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贵妃起居注》06卷山河无恙岁月安第三百零九章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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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朝已经百年没有在中原动过干戈,濮阳绪在豫州集结了三十万兵马,以洛阳城为中心排兵布阵,修建防御工事的城墙。
    所有人都以为濮阳绪要建都洛阳,彻底放弃了京城,一面是无德无能的新皇,一面又是北荻疯狂的征伐,一旦北荻突破了北峰城,大军直下,京城危矣。
    消息传到京城,一时间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抛家弃舍,奔赴豫州。
    北峰城的战报时不时的传来,胜多败少,蓄谋已久的北荻并不放弃,他们奇袭占据的城池易守难攻,若是强攻,那城池毁损大半,以后再修建又是一项大工程。
    像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琮王用兵神武也被磕了牙。
    自三十万大军集结之后,濮阳绪花了大半的时间在军营练兵,他不是正经武将出身,自然不能如琮王那般得军心,要想服众就得同他们打成一片,用武力征服,用才智折服……每日折腾的精疲力竭。
    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先前传闻的太孙殿下如何恣意风华,跳脱不羁,眼前他们所见的昱王是个沉稳爽朗大度恢廓的男儿,尤其是京城那边雷霆风雨,人心涣散,他还能岿然不动,一心修建城防,又督促各地安心农事,单就这份气度就非常人所有。
    更何况他还手握调动天下兵马的军令龙符,就是琮王也得听他号令。
    月上中天,沈汀年见濮阳绪还未回来歇息,便让小徐取了外袍披上,她准备去前院议事厅看看。
    众人散罢,江科还要说什么却被濮阳绪挥腿,守门的徐肆大气不敢出的,领着人退出十步外。
    偌大的议事厅大堂里,束泰跪的笔直,身上灰黑的衣袍已经辨不出颜色,全是脏污和血迹,整整受了二十军鞭没有趴下,没有吭一声。
    濮阳绪坐着,身影映在地砖上,显得格外冷清,他再开口声音有些哑:“阿泰,除了认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留束泰在京就是为了护卫乾清宫,他却让人算计的明明白白,也让仁武帝死不瞑目……这件事无可指摘,当众罚他二十军鞭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束泰抬头,先前一直无脸见濮阳绪,此刻对视,依旧是熟悉的人,却再无熟稔的神色,一个黑眸淡漠,不见半点温度,一个眼神闪躲,心存愧意。
    束泰嘴唇嚅嗫了下,要开口先闷声咳了起来,有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他飞快的抹干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愿意将功折罪,请战北峰城,不将北狄贼子驱逐出境,誓不回……”
    “是刘统领还是福安?”
    束泰周身一震,如梦方醒般,刚刚鞭子抽在身上都不觉疼,却为濮阳绪一句话动容至眼眶发烫,“你……你竟信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会不相信的。”
    说到后面,他深吸一口压下去喉中哽塞,“是福安,若不是我毒发时正好遇上……一位故旧,她救了我,醒来之后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前几日,我才真正……”
    他口中的故旧大抵是他一直爱而不得的心上人,濮阳绪也是派人去查束泰中毒之事顺便把一干涉案人员都查了个遍。
    “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为了……他有无数次机会。”束泰眼中有些迷茫,“为什么要害我性命?”
    身为仁武帝身边贴身的内侍总管,福安若是想要杀他,机会太多了。
    濮阳绪看着他,“他若是想要你性命,你就不会跪在这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是分等级的,束泰原先之所以不说,是因为福安其实一直暗中帮衬濮阳绪,他没有明确的投诚,只是用行动来帮他,这件事束泰也知道。
    福安此人最早入宫时是琮王生母沈贵妃宫里的跑腿太监,因为在御前露脸的轻快,后来才被仁武帝调到乾清宫当差的。
    至于禁军统领明面上是束泰的上司,可实际上刘统领也是投诚濮阳绪的,早些年刘统领陷入过一桩案子,他骑马时马腿断了冲撞到了贵人,当时只是禁卫军的一名都尉,是濮阳绪惜才不忍他因此丧命,在仁武帝面前保了他一命,最后被发配到北境做守军。
    屡立军功被琮王提拔上来,在三年前回京受封擢升了禁军统领一职。
    这两人细究起来其实都和琮王有干系,所以束泰没法说,万一这也是幕后人的计策,岂不是让濮阳绪同琮王生了嫌隙?他自己粗心大意中了算计,就得认,就得担责,而不是找旁人的错。
    “还没有想明白吗?”
    束泰抿唇:“是我失了防范之心,给他人可乘之机……”
    “你遭了他们的算计本身并不算大事情,可是呢……”濮阳绪叹了口气,“这意味着是我们自己人之间出现了党、争。”
    居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党、争,濮阳绪和琮王一贯是同一阵营,因为他们关系好,但是追随琮王的人和拥护濮阳绪的人之间没有达成统一认知,说直接了就是琮王军功傍身也有资格问鼎天下,那些衷心琮王的武将们自然是希望建立从龙之功,若是琮王继承大统,武将的地位也会得到提升。
    反之,大周向来重文轻武,濮阳绪身边的臣子一党也是文臣居多,武将鲜少有机会出头。
    束泰有些木然,喃喃道,“竟是这样……”
    大业未成,自己人先斗起来了?
    正是这个道理,前途未明,尚且还有立功的余地,武将们拼死拼活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封侯拜相,福泽后辈,若是尘埃落定了,论功行赏也分亲疏远近,哪里谁都轮得到。
    “与你直白的说清楚,便是让你心里有数,日后行事愈加小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束泰眼眶有些发红,心绪沉重之余,更多是感激,君臣之间最难的便是信,濮阳绪信他。
    他起身之后又郑重行了一礼才退出去。
    云层渐散,露出了清朗的夜空。
    濮阳绪微阖双眼,慢慢的放松身体,正在思量着如何安排大军出征,只觉得指尖微热,才发现沈汀年不知何时端了杯热茶到他手边。
    暖意入心扉。
    月色透窗而入,烛光映染着彼此,濮阳绪的那双黑眸里闪着光,如同映着一轮明月,如她刚才来路上所见一样,让人心旌摇荡。
    沈汀年微微眯眼,很多时候她就是被一些细节击中,就如现在,濮阳绪流露出的心情,还有他见到自己眼中不曾掩饰的悸动,无论他在外人眼里多么不可挑剔,不辨喜怒,在她这儿,就是这样的真实。
    两人安安静静的待了会儿,濮阳绪喝了她端来的热茶,沈汀年捏着他左手指尖玩。
    “你想亲征北荻?”冷不防的沈汀年开口了。
    濮阳绪缓缓放下茶盏,苦笑,“你怎么这么聪明?”
    沈汀年刚才在外头呆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束泰的声音,虽不知具体内容,但猜的差不多,她握紧他的手指,“北边苦寒,马上就进入最恶劣的冬天,若是不能赶在大雪封路之前结束这场战争,北境失守,京城便如砧板上的肉,任敌宰割。”
    要真的到时,濮阳绪再率兵驰援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堂堂濮阳氏岂能容外敌沾染大周土地?是男儿就要顶天立地的夺回失地,一雪前耻,将北荻驱逐出北境天山之外。
    在他早出晚归扎根军营的时候,沈汀年就猜到了。
    濮阳绪想亲自前往,也不全是因为战事焦灼,越拖越耗费国力财力,而是眼下的时局,他需要得到琮王党派武将们的全力支持,而不是靠琮王的主动‘退让’。
    “非去不可吗?”沈汀年斟酌的问。
    濮阳绪深吸一口气,“非去不可,一日不能将北荻驱逐,我便一日不得安枕。”
    沈汀年侧头看向挂在墙面上的大周舆图,心中的揣测得到了印证,“若是你离开洛阳,西域诸国也可能会发生变动,不如让人假扮你继续在军营活动,明面上让束泰率十万兵马驰援北峰城……”
    洛阳地处中原,可北上,可南下,也能西行,是个居中调度的好地方,若非如此也不会耗费时间建立城防,濮阳绪把沈汀年圈在怀里,服气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若是男儿身,那大周宰相非你莫属了。”
    沈汀年粲然一笑,“当世之女诸葛,可不是浪得虚名。”
    “什么时候封的?梦里吗……”没说完就被她捏住了嘴,沈汀年低下头,盯着他一眨不眨,“我还知道你打算走一条险路,绕到北荻大军的背后,给予致命一击。”
    濮阳绪定住了,“你梦见的?”
    沈汀年摇头,“我想让你放弃,攀越天山太过犯险……”
    濮阳绪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可没有更好的路。”
    “你说过的,让我对你好一点,”沈汀年嗓子有些发紧,她才意识到自己哽咽了,“你要是食言了,我……”
    濮阳绪将她拥入怀中,抬手摸着她脑袋,安抚她的情绪。
    沈汀年有一瞬的脑袋空白,然后嘴里说出了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你不能再让我孤单一人了……路那么长,我一个人走真的太累了,你知不知道,留下来的那个人有多难熬……”
    濮阳绪也听的奇怪,却以为她是害怕的缘故,他松开些,扶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凝视着她微红的双眼,认真道,“我答应你,以后老了,你走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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