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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京兆尹知会颜清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毋须再插手,另一方面颜清看完恶贼首领的肖像画后,心里原就有的恨意急速生长,令她产生想亲手擒住他的念头!
这个念头不仅疯狂而且违背官府的决断,若她轻举妄动,还真成了董慧言所说的那种人。
可念头一旦生根发芽,只会越长越深,令人不得安生。
她不仅要冒险,还需要周密的布局。
对方可是个极度邪恶且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夜里颜清也睡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盯着珠帘,手里捂着枕头下面的毒药包。如此反复几回,终是沉沉睡去。
在她沉睡的那一刻,屋顶有两个黑衣人面对面盘腿而坐。
“心魔既生,极难根除。”夏萤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他们二人都是易容夜行,除非是肝胆相照的手足外极难洞悉身份。
他没接话,虽明知暴露了,却依然隐藏。
夏萤像兄长一般谆谆教诲:“上战场前与上战场后,我唯一的区别是,懂得何时该放手。”
夏萤只是路过这里,他要亲自潜到刘相国府查些事,以证明眼线所言非虚,一步都不能错。谁知回程时发现有个似曾相识的鬼魅身影朝颜清住宅的方向来,最后在屋顶截住了对方,竟真的是至交好友。
他给对方的劝勉点到即止。
“告辞。”
那人终于开口,是一把苍老的声音:“她可能会出事。”
看来此人无法派人暗中保护颜清,希望夏萤能帮忙。
夏萤却显得冷漠:“你和我明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却无能为力。”
颜清既然有胆量招惹祸事,自然有能力解决,若然失败,也是她该承担的后果,与旁人无尤。
对于这宗“碎尸刻纹”案,往深层次说,很多人对颜清插手感到不满,因为有人在隐忍不发放长线钓大鱼,而有人在奋不顾身把自己变成大鱼。李京兆联合白虎卫查了许久却无甚进展,足以证明这一点。
四方势力的角逐,教一个小女子给瓦解。
“她现在还能活着全靠给楚盛安蹭了一顿午饭。”
皇帝还算清醒,若不放楚盛安出宫,恐怕楚盛安也离死不远,大抵会因颜清之死而晃神折在战场上。
夏萤勾唇,颀长健硕的身躯立于屋顶边缘,漆黑的瞳如无边无际的深渊,注视着变幻莫测的夜空下的锦绣脊梁、矮白平房、繁花绿树、玉带琼山,或肮脏不湛或高雅圣洁或平淡无奇或旷古绝世,皆出于此。
他的神色惊疑不定,“楚盛安心机竟深沉至此,他为何不求娶她?”既然有心,庇护她一生平安多好?
夏萤姿态不改,语气充满嘲讽之意:“因为他想她活着。”
少年心思细腻如楚盛安,这世上大概无人能出其右。
一阵关节紧握而发出的呖呖声响起,越不过风声,很快消散。
夏萤走的很潇洒,甚至他自己也以为若是楚盛安白日没来,他一定会袖手旁观,一具红粉骷髅而已。
他怔神地瞅着脚下的青瓦,左边下去是她的床铺,她正睡在里面。他伸手,在空中轻轻抚了抚,紧接着掴了自己一巴掌,而后离去。
同样夜里辗转反侧的还有康宁。
他甚至连灯都没吹灭,换着舒服的姿势盯着颜清给他的肖像画,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上来。
突然间,他拍了拍手掌:去找掌柜,他认人的本事可是非同一般。
康宁连忙穿上衣裳,把肖像画仔细折好揣怀里,然后直奔蓬莱客栈,从后门进去,一路畅通拍醒了掌柜。
“掌柜的,来瞅瞅这肖像。”康宁拍拍掌柜的肩膀,把肖像画摊开。
掌柜脾气极好,加上康宁是客栈几年的老熟客,平日对他非常客气,所以三更半夜给吵醒也无怨言,“康大夫,小的看看。”
康宁点头,保持安静。
掌柜的盯着画像认真打量了一会儿,“这人上个月十日在客栈入住了两宿,半个月前到客栈用了午膳。”
“真的?你没记错?”康宁十分惊喜,他觉得画像没落款,大抵身份不明,清妹拿画像给他时皮笑肉不笑,准是有内涵的,如今掌柜竟然真的认出此人,那岂不是帮清妹一个大忙?!
掌柜笃定地说:“别的不敢说,但在认人这方面,小的可是不输人。”
康宁开心笑道:“清儿晚上拿这画像给我,让我好好记住便烧掉,幸好我留了个心眼。”
掌柜顿悟,仔细回忆了一会,在康宁告辞时,终于想起了:“他登记的名字是江岳,岳阳人氏,他说话是湘地口音,但小的感觉内里似乎也有一点江南口音在。”
口音是一个人身份的证明之一。
掌柜的话足够意味深长。
“那他到底是一个在江南呆过的岳阳人氏,还是一个祖籍江南在岳阳出生的人?”康宁抱着这个疑问,辞别掌柜。
黑暗在无人的角落漫延,而曙光于东方乍现。
天刚蒙蒙亮,颜清已醒来,发现小草睡得很沉,也没听到月桂那头有动静,只好继续躺着,一时无聊又拿起一本医方细看。
直到外头陆续有来往的声音传来,她才听见小草伸懒腰打呵欠的声音,后厨那头传来了肉包子的香味。
颜清假装睡着,待小草起身出去约莫一刻钟后才唤人。
月桂连忙进来,“大小姐您醒了,时辰还早,刚辰时要不要再睡一会?”
颜清已经计划好了,今天早上去铺子看看,把房屋结构画下来再构思装潢,下午就得定案找师傅开工,另一方面可以着手进香料了。
“睡饱了。”颜清坐起来,“早上要出去一趟。”
月桂一边取衣裳一边问:“那大小姐今日想穿水蓝色那套还是鹅黄色的?”一共才四套新衣裳,另外两套已经穿过了。
颜清以前喜着白衣,月牙白梨花白,对衣裳的款式和颜色没什么要求,“你看着来。”
月桂觉得颜清气血不算好,还是穿水蓝色的好些,鹅黄得上妆才显精神,“大小姐,来,婢子侍候您穿衣。”
颜清配合着穿好衣裳,月桂给她双脚抹药,之后梳了一个稍为娇俏的双鬟髻。
“簪安康郡主送的步摇吧。”
她还没置办佩饰,正好用安康郡主送的礼物,以示敬意。那今日无论去不去董府都不会得罪她。
月桂依言取出鎏金衔球步摇给颜清斜插在发髻的右边。
“大小姐,这是东珠吧?”
步摇一共有三颗珍珠,五个小的,一颗大的,大如紫葡萄小若黄豆,打磨得非常光滑圆润,流苏另辍以白、青、绿、金等碎玉,为发髻增色不少。
颜清知道南球最贵,其次东珠,可她不善鉴别珠宝,“不清楚。”
清儿本身手里没有像样的饰口,颜府公库苏母私库锁匙皆不经她手,应该没有鉴别珠宝的能力。
月桂扬扬眉头:“应该是东珠,郡主哪里舍得把南珠送您。大小姐,听说先大太太有很多价值不菲的藏品和首饰……”
她突然顿住,虽然颜清脸不改色,可她知道自己说错话:“小大姐,婢子不是那意思,只是顺口提一下。”
颜清明明能坐享其成,可惜苏母的嫁妆被颜老太太霸占,自己一穷二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颜清灾难不断,月桂偏偏此时提起苏母财物丰厚,试问颜清现在哪里能腾得出手脚收拾颜家人,正有挑拔之嫌。
“无妨。”颜清也不怕透露给月桂:“属于我的一切,迟早会夺回来。杨大太太若来跟你打听消息,你尽管说与她知。”
颜家的人哪里敢在风头火势时来招惹她,估计碎尸刻纹案一了结,或是她的铺子开张之时,准会来的。
月桂一听这话,吓得脸无人色,连忙跪下:“大小姐,婢子对您绝对的忠诚,您能相信婢子吗?”
颜清扶起月桂:“我和你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我不需要你绝对的忠诚,若是有人拿家人或你的性命威胁你,尽管透露一些我的事出去。事后记得告知我,由我想办法解决。”
可不想以后遇事有死脑筋的为她丢了性命。
月桂抹掉眼泪,用力点头,“婢子明白的。”
“传膳吧。”
颜清简单用过早膳,带着小草出门,康宁和沈静诗尚未醒。
楚盛安两间铺子离这里很近,约莫半刻钟到了。
两间铺子大门敞着,内里已经清空,看得出是新搬的,有几个婆子在清扫、挑拣门板,另有一个戴着头巾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坐在柜台里面,时不时引颈以盼。
颜清估计他们是旧东家的人,来到门前,着小草拿书契上前交接。
小草细问之下,这些人却是卫府的管事和下人,由卫公子借调给上将军用。
“颜大小姐,小的王保有,上将军命我等听大小姐令行事,待大小姐修葺一新后,小的几个再回卫府去复命。”王保有是卫府的外事管家。
颜清心里感叹楚盛安的体贴,卫秋翎也算够意思,在他离开后还借人手给她,笑道:“辛苦王管事了,你们继续忙,我到里面看看。”
轮椅的暗格里面有文房四宝,待她看完后可以即刻画下来。
两刻钟后,颜清脑海有了基本的构思,正打算坐到柜台那边先画个草图时,外面来了人,穿着很是讲究,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的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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