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贵妃起居注》06卷山河无恙岁月安第三百三十二章番外三(荒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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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日影渐渐倾斜,白启言昏睡了大半日终于又睁开了眼。
    濮阳望霓靠着树闭着眼,似睡着了,神情恬淡,周围一片宁静。
    白启言有片刻的怔愣,似不知身在何方,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子站起来,他打算先去取水,可又不放心让濮阳望霓一个人,只好轻轻推了推她。
    濮阳望霓睁眸,看见他,有刹那间的迷惑,然后才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是一个简单的微笑,白启言移开目光,心头暖暖的,从来没有过的充实,能如此靠近她……便是葬身于这片荒岛,也不留遗憾了。
    两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期间又发现了几种野果,汁水饱满,吃起来也很甜,解渴又勉强能饱腹,一心赶路的他们并没有发现被人尾随了。
    萧京身体的恢复能力比白启言强多了,比起白启言和濮阳望霓只吃野果,他可一点不忌口,抓到什么活物都能吃,一刻钟前刚生吃了一条蛇,那挖出来的蛇胆一口就吞了……若不是急着要找他们两,他还有找到更滋补身体的东西吃。
    吃过亏的他没有冒然的露头,而是选择了藏在暗处,等待时机。
    到了晚上,白启言和濮阳望霓终于抵达了水坑,那是一处低矮的青草地,水很浅,仅能浸没半截手指,他们甚至没办法把水舀在手掌心。
    “你等我一下。”白启言顺着青草地往前探寻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一处长满了青苔的山壁,他跪下去,附耳在山壁上听了听,随即露出欣喜的笑,“找到了!”
    濮阳望霓好奇的问:“找到什么了?”
    “水!干净的,清甜的……”
    他一边回答,一边拿石头凿山壁的裂隙口。
    濮阳望霓静静的看着,不一会儿,便见那裂隙口真的渗出了水。
    她瞬间没矜持住,也扑了过来,“我来凿!”
    终于有水了。
    在吃下去的野果耗的一干二净的时候,从石壁的裂隙口已经流出了涓涓细流,两人轮换着用手接着水饮,足足饮到肚子鼓胀,才累极的瘫坐在一旁。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水?”
    白启言靠着石壁,手抬起来指了指,示意她去看那些青苔,又指了指刚才那处青草地,“这里地势极低,能生长青草苔藓,必然是近处有水……”
    他细细的解释,若是没有水,长不出苔藓,一路过来,这边的树木要比入林口那片地方茂盛,这样一解释濮阳望霓自然也懂了。
    “等我恢复些气力,我在这里铺出一个石坑蓄水……来的时候我看见有獐子蹿过,你想吃吗?”
    “想。”
    “我去捉来。”
    濮阳望霓心头愉悦起来,好像那还没见影踪的獐子肉已经吃到嘴里了,连日来的疲惫烦躁恐惧不安,还有疼痛,都消失了。
    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在白启言钻木取火时,她也没有闲着,就在一旁拾干燥些的树枝,然后发现了一双藏在阴暗处的眼睛。
    她没有动,也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但是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彼此都知道,她看见他了。
    萧京咧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可是,濮阳望霓转身了,她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的走开了。
    回到白启言身边后,她平静的堆着树枝,一眼都没有多往萧京藏身处看,也没有告诉白启言。
    这让萧京脸色莫测起来,他从刚才濮阳望霓的眼神里没有看见一丝惊慌害怕,她太平静了。
    这份平静让他徒然生出一点忌惮。
    杀掉白启言他有十足的信心,真正棘手的是濮阳望霓,他可不想脑袋再开一次花。
    “你那把匕首呢?”
    火堆烧起来之后,濮阳望霓主动坐在了白启言身边,夜风很凉,他身上的伤口却都在发烫,以至于他并不觉得冷,而濮阳望霓的靠近让他更热了。
    他把藏在长靴里的匕首拿出来。
    “给我。”
    白启言连问也没有问,就直接递给她了。
    濮阳望霓看着短鞘上刻着字,她对着火光细看起来,刻的是‘虹光’二字。
    原来如此……所有的猜测都不是她想多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自愿出海的,并不是濮阳尔雅逼迫。
    白启言发现她盯着匕首出神,脸色顿变,他忘了这柄匕首是自己锻造的,打算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我……这匕首,它其实……”他一时间拙口笨舌到说出完整的话。
    “谢谢。”濮阳望霓把匕首收起来,语气淡淡的,也没有看他,“但是,我们不可能。”
    谢谢你的倾慕与赠与,但是,对不起。
    白启言下意识闭了闭眼,缓过去眼前一黑的打击,牵强的撑着,才没有过分失态,“是……在下妄想,唐突了公主,请恕罪。”
    似乎嫌自己拒绝的还不够彻底,濮阳望霓望着火光,声音轻柔,句句残忍:“你知道沈门六君子吧。”
    “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你养父白飞冉,便是沈门的六君子之一沈满。”
    “我母后讨厌沈家人,沈家的盛世荣光皆系她一身,这本无可厚非,可荫天大树也不是万年长青。”
    就好像百年前的沈家,沈白之后,清贵之流再无沈家,而为了所谓的光门耀祖,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再养出来下一个‘沈白’。
    濮阳望霓小时候伏在太上皇的膝头,听了太多的故事,后来哥哥登基,对沈家诸多门人明升暗降,花了好几年功夫,才一点点把沈家剥离权势中心,只有少数人如沈河、沈夜之父子还是天子近臣。
    “我不姓沈。”白启言终于插了一句嘴。
    濮阳望霓却轻笑一声,道:“你养父膝下只有你一人,白家的一切都得你继承。”
    继承白家,就意味着是下一任沈门六君子的沈满。
    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夜风拂面,他脑中有一刹的空白,然后那些不甘愿也无法抹去的往昔记忆一下子全都涌入脑中,在眼前闪过,他赶不走,也消不掉。
    濮阳望霓侧目,见他目光怔怔的,似乎陷入了回忆,整个人一动不动。
    “阿言,外人都以为我是因为觊觎沈……而被当今不喜,实则是另有原因……”
    那时候他不过七岁,彼时的元禧帝威震四境,十分强势,顺者昌逆者亡,白飞冉奉旨镇守西北,每两年才有一次回京述职的机会,但即便如此,也见不到想见的人。白飞冉背负着家族使命,一生被缠累,不得自由,可他三十岁之后是甘愿的,只因他遇见了那个人,他愿意为了她臣服,默默付出。
    “白家人流着沈家血,你虽姓白,可你的使命是为了光耀沈门!”
    白启言名义上是养子,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白飞冉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卑贱的烟花女子,企图母凭子贵,能牢牢的攀住白飞冉,可怎么可能呢?一个没有心的人是捆不住了,他去母留子,也只是为了养一个继承人。
    而这个继承人也如他所愿长得好,又聪明又听话。
    “待我寿终正寝,你便是满天楼的主人。”
    满天楼是沈家名下的一间酒楼,酒楼的主人名唤沈满。
    明面上常年打理酒楼的老板是沈家旁支的人,实际上,幕后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他。
    很多人都不解一个无官无职的沈家旁支,经营着一家酒楼,为何能成为沈门六君子之一,真相便是这座酒楼传承了一百三十多年,他的主人也换了好几代人。
    到今日,白启言已是第七位主人。
    “这世间,什么都能靠自己去改变,唯独我的出生,我骨子里流的血,我没有办法改变。”
    白启言坐着睡着了,喃喃轻语如梦呓,不慎泄露,又随风掩埋。
    可濮阳望霓听见了。
    她没有再说话。
    摇曳的火光里,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可她的神情也透着与世隔绝的淡漠。
    曾经她听见过父母的一段对话,说这几个孩子里,性子最像母亲的是她,性子最像父亲的是燕王濮阳予安。
    想到这儿,濮阳望霓也有点乏了,困意袭来,她想家了。
    半夜里,火势渐弱,白启言悄悄的起来,先是添了树枝,把火重新燃大了,才目光深思的望向蓄水坑那头。
    他背着手一步步走向暗处,透过树梢映射下来的月辉,可以看见一些凌乱的脚步,顺着蓄水坑走了百来步,果然在树旁发现了一人。
    睁开眼看见白启言后,萧京拭了拭嘴角溢出的血,他轻叹了口气:“是我轻敌了,你竟然在水里下毒。”
    白启言看了他半响,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漠嗜血的笑来,“你该庆幸,我没想让你死在这座岛上。”
    这座岛不该有第三个人,死人也不配。
    萧京头上有伤,还有腹部被他扎了个窟窿,如今又中了毒,生死已经不容自己,他想求个死得明白,“你哪里来的毒?”
    他一直跟在后头,白启言铺蓄水坑的时候他也盯着,若是白启言动了手脚,他一定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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