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鸿秋》七十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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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瑶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是什么地方,也根本不会想到这里就是她在寂寞深宫中苦苦寻找,苦苦等待的地方。
    这里是沙匪的家。一个曾经在极边之地最大最令往来商队闻风丧胆的铁老大的家,在一场打劫中,遇到波斯商人设伏,沙匪死伤大半,伤了元气。再后来,这里的继承者散了这里余下不多的沙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把这里变成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歇脚点,路过这里的商旅或者赶路行人,有钱的给三瓜两枣,没钱的则跟着主人吃些果腹的食物,也不收钱。
    这里现在的主人叫做林向笛。
    今日里,他去了揭阳国一趟。屋子里只剩下相待如妹妹一样的铁蛋守家。
    此刻,他正满怀心事的从沙漠中骑着骆驼往回走。
    林向笛的左手依旧在颤抖,这一年中,尽管他日复一日的做复健,但收效甚微,精细动作依旧做的差强人意。坐在骆驼上,他慢慢的活动着自己的左手,望着遥远天边升起的月亮,怅惘万分。
    当初,他在追击波斯商队时,被波斯商队的强劲弓弩所伤,幸好当时铁蛋在身边,拼尽全力带他冲出重围,才得以重获新生,可不幸的是,因为地理原因,等到铁蛋红肿着双眼,从揭阳国里请到郎中前来救治时,郎中只是微微的摇头说:“时机延误,左臂怕是再也抬不起了。”
    在铁蛋的极力哀求下,郎中还是开了药方,交给她一系列的复健活动指南,并说等林向笛的外伤痊愈后,每逢初一十五必须到医馆内接受治疗。走前,还看着泪眼婆娑连声道谢的铁蛋,无奈的摇了摇头。
    铁蛋真是个好姑娘,在老铁、左白等一众兄弟死后,不离不弃的照顾林向笛,做饭洗衣,还得像个男人一样,极力的保护家园。这是她爸爸唯一留给她的遗产,她像保护生命一样的保护这里。
    她一遍一遍对着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林向笛说:“答应我,别再离开我。”终于有一日,林向笛从昏迷中清醒,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面露惊喜之色的铁蛋,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快到院子里时,他远远的就望见本该黑暗的院子中,亮着点点微弱的灯光。他数了数一共三盏灯。这里歇脚的人不少,可是留下过夜的并不多见。林向笛想,来这么多人,够铁蛋高兴一阵子了。
    自从兄弟们尽数散去后,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铁蛋是个倾诉欲极强的人,一会儿不说话就憋的难受,所以,每天林向笛都被烦的够呛。她每天嘴皮不得闲的说不算完,还得拉着林向笛说。林向笛不想说话时,她就变身为好奇宝宝,左问一个问题,右问一个问题,问到林向笛恨不得找块抹布把她的嘴堵起来。
    现在见有人来,林向笛立马高兴起来,至少今晚铁蛋不会拉着自己说话唠嗑。今天,他在医馆做火疗时,听闻郎中闲谈时说起这样一件事,说是王宫近日出走一位曾被抢来妃嫔,据说该妃嫔卷走了王族的千万珠宝,现在王上已经派千乘万骑四处抓捕,不日将会抵达极边之地。
    原本对这种王宫秘史总是一笑而过的林向笛今日却格外留心。他追问:“你可知那妃嫔叫什么名字?”
    郎中朗声笑着说:“我怎么会知道妃嫔的名字。这种坊间传言大概听听就行了,谁还当真啊。再说了,那是你们乌慈国的王,乌慈国的妃嫔,我一介揭阳国国民,又怎么会知道呢?”
    现在的王上就是乌剌合,当初在慈仙城里独霸一方的人。经过他和李大爷女婿安镇冰的推断下,郁瑶就是被当地的黑恶势力给弄到王上身边去了。他心里有些紧张的想,该不会是郁瑶从王宫中逃出来了吧?
    虽然没有搜集到明确的证据,但是林向笛还是愿意抱着期望等待。
    他在离小院几十步时,翻身下了骆驼。骆驼不停的咴咴直叫。他笑着摸着老伙计的头颈说:“老黄,别叫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草料。走了一整天,饿了吧?”
    骆驼扬扬脖子,咴咴的应答着。林向笛笑着说:“好啦,好啦,知道了。你等等。”
    说着他就牵着骆驼往骆驼棚里走去。
    眼尖的他一眼就注意到,骆驼棚中绑着一头白骆驼,月光下,毛发颜色散发着淡淡的水月蓝,此刻睁大了眼睛,看着林向笛。
    林向笛惊喜的走近白骆驼,他曾经多次听闻自己的师傅左白说过,在沙漠中有一种野生白骆驼出没,从未被人类捕捉、驯化,在沙漠中常有迷路之人,若是这人虔诚祈祷,就会看到上天派来的神灵指引出路,而这种神灵就是白骆驼。
    此时此地见到白骆驼,林向笛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它。白骆驼则像是认识林向笛一般,也不叫,也不退,任由林向笛抚摸。
    见林向笛只顾着抚摸白骆驼而忘记给自己准备草料的黄骆驼,此刻再也不能容忍,一边咴咴的发出叫声,一边使劲的四蹄踩地。
    林向笛哈哈大笑起来,对黄骆驼说:“我说老黄,你也太心急了吧?你看这白骆驼,多漂亮。要不,你们谈个恋爱?”
    黄骆驼似是懂了林向笛的话,更加急切的踩着蹄子,逗得林向笛哈哈大笑。
    往常,铁蛋听到老黄骆驼的咴咴声,一秒钟就会出现,而今天却一反常态。林向笛兀自笑了笑想,她指不定又在哪个房间里跟人家聊天打屁呢。
    他自顾自的从堆放着草料的墙角抱了一捧草料,细心的放在老黄和白骆驼的石槽里,看着它们悠然自得的吃草料。
    忽然,他听见了一个女子细细的说话声:“哪能让你住在骆驼棚里,我去说。”
    又一个女子说:“不打紧的,这家女主人能收留我们已经实属难得了,假如是你,你敢收留陌生人住在自家吗?”
    “那也不能委屈你。还是你住在房间里,我去住骆驼棚,反正睡着之后,女主人也不能真的来看吧?”
    “真的好奇怪,她为什么偏偏要针对我呢?我曾经听过这样一种理论,说是人与人之间存在这一种奇怪的心理,叫做刻板偏见。你也不了解别人,但从第一眼见就不喜欢,非常厌恶。你说,她会不会是对我有刻板偏见?”
    “可这女主人分明很好客啊。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谈话声由远及近。林向笛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手里好像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路的速度极慢。两个女子边走边谈,百十步的距离,却依旧没有走到近处。她们身边还跟着两名男子。
    林向笛想,她们是在谈论铁蛋吗?铁蛋要让谁住在骆驼棚里?这不是她的作风啊?
    月光悠然,照着整座寂静的小院。
    这四人身后的门豁然打开,铁蛋出来了。她还是穿着那件灰扑扑的短袄,快步跟上她们。用她特有的大嗓门说道:“算了,前面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最前面说话的女子带着疑惑问:“你怎么又想通了?”
    “不关你的事。我有话想要问你。”林向笛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铁蛋是在对谁说话。可奈何皎洁的月光再明朗,也照不亮百十步开外的人的眼神和表情。
    “好。谢谢你。有什么话,你就问吧。”另一个女子说道。
    听清这女子说话的声音,他的手陡然的颤抖起来,心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这声音多像是郁瑶的声音啊。
    无论过了多长时间,他都能在嘈杂的人群中辨别出郁瑶。因为那声音常常出现在梦中,以及无尽的思念中。他扔下手中的草料,就往前走去。剩余的草料扑簌簌的落了老黄一头,它极不满意的咴咴叫着。
    听到骆驼的叫声,铁蛋像是吃了一惊,紧张的问:“老林,你回来了?”
    来不及回答铁蛋的话,林向笛就疾步的走着。
    他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踉跄了。
    拜托满天的神佛菩萨,拜托上帝以及老天爷,一定要是郁瑶,我已经等了太久,等的太苦,我实在经历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铁蛋有点不满意的说:“问你话呢。”
    极像郁瑶的声音难以置信的重复了句:“老林?”只是那疑问比铁蛋的还要高出几个弧度。
    是她,一定是她。她在集市上叫卖仙女镜的声音,就是这样。在争先恐后买仙女镜的妇女中讲美妆知识的声音,就是这样。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笑着对他挥手时,就是这样的说:“老林,早点回来。我等你。”
    他的嗓子哽咽了,短短的距离却像是走了一整个马拉松。他早该听出来那是郁瑶的声音,那是郁瑶的论断,在这个地方,还有谁能说出“刻板偏见效应”这样的话语?
    他祈求月光再亮些,太阳能在一瞬间重新出现。他想确认,站在眼前的人,就是日思夜想的人。
    他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脱口而出:“瑶瑶。”
    对面的人都默然不语。四周静的出奇。
    林向笛终于站在她的面前。
    月光终于明朗了,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郁瑶。是两年前被自己弄丢的郁瑶。是此刻已经捂着嘴流泪的郁瑶。
    他伸出手臂,紧紧的将呆若木鸡却泪流满面的郁瑶揽进怀中,激动又痛苦的放声大哭。
    他说:“瑶瑶,我好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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