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第175章不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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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八,闪转腾挪,闲庭信步,将四面八方的所有细节纳入掌控,化作掌中千军。
    伊曼努·萨克埃尔。
    刑罚骑士。
    泰尔斯呼吸一滞。
    怎么,萨克埃尔,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够。】
    狱河之罪越发炙热,伴随着刺痛般的烧灼感,似乎从开水变成了火焰。
    它火星四溅,在体内炸开,这里一点,那里一寸。
    就像萨克埃尔。
    【不够。】
    下一秒,地狱感官又发生了变化。
    泰尔斯移动眼珠,心底里泛出惊疑。
    时间,时间好像又变慢了?
    他转头,看见看那个贩卖烟花的小贩,能看见对方推着推车,边吆喝边向前。
    按照这个速度,他大概五秒后会到达转角。
    泰尔斯再度扭头:大街上一个急匆匆奔跑的信差,大概两秒后能进入下一条街道。
    王子没有停下视线:一个提着两篮子蔬菜的大妈,即将转向,进入他看不见的视角盲区。
    但以这个速度,十秒后,她会从屋后的另一头重新出现,回到自己的视线里。
    还有运河边上的两个小孩,他们即将跑上运河桥,不,听声音,他们在减速,要三秒才能上桥。
    狱河之罪继续燃烧着,且越燃越旺,烧灼感从偶尔的刺痛变成持续的阵痛。
    泰尔斯发出低低的闷哼。
    但是……
    【不够。】
    泰尔斯捏紧拳头。
    没有镜子,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球现在满布血丝,但泰尔斯感觉到,随着视线越扫越快,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他的感官里,反馈给他不同的位置、速度、加速度、运动轨迹……
    虽然细节还不够多,虽然路上会有很多意外——比如那个烟花小贩可能会被客人拦停下来购物,比如那个焦急的信差可能会加快脚步,比如那两个小孩可能会在途中跌倒……
    但是……
    【不够。】
    在变慢了的时间,以及烧灼的痛楚里,泰尔斯缓缓地转向剃头铺子的方向。
    从刚刚到现在,从剃头铺子出发,配上斯里曼尼的步速……不,也许要加快一点,再加上斯里曼尼可能的心态,他也许不会走大路……
    那么他可能去到的方向、距离和范围就是……
    泰尔斯面无表情地来回扭头,移动视线。
    以剃头铺子为中心,顺着不同的街巷和道路,在视野看不到的地方,他迅速圈定了三个区域——这么短的时间里,斯里曼尼最有可能逃到了这几个地方。
    三个区域。
    但是……要怎么确认呢?
    怎么确认?
    【不够。】
    泰尔斯突然想起了白骨之牢——在那里,王室卫队的前任侦骑,约拿·坎农靠着听力和记忆,在黑暗中辨认出了诡影之盾刺客的脚步声。
    仅仅是脚步。
    脚步。
    简直神乎其技。
    【不够。】
    啪!
    狱河之罪越燃越旺,像真正的火焰一样劈啪作响。
    泰尔斯本能般闭上了眼睛。
    终结之力持续燃烧,它们汇入他的大脑,再涌向耳朵。
    泰尔斯一个激灵,猛地睁眼!
    砰!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泰尔斯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表情痛苦,不堪重负。
    不,不是耳边。
    而是……
    泰尔斯艰难地抬起头:
    那是两条街道之外,车轮过坎的撞击声,在泰尔斯听来就像永世油爆炸般恐怖。
    唰!
    这是河边的妇女在浣衣。
    刷子上的每一根刷毛,重重地扣上在衣物上,无情地摩擦过每一根丝线,堪比无数积雪自山峰滚滚崩落,惊心动魄。
    哇——
    这是两位车夫在为一次碰撞争吵。
    两人的舌头在唇间击打,声带在喉间震颤,空气于齿缝中摩擦,每一个发音都在呼唤雷霆,如同巨人咆哮,惊天动地。
    啪!
    这是几位孩童在耍着树枝玩战争游戏。
    树枝清脆相撞,枝条顺着纹理开裂,却像大地裂出深沟,延伸无数,直到陆地裂沉,世界在末日崩毁。
    叮!
    当啷!
    噼啪!
    哗啦啦!
    一瞬间,从他视线处传来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毫无焦点毫无遗漏,仿佛就发生在耳边,连缀一处,轰隆作响。
    如无休无止的耳鸣。
    泰尔斯浑身颤抖,面如土色。
    天旋地转之中,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啊啊啊!
    泰尔斯痛苦地在内心里呼喊着。
    短短的几秒钟里,比过往都要刺耳得多的无数杂音如海啸般涌来,不住地刺激他的感官。
    黑剑……
    黑剑,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跟自己的方式不一样,但是黑剑靠着狱河之罪感知震动,探知血之魔能师的时候,想必也是这样,在一瞬间,承受来自四面八方,放大无数倍后的海量信息?
    但是那家伙,那家伙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
    【不够。】
    心底里的声音机械地提醒他。
    没错,就快了。
    再忍一下。
    再一下就好。
    泰尔斯这么想着,咬牙忍耐,颤抖着爬起身来。
    他已经看见周围,听见周围了。
    快了。
    就快找到……斯里曼尼了!
    为此,他无暇顾及其他。
    【不够。】
    泰尔斯呼吸急促,他催促自己集中精神,燃烧终结之力,试图把听觉感官聚焦到方才划定的三个区域里,继续搜寻他想要的声音。
    这一回,狱河之罪如臂使指,似乎很乐意听从他的选择。
    就像困在笼子里太久的野兽,终于挣脱牢笼自由狂奔。
    它无比兴奋,无比疯狂,在体内燃烧不止,火焰劈啪作响。
    【不够。】
    也是在这一刻,一个念头划过泰尔斯的心底:
    过去,他体内的狱河之罪就像丝丝雾气、涓涓细流或潺潺流水,单薄而脆弱。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变成了熊熊火焰,燃烧不尽,炽热而暴烈的呢?
    什么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他作为终结之力的主人和使用者,却没有注意到?
    但泰尔斯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了。
    【不够。】
    在来自三个区域的无数恐怖音潮的折磨中,泰尔斯像是奋力划船的桨手,努力在其中辨别出一丝清流:
    模糊的聊天声、杂乱的争辩声、刺耳的车轮声、鼓噪的嬉闹声、犬只的狂吠声……
    幸好,随着忍耐和习惯,也许还要感谢多年来使用地狱感官的经验,他渐渐上手。
    他慢慢地在混乱里找到秩序,对信息分门别类,析出条理。
    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全都不是,他要找的是,是什么……
    【不够。】
    随着泰尔斯的心思,狱河之罪燃烧出的火焰同时一动,如有意识般转向!
    啊啊啊!
    那一瞬,泰尔斯的表情因痛楚而扭曲到了极致。
    这一次,它们进入更深层次的大脑,除了带来更加强烈的灼烧与痛楚之外,还唤醒、联系上了泰尔斯的记忆:
    不久之前,斯里曼尼走路的节奏,脚步的快慢,足底与地面的摩擦,甚至,甚至他呼吸的轻重频率,和衣物摩擦的声音——这些记忆被拉出记忆之海的海面,褪去模糊,越发清晰,变成一块标准无误,如在眼前的声音模板。
    泰尔斯紧闭双眼,紧皱眉头。
    在三个区域,寻找一块模板。
    仅仅一块。
    脚步,呼吸,摩擦……
    【不够。】
    狱河之罪炽热无边,它带领着泰尔斯的听力和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汇聚成一只灼烧着的蝙蝠,飞过他刚刚观察完的街巷和道路,接受无数声音,观察每个角落,吸纳万千细节:
    工人的脚步声,马蹄的落地声,游客的喝彩声,船桨的划水声,麻袋的拖地声,孩童的嬉闹声,卫兵的怒喝声,钱币的脆响声……
    直到最后,蝙蝠双翼一振,在他的脑海里反馈出一组熟悉的声音:
    “该死,让开,让开!”
    泰尔斯精神一振!
    【不够。】
    燃烧的蝙蝠在知觉之海中盘旋,在泰尔斯眼前绘出一副动态的图画:
    一个男人,一个呼吸急促,步伐散乱的男人,正慌不择路地奔跑在街道间。
    他撞开几个挡路的行人,任由后者咒骂。
    但男人不管不顾,只是时不时紧张地回头观望。
    他华贵的靴子踩在满是脏污和尿渍的巷道里,回声奇特。
    直到男人磕磕绊绊地撞进一条小巷,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狠狠摔落:
    扑通!
    下一秒,泰尔斯倏然睁眼,回到简陋的小房间里!
    够了!
    就是这个!
    泰尔斯猛地回头,体内的狱河之罪火星再溅,但王子没法管那么多,他三两步跨过满是杂物的房间,刚好看见希莱·凯文迪尔拉开杂物间的小门,在一阵异味中急匆匆地向他看来!
    “铺子出门左转直走第三个路口再右转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靠左侧石墙的小巷……”泰尔斯着急道。
    “雷吉娜大街上靠弥尔顿当铺的岔口边上的第三个斜巷!”希莱同样急切。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也同时一愣。
    “你怎么知道?”
    “那是什么地方?”
    但就在那一瞬间,狱河之罪彻底熄灭。
    下一秒,泰尔斯只觉得眼冒金星:累,困,痛,苦……
    “呃——”泰尔斯痛哼出声。
    浑身上下的酸痛如浪涛般袭来,让他没法再控制平衡,脱力倒下。
    “嘿,你,你怎么了!”
    希莱大惊失色,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泰尔斯。
    “我,我……意,意外,嘿嘿。”
    泰尔斯倒在她怀里,露出一个脱力虚弱的微笑。
    糟糕,来了,是过度使用狱河之罪的代价。
    泰尔斯喘着粗气,只觉得肺部都要烧起来了。
    该死。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等等……刚刚他,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怎么就那么疯狂地催动狱河之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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