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贵妃起居注》06卷山河无恙岁月安第三百零六章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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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与北荻的关系往前追溯两百年战事不计其数,近些年的摩擦相比之下称之为相安无事,这次反常的是北荻的态度异常的果决和狠辣,从前若是有机会占据城池最多将金银财宝和粮食掠夺一空,如今却选择了屠城。
    琮王抵达北峰城之后收拢的战报里被突袭侵占的三座外围城池都传来极其惨烈的消息——屠尽城中无辜百姓达八千人之众。
    这场战来的汹涌恶劣到琮王分身乏术,无暇去想京城都换了个一天。
    还好不是最难熬的冬天,夏末秋初的天气打得筋疲力尽席地而躺都能休息,常年在马背上奔波的北戎人就更皮糙肉厚,体力好到一天能连续攻城达四十次,戍边的将士们风霜雨雪都受惯了可也禁不住这样没日没夜的战斗。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士气难免也会随之削减,攻城的人是锲而不舍,守城的也是咬牙拼命坚持。
    而后传来的救援粮没有按时抵达北峰城的消息,更为焦灼的战场添了一把火。
    打破平衡的时机终于偏向了北荻,大周将士陷入了苦苦鏖战。
    八月仓促登基的康安帝做了三件事,一是身着丧服行过祭礼率文武百官护送先帝棺椁浩浩荡荡的出宫,他亲自扶柩出城,以彰纯孝。
    那日哀乐响彻京城内外,出城时,康安帝下了龙撵步行扶柩,两旁路上挤挤挨挨跪满了百姓,他一路走一路哀哭,到后来步履踉跄的哭晕过去,被左右随行抬回了龙撵……御驾折返回京,先帝灵柩继续西行,越走得远,护送的人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稀稀拉拉的十几人。
    二是尊原德妃林氏为皇太后,册太子侧妃赵氏为皇后,太孙嫔文氏为贵妃……在册立后宫的同时,遵行先帝废黜原太子妃齐氏旨意,将人囚禁冷宫,永不得赦。
    而第三件事便是当着所有朝廷重臣的面,宣布先帝遗诏废太孙濮阳绪皇储之位,改立为昱王。
    满堂哗然,太孙党众人自然是不认,有人高呼诘问,遗诏何在?康安帝还未动怒,便有人冒头将顶撞圣上的帽子给对方扣上,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上前就把强出头的几个官员押下去了,但是混乱已至,那些素来不吭声毫无存在感的文弱官员们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来,他们手拉着手在大殿内堵着,任凭手持刀剑的御林军如何推搡都不肯出去。
    “先帝蒙冤,新帝失德,天若有灵,必降天谴——”见御林军真的拔刀劈来,有心存死志之士,骤然高呼,“我以命立誓,社稷倾覆,祸乱朝纲之贼子不灭,化作恶鬼誓不入轮回!”
    康安帝在龙椅上看着,整个人都在抖,自那日惊厥一场后,一旦情绪激动就会身体抖索,他强撑着身子,指着纷乱的中心,下达了射杀的命令。
    瞬间,殿内群臣泾渭分明,小部分人如原先一般退避在混乱圈外,事不关己,作壁上观,大部分人则尽数在中间各个面色激愤,他们大多是出自翰林院、御史台、户部,品级有高有低……森森羽箭对着他们的脑袋,可是没有一个人低下头去,在康安帝下令之后他们没有再喧闹高呼,反而沉默不语,抬头直视着高阶之上的人。
    清高傲物的士人一向宁死不屈,他们比任何时候都堂堂正正。
    刚登基的康安帝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按着预先的安排来树立威信,如果能不杀人……他被那一双双的眼睛,看的害怕,又不可抑制的愤怒,他才是一国之主,这大周的皇帝,这些人凭什么不听话,凭什么反抗!
    “今日便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他面色狰狞的吼了一声。
    据那默默在旁记录起居注官口述,大周建国以来,逼宫篡位之事不胜枚举,却从未有过垂拱殿内满地血水之记录。
    事后,不晓得是失了智还是陷入恐惧的康安帝命在场诸人对天起誓,这些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皆系太孙党,死有余辜人人得而诛之。
    然后所谓的先帝遗诏也大告天下,所有皇子皇孙即日起入京守孝,不忠不孝的皇太孙濮阳绪废黜皇储之位,降为昱王。
    消息如插翅一样,传遍整个京城,十余日之后,大江南北皆知。
    传旨官到北峰城的时候,琮王刚从战场下来,一身的血气冲的那风尘仆仆的传旨官面色仓皇,他唯唯诺诺的见了礼,读个圣旨跟卡住脖子一样,断断续续。
    听到父皇驾崩的消息琮王面色黯然,待听到濮阳绪降为昱王他深深的拧了眉。
    “琮王接旨吧……”传旨官诚惶诚恐的递上圣旨。
    出乎意料的是琮王没有为难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京城的变故,“战事焦灼,本王脱不开身回京守孝,还请公公回禀皇上……”
    “奴才晓得,奴才来的时候皇上另有口谕,免琮王回京守孝,全心应敌,万勿松懈。”
    他说完像是脚底下踩了钉子一样,拱手便告辞,领着人飞速回京复命,生怕会被逮住问话。
    与北峰城迥然相反的情况,礼部的传旨官带着圣旨和新帝的册命到豫州时,身后跟着一支御林军。
    豫州城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的洗礼,残破不堪,被清理出来的淤泥在烈日下散发着熏鼻的臭味。
    因是国孝,受灾的百姓近几日才腾出空来给家中挂白,忙于重整家园的他们也没有空去悲伤。
    濮阳绪一身孝服的在知州府门口等候,仗着带了一千御林军,传旨官一开始摆足了架势,代表新帝宣旨,语调冷淡的逐句读完,待卷起圣旨一张目,见那跪着的诸多武官怒目瞪他,心下犯怵,终究是不敢得罪死了濮阳绪,双手奉上圣旨:“昱王,请接旨吧。”
    他等了半响,迟迟不见濮阳绪动作,待要再道一遍时,一旁有人膝行两步搀了濮阳绪一把,后者才勉强站起来,传旨官这才瞧见他脸色,显然是哀毁过度,瘦的下巴都尖了。
    “王爷请节哀……”
    濮阳绪却充耳不闻的转身,自有人从他手里拿过圣旨,转瞬间,门口就空了,传旨官立在原地面色讪讪,随行而来的御林军头领诧异道:“昱王殿下这是不打算与我们一道回京?”
    按照康安帝的诏令,昱王即刻进京守孝……传旨官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里头终于打发了个人出来传话,让他们自行回京,雍豫二州灾情严重昱王暂时无法回京。
    而后传旨官怎么央求,都没有人给他传话。
    府内大厅内。
    “殿下……”江科扶着濮阳绪坐回竹椅上,欲言又止,他们都清楚方才的圣旨表面是召他回京守孝,实际上却暗藏杀机,此时绝不是回京的良机,江南因旱收成大减,雍豫二州涝灾波及数万百姓,北边战事……内忧外患之际,他们还要回京争权夺位?
    况且父子相杀,终究有悖人伦。
    濮阳绪白日忙于赈灾,晚上在灵前跪到天亮,一双膝盖肿的老高,屈膝就僵麻的动不了。
    可身体上的疼痛很快就能恢复,真正让他难以自持的是——他的父皇,一个内不能主国政,外不能御敌、志短才疏的人弑父之后,还要杀子。
    垂拱殿内血水横流,数十位官员被残忍杀害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无论是为了仁武帝,还是大周社稷,他都要大义灭亲。
    然而现在的时局是康安帝已经继位了,他是君,濮阳绪是臣。想要颠覆朝纲,他就是谋逆,是乱臣,是篡位……
    “殿下,先前派去北峰城的暗探已经传了消息回来,从西北十城紧急调配的军粮安全抵达了。”
    濮阳绪回神,看向关切自己的一众人,缓缓道,“总算解了北峰城的燃眉之急,那批新造的弓弩呢?”
    “随军粮一起到的,有何先生护送,一路畅通无阻。”江科又道,“琮王派了亲卫回京接琮王妃,按日子算,现下快到北峰城了。”
    “你是说?”濮阳绪沉寂了好些日子的眼里终于透出些光来。
    江科点了点头。
    莫名心里一轻,濮阳绪整日为各样的事情忙,又正是处境尴尬之时,京城那些追随的人还能暗中安排,唯独一个沈汀年,怎么安排都放心不下,思来想去,他唯一能托付的竟是琮王。
    虽然北峰城正逢战事,但是比起京城还是要安全的,有琮王在,她至少性命无忧。
    就在他放下心来,专心于如何反击簇拥康安帝登基的一众包藏祸心的奸臣时,收到了一封来自琮王的密信,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因无他,‘琮王妃的表妹’在去北峰城的路上擅自跑路,直奔豫州来了。
    濮阳绪气的摔了信,连夜派人往北去接人。
    徐肆江科等人是亲眼看他阅信之后勃然大怒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可迟迟不见他吩咐,然后在屋里走来走去……到了晚上吃饭时又莫名其妙的发了一声冷笑,“送上门来找打。”
    徐肆被搞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不敢多话。
    谜底直到九月底才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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