拥。此时节,虫子多起来,还要在亭子里点上一炉歇飞萤,另外地上铺就竹席,再摆上蒲团,更为舒适。罗沉也悄悄让小厮准备了冷酒,那人办的利落,待忙完了之后,众人都退下之后,才掩着袖中酒蹑手蹑足地走近来。
    “公子,好东西来了。”罗明先看见了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当日门口那个极为伶俐的小厮。
    罗沉示意他把东西放在小几上,而问:“是哪一家?”
    小厮恭敬应答,却巧言连篇:“平日里我们都喝秦泉台的,今天公子们要喝,小的特意去了蜀玉坊,打了一瓶金山杏红,还有一瓶冰滴玉液,您放心喝,小的刚才出门时候,听他们说夫人也出门去了,如果有什么动静,再给您盯着。”
    “去吧去吧。”罗沉看着桌上的两瓶酒,很是开心。
    那小厮方敛容退下,高屹看着这两瓶好酒,心里也是一阵发痒,因是问道:“你就不怕你娘回来发现?”
    罗沉满不放在心上,到:“年节时候,她也让我喝过,不过都是些甜酒,不打紧的。”
    高屹即道:“都说酒是天人遗泪,穿肠便醉,让人恍如置身仙境,我竟还不如你,尝都没尝过。”
    罗沉闻言便为他满满斟了一杯,而后还神神叨叨道着“不知你看没看过元通箓早几年的《证神传》,里面有一篇赵人溺酒,这酒还是少喝为好。”
    “这是个什么故事?”高屹也来了兴趣。
    罗沉刚放下酒瓶要说话,口里还塞着云片糕的罗明就忙不迭地开口:“说是,有这么一个……”他抢了话机,将口内甜食狠狠咽下了肚子,舒缓了气息道:“有这么一个安国人叫子朱,好喝酒,每日都要酩酊大醉才行,他家中有一个大瓮用来装酒,有一次,他的小儿子不小心跌落其中溺死了,他却喝的不省人事,夜半酒醒时,呼唤儿子而不见,于是又起了酒瘾,去瓮里舀酒,越喝越香,竟喝了个干净,而后抱瓮睡去,第二天一早见溺死的小儿子,这才悲声痛哭,可又转念咂着昨晚的酒香,便以为是自己的儿子让酒更香了,于是乎买酒装进了瓮里,再向外兜售,这子朱最后终暴毙,其七窍流酒,宛若溺死。”
    罗明话毕,高屹看着眼前的酒便打了一个冷战,几乎是看见了那溺在酒缸中的小孩儿似的,有些反胃。罗沉继而道:“因此,坊间便流传一个说法,凡是好喝的,勾人魂儿的酒家,都是用小孩儿泡出来的。”
    “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说罢,高屹低头抿了一口酒。这绕齿萦舌酥骨醉,一入喉头,他就觉得呛得慌,一个没忍住,连带着眼泪口水全都咳喷了出来,罗明赶忙给他拍了拍后背。
    罗沉哈哈大笑,显然很满意,“你瞧,说完了你还偏要喝,哈哈哈哈。”
    高屹显得很狼狈,气道:“这东西未免也太难喝了吧!”
    “没喝过的人,想,爱喝的人,馋,这就是酒。”罗沉隔着酒瓶看着高屹,轻轻笑着,心头微微一动。
    是时,明政殿内,一群大臣围拢议事,皇帝正坐在上首,大责太监已为他束紧了发冠,以免头脑昏沉。殿中还点了两炉滚龙烟,香味十足,冲撞人的脑仁儿。
    “方才,陈中举说要盘查百官,吴璞也赞同,你们朝上都不反对,是觉得,朝中确有余党吗?”这时才下了朝,皇帝面前堆叠着许多奏折。
    “官家,如果说没有,您心里恐怕也还有个疑影。”众人皆不敢开口,唯独高爵,站了出来。
    皇帝信他三分,故而反谑道:“怎么,大总统也有这样的高谈阔论?”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朝着大魏来的,方才官大人已经将搜查至手的罪例昭布于我等,其中诸事皆明,唯独一事不清,便是那些已自刎的纵火之人。”高爵一顿,“怀安坊之地近馆里,商旅羁重,四月十八,东都开庙,鱼龙混杂,方便贼人动手,之所以震动东都,是为了抢一个先声夺人,现如今,远在西山要塞,我大魏拒牧庸联军于霞关外,正是对峙之时,尹出云造反登州,也是对峙之时,兵书云,拱犄宜破,先破为胜,他们在动手破局。”
    “他们,指的是谁?”皇帝需要一个答案,而不是分析。
    “未被发现的人。”高爵的话,掷地有声。
    众人哗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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