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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周船静属于娇蛮可爱,那么桑美人则是娇俏玲珑,并且年纪颇小,而今不过也才二十有八。
这样的尤物若是安置在别处,没准也是独房之宠的份。只不过当时跟着狗皇帝,一开始就受尽冷待。
她在地上跪的腰杆挺直,今儿一股子不卑不亢的模样,声音依旧清脆的像是在敲玻璃:“太后娘娘,妾身来拜见您,是为检举揭发一桩大案。”
苏晓端坐上方的睥睨貌如常:“好,那你便详细说来。”
桑美人牙齿一咬:“妾房内的小官婢惨死,宫正司各处严查,还押走了妾的乳母关嬷嬷来审问。但是娘娘,您想啊,那官婢年仅七岁,尚是个孩子,容易跟孩子说的上话儿的,必定年龄相仿。”
苏晓挑眉:“哦?接着说。”
桑美人重重点头:“十日前,大皇子李卅拿着只弹弓要打雀儿,追来了鹤羽宫。后来闯入了我房内,与那小官婢碰上了。兴许是缺少玩伴,当即就一牵小官婢的手,俩孩子出门玩了。”
“五日前,那小官婢在净房伺候妾,托着妾的裙摆跪在地上小眼睛乱提溜。妾一时好奇问她一句,你在想什么呢?她说,大皇子带她去瑞雪殿玩了。俩人趴在静室外,偷偷看孔贤妃在玩一琉璃瓶子。那小孩儿童言童语的说,没想到萤火虫还能在白天出来呀。我说,萤火虫啊,黄黄绿绿是挺好看。那孩子说,不是黄绿的,是红的。”
桑美人叩头在地:“娘娘,兴许就是这孩子看到了这个才被灭了口!红色的萤火虫?那是什么?妾细想了,这东西描述起来,怎么跟玉公主所遭的火蛭那么相似!所以,妾冒死前来检举,求娘娘明察,求娘娘放过关嬷嬷,她是妾在宫里唯一的亲人了,求娘娘开恩。”
苏晓听罢,快捏碎了凤椅把手,即刻下令往瑞雪殿拿人。
孔香香被带进延嘉殿的时候,李卅紧抓着她娘的衣角哭哭咧咧,拉着的鼻涕流到了衣襟上。
她的一张脸的到底生的温柔,而今含泪委屈,跪在地上行礼问安,越看越叫人生怜。
苏晓叹口气:“香儿,你虽不是中宫,但到底也算我的儿媳。现在母亲传你过来,你也该知道缘故吧?不妨自己招认,母亲也好从轻发落。”
母亲这个称呼孔香香可担不起。
她伏在地上啜泣道:“太后娘娘,此事绝对有诈。卅儿虽说和那小官婢玩过两回,可没准是被有心人看去,故意为卅儿和妾设下的圈套。您想啊,尸身丢哪里不好,枯井里或者埋了,都难以发现。可凶手偏偏把尸身丢入大水车,那势必会被人发现。还把尸身容貌尽毁,弄的如此惨烈,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叫事态惊动到您这儿啊!”
苏晓一勾唇角:“你的话也有三分道理,本宫也不会只听一面之词。死一个官婢事小,先说说火蛭的事儿吧。”
她倒吸了一口气满目恐惧的抬了抬眼,马上拨浪鼓似的摇头,声泪俱下:“太后娘娘,妾有错。妾幼时得了体寒之症,四处求医问药的,可总保不了多久。”
苏晓说:“这个事儿为你请脉的太医已经禀告过了,说你体质极寒,能孕育孩子实属侥幸。”
孔香香抽搭着:“是,是。因为体寒之症,早先听人说,若能得来几枚火蛭子装入瓶中,每日以此火光敷一敷五脏六腑,便会得治。所以,妾动过得来火蛭的念头,也是刚刚得来这东西……”
苏晓质疑:“刚刚得来?”
孔香香答:“没错,着实是刚刚得来,是陛下心疼妾,派人去漠南峡谷捉来的。毕竟当年运了舙虫往漠南草原后,火蛭灾害得以控制,这东西也是越来越难寻了。”
苏晓更加质疑:“你就不怕火蛭从琉璃瓶中窜出钻到你体内,步了玉公主后尘?”
孔香香一脸难色,不知该怎么作答。她当然不怕了,半冰半人之身的雪女怎么会怕火蛭。她除了能用意念操控落雪,而今更加精进,已经开始尝试操纵柳叶了……
“说话!”苏晓厉斥。
“太后,我……”
“还有,你既然如此了解火蛭,当时是不是你设计加害了本宫的菟儿,说!”
她噗通通叩头在地:“太后,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呀……”
李卅看见她娘这样,一张嘴哇哇的哭。
这时候李让进来了,他吁着气坐到了太后身旁:“阿娘,您别审她了。那琉璃瓶中的火蛭,确实是我悄悄派人给她逮来的。既然能做药,便心想着凭她试试罢了。”
苏晓转眸侧目,李让抿抿嘴接着说道:“孩儿在西突厥之时若没有香香在,您也见不着我了。她对我有大恩,而今还为我诞下孩儿,旁的一点点小错就算了吧?”
苏晓一咬牙:“旁的一点点小错?她现在涉嫌害死菟儿,菟儿到底是你妹妹!”
李让一拍腿:“阿娘!菟儿身中火蛭的案子当年可是没少查,把那帮近侍审了足足月余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最后才将他们一一杖杀。当年香香还在晋王府,只是我的一个侧妃,她怎么可能如此手眼通天!至于小官婢惨死,儿子觉得另有其人。香香没有必要将她虐杀了之后再丢进大水车故意给人发现。”
他起身给大后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儿子就先带香香走了,我亲自问问她,问出什么立马给您回话。”
苏晓冷哼,“行,你只管带她去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宫会接着查下去,若真是她主使害死菟儿,本宫饶不了他。”
“是,孩儿谨遵懿旨。”
李让躬身,却了三步拉着孔香香退下了。
这一场纷闹被小乐姬躲在屏风后看了个一清二楚。
人走了,乐姬溜达达来到苏晓面前,睁大了眼睛品着苏晓的脸色。
“阿娘,别气呼呼的,乐姬想看阿娘笑。”
苏晓抚上她的脑瓜,“小乖乖,你最聪明,你一旁听着,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故意问她,想考量一下这孩子。
乐姬一歪脖子,转了转眼睛,凑到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呀,是香香害了小菟姐姐。”
苏晓吃了一惊:“为什么?”
乐姬一脸可爱的小神秘:“因为我听说小菟姐姐做过皇帝。”
苏晓问:“那为什么是香香呢?”
乐姬扭扭小屁股:“因为香香爱慕哥哥。她想让哥哥做皇帝。”
苏晓猛吸着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乐姬嘟起小脸蛋:“感觉~~~”
苏晓扑哧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还感觉呢!感觉可不算数,得有真凭实据。”
乐姬一动眼睛:“那我为小玉菟姐姐找找证据。”
玫姨在旁边叹口气,“娘娘啊,乐儿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您想啊,当初是在菟儿离京之后,您才和一众密谈让她退位的事。可在此之前,这想法您只是揣在心里的,没准真的有人等不及,来了个双管齐下!只不过那厢更狠啊,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苏晓听罢默默,乐姬瞪圆了两只眼睛,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娘和玫姨,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
天呐,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姐,不都是阿娘的孩子吗?阿娘怎么会帮着哥哥让姐姐退位呢?
小小的她有着大大的惊恐,心儿遭了重重的一击。但只是默然的去消化着这一切,巨大的沉重之感让这个六岁的娃娃安静了良久。
但孩子终归是孩子,很快便欢脱了起来。
这一日她又马儿撒蹄,满宫里乱跑。颜阿秋和乳母在后头跟着,“慢点,慢点,这小疯丫头。”
当当当,跑的真快!只把后头的人撵的气喘吁吁。
在月池旁的一个旧院子前,小乐姬一个猛子嘭的去推那扇斑驳的大门。
门锁上缠着铁链进不去,可乐姬非要进去,颜阿秋龇牙咧嘴的拉着她头上的小粽子,“走了,走了。”
乐姬不依,眼看要倒地打滚,“我要进去看看嘛,进去看看!”
阿秋叹口气,这地方许多年都没回来过了。其实,自己也有一点怀念。
于是在乐姬的闹腾下,找来掌钥的开了门。
大木门开启的沉声闷响穿透了两个古老的灵魂,阿秋猛地落了泪,乐姬只觉浑身一激灵。
那株缠绕在女萝草上的菟丝藤映入眼帘,而今已茂盛的不成样子。
条条花丝尽蔓延,拖的满地嫩绿。
小乐姬惊诧的往前挪了几步,摸了摸菟丝藤。藤丝柔软卷曲,恰似美人鬓角。她对这一切又好奇又熟悉。
旧时光影,温暖如归。
乐姬架起两只小膀子,伸着脑袋像纸鸢一般在院子里飞跑了一圈。从南边的玉兰树钻进西厢外的游廊,绕到堂屋穿过海棠树,又跑到了东厢门口。
她突然站住了。
哇——,我好像来过这里。
小乐姬的这句话吓了她们一跳,阿秋赶紧抱起乐姬,好了,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不,还没看完呢。
阿秋着实被这话吓到了,为了早些催促她走,便打算吓唬吓唬她。于是一抬手,指着苏晓曾经的书房说,“你要不听话,可是要像小菟一样挨打的。她曾经就在这间屋子里被狠狠打了一顿,打的可狠了,屁股都打流血了,哭喊声院子外都听得见。你也想这样吗?”
一束白光从天而降,直入乐姬的眉心。
一刹那,乐姬仿佛忆起了前尘。
她,小菟,她是谁?我,我是谁?为什么我记得我走进过这间屋子,我我我,我当时穿着一身儿新衣裳,衣裳是蓝天白云,是头顶的蓝天白云。衣裳……我的衣裳呢……
我的衣裳被掀开,后来就是很疼很疼,再后来红色的血点子溅了满身……还有一个大姐姐……那个大姐姐说,衣裳被扔了,可又捡回来了……捡回来了,在哪儿?我放到哪儿了?
乐姬张大了嘴,一双眼睛带着隔世的忧伤,脑中的画面如此真切,身临其境!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哇的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如山洪爆发,连带着自己都被埋进泪海之下。
乐姬觉得自己如被牢牢的锁在一个梦境中,她用歇斯底里的哭喊去冲破梦境,可是再努力也冲不破。她的意识无比混乱,混乱又充满力量,冲击得她小小脑瓜生疼生疼!
只剩泄洪一般的哭!她也只能哭!她什么都做不了……
梦境是茧,包裹着自己不停的收小,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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