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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称櫾君的胡人老太总是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小凤很喜欢与她闲聊,因为不知为何,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让人难以揣测的神秘感,令她每每想要探寻。
她这回谈起了基因这个东西。小凤不知道什么是基因,只听她说是任何生命的体内都会有的、可以通过繁衍来进行持续传递的生物编码。她听着听着就打起哈欠,櫾君便也不说了。
“回家去吧。”她这样道。
小凤回到城里时,已是日落时分。满城的人一见她就开始窃窃私语,她还当他们是在议论自己回程半途下马跑去上方山玩耍的事情,不过随便逮住一个巡街的阿七,对方便一五一十地说开了:“小凤姑娘,你昨晚和燕头孤男寡女,有没有那啥……”
——哦,原来这些人都是在说她和燕祁云的闲话罢了。
“没有!”小凤没好气地说,“说到这个就来气!我就在他面前唱首歌的功夫,他就晕过去了!接着睡到天亮,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做!”
“啊?晕过去了?”阿七龇着牙疑惑地说,“我看燕头精神很好,没有不适的样子啊!”
“是吗?他回来后一直精神很好了?”
“是啊!”
于是,她在不悦之余,有了一丝怀疑。
“我说,”她把阿七悄悄拉到一旁,小声道,“他会不会只是对着女子才会晕?”
“怎么可能有这种病啊。”
“不,我是说……是不是他因为情场失意,从而对女子再也不感兴趣……”
“啊?”阿七反应过来,“你说他断袖分桃啊?!不会吧!”
“不然呢?反正我长这么大,周围正常的男人看到女子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表示。只有我伯父……”
“你伯父?”
“他有龙阳之癖,只会对男子献殷勤!”
阿七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想歪了:“我前几天才和燕头一起泡的澡,难道……噫!”
“噫你个头!”这么一说,她自己都开始相信了,“不然……你替我打听打听,试探试探,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啊?!我不要!”
她亮出了一锭银。
“包在我身上!”阿七猛一拍胸脯,换了一张面孔。
小凤满意地看他跑远了,日落黄昏,她觉得肚子有点饿,便晃荡着回到塔吉安娜的家中。
“我回来了!”她推开门道,“晚饭是什么?”
“自己外头吃,我身体不舒服。”
塔吉安娜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虽然已经努力拉大了嗓音,但还是听得出她的气息奄奄。小凤摸上楼,果然见塔吉安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片,完全不想动弹的样子。
她趴到她床边,先摸摸额头,不烫。
“没发烧啊!别告诉我你跟燕大哥一样,也有了动不动晕过去的毛病。”
“不是!”塔吉安娜无奈道,“我来那个!”
“那个?”小凤不解,“那个是哪个?”
“那个就是那个!”塔吉安娜不得不挑明,“每月一次,肚子痛啊!”
“哦!你是说月事!”小凤这便明白了,“我在家里的时候看我家的婢女每个月都会肚子痛,幸好我没有这毛病。”
塔吉安娜闭上眼,翻了个身:“没有最好,痛经要休养,我得歇个好几天,你晚饭的钱我放在楼下的柜子里,就不收了。你自己拿了去外面吃吧。”
“那我要给你带个什么吃的吗?”
“我什么都不想吃,痛得犯恶心……”
她确实不同于平日的神气了,小凤以前还没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她还以为她一直能那么风情万种呢。现在看她的凄惨之态,小凤不禁感叹道:“噫,来个月事变得如此脆弱,幸好我没有月事。”
“嗯?”她这句话引起了塔吉安娜的注意,后者又翻过身来看她,“你不单只是没有痛经,连月事都没有吗?”
小凤耸耸肩:“对啊,来月事就是月月都要流血嘛,我天赋异禀,这种苦头才不用吃!”
“慢着慢着,只要是女子,都会来月事,这代表了……身体的成长,”塔吉安娜找到了一个委婉的措辞,“你如果一直没有的话,我建议你去查一下身体。”
“为什么?没有不是挺好?”
“不对,你这个年纪按理说早该有了,一直没有怕是肚子里有瘤,或者……”涉及到生理,塔吉安娜又说不下去了,“你还是去看看大夫为好。”
“会死吗?”小凤问。
“那倒不会。”
“那就不看咯!”那个小姑娘还是不以为然。
塔吉安娜叹了口气,又抱着肚子继续在被窝中蜷成个虾米。
“吃什么?”楼下,小凤找到了钱,大声往楼上询问。
“随便,我想喝点粥……”她含混地喊了一声,又将被子盖住了头。
小凤提着一串钱,先去兴同记吃了一碗羊肉面,然后又晃进观鹤楼买了一壶粥,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三里弄的方向走。然而今晚似乎有所不同,街上的人比起平日要多了不少,羡园周围更是灯火通明,一派喜气洋洋,比起过节还要热闹。
不多时,一群人呼呼喝喝地从街道那边走来,把路边的行人推到一旁,包括小凤。
“让开让开!快让开!大官人来了!”
这群大汉簇拥着一个身板纤细的美男子,也不知那是个何等人物,竟能让一群大汉如此狐假虎威。
就在那美男子经过时,不经意地向她瞥了一眼,令她看清了他的面貌。
“那个是谁?”小凤问。
身旁一老伯道:“那是名伶曲红啊,你不知道吗?城墙边上的告示都贴了好一阵了,他昨晚在苏州府唱曲,今晚就轮到木渎县了,等会就要在羡园的戏台上献唱哩!没想到这么有名气的人会来,木渎沾光了……”
“什么?!是那个家伙……”
小凤瞬间被勾起了昨晚不快的回忆,一回头,发现羡园旁支起了一个小摊,摊子前摆满了花牌。
“献给曲大官人的花牌,各个价位都有,十文的、百文的、一两的、十两的……还有这价值百两大花牌,献到台上特别有面子!要买的抓紧,不然等会就没有了!”
小摊贩吆喝着,小凤远远看去,不禁发笑:“什么花牌,看着像花圈,一点都不吉利。”
“呸,你说什么呢!”
一名捧着花牌的年轻女子冷不丁向小凤脚下啐一口,唾沫差一点碰到她手上的粥罐子。
——又是个疯子曲迷。
“我说什么了?”小凤挺起胸,轻蔑地扫向那女子怀中的花牌,“我说你的花牌像花圈啊!”
看这花牌的大小,应也就是百文的规格,算不上什么档次。她才要对她嘲讽一番,那女子高呼一声:“姐妹们!这个人诋毁曲大官人!”
呼啦啦地,从四面八方跑来一群曲迷,有男有女,围着她俩指指点点。小凤不是个愿意服输的主,双目一瞪,理直气壮道:“我怎么诋毁了?我不过是说你手里的,就像个花圈!”
人群里有人唱开了:“这可是曲大官人的班子自己辛苦做的,你不懂得欣赏就不要那么嘴臭!”
那女子得了由头,更是嚣张地呼喝:“你为什么要咒大官人,好恶毒!大家都听听,真是哪里跑来的神经病!”
便有人附和:“看这一幅穷相,莫不是买不起花牌心里发酸!”
“我会买不起那种垃圾?”小凤哂笑道,“你们别自以为是了,我有银子,也不会花在那个曲红身上!白白把大笔的银子送给一个不相识的人,你们才有毛病!”
她甚是执着于口舌之争,两方互不相让,七嘴八舌地争吵起来,但闻羡园里传来一阵锣响,那群人赶紧止了唾沫,呼啦啦地往里头奔,边奔边互相提醒:“走,不理她,大官人快开场了……”
——活像一群苍蝇。
“说我恶毒,哈,”小凤站在原地,因为连续两日的不快,急需发泄一下怒火,“既然你们这么爱他,那我只能如你们所愿,当真咒他一咒:最好他今晚唱着唱着从台上摔下来!”
“啊!你……”
她话音刚落,那卖花牌的小贩哆哆嗦嗦地指着她的脸。她还以为这小贩也要苛责她,气冲冲地道:“看什么看!哼!”
“你的……眼睛……”这时,小贩才说完他要说的,但小凤已经扭头走远了。
……
“哼!”
她一边走一边还是气愤难平,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美男子的面孔——并非赞赏其美貌,而是恨不得划花他的脸!
她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以前在宫里,谁要是多说她一句坏话,若她不知还好,若她知道了,一定会暗自记下,过个几个月,甚至等个几年,定找到机会给那人挖坑,最后那些说过她坏话的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然而今非昔比,她已不是尊贵的公主,也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伯父会顺着她挖的坑去处理她讨厌的人,要报复只能自己来。
可是,该怎么报复他呢?
她忽然止步,看向天上的圆月。真是一轮明晃晃的好月亮,不知京城是否也是同样的一轮月,不知京城里那些亲戚会不会挂念她。不过,她知道皇伯父肯定是不会的,他亲口“赐死”了在外流浪的她,怎还会挂念她呢?
——唉,师傅啊师傅,我到底该不该去找你呢?
她为之冒出一丝伤感,更为之有一阵片刻的眩晕和恍惚。
“哎呀,不得了,我怎么也开始犯晕了?”她转眼回过神,抬手扶住额头,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便又继续往回赶了。
她并不知,就在同一时刻,她身后的羡园中一片大乱。
“曲大官人摔落台下了,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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