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逝韶华》凡界第一百四十五章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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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枝在冷风中摇摆,投下斑驳诡魅的影子。
    寒鸦啼鸣,更添几分凉意。
    丁若羽歇在一块大石上,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头痛才有所缓解,睁开眼就见离泓蹲在一株老树旁,不知在挖着什么。
    她这时才发现,他背上还挎了个包。
    树根旁丛生的一簇簇荆棘不时划伤他的双手,那些细小的伤口又在一瞬间愈合,如变戏法一般。
    身上是一件男子外袍,丁若羽起身,将其叠好搭在臂上,还记得当时听他说了些什么,但没听几句就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向古树靠近,刚俯下身,一条手臂粗细的花斑毒蛇便吐着殷红的信子向她袭来。离泓随手一挥,掌心的刀瞬间割破蛇腹,使其血淋淋地掉落在地,体内的脏腑被摔了个稀烂。
    离泓甩了甩刀上血迹,魔火从他握刀的掌心钻出,将刀刃吞没,又渐渐熄灭,刀刃亦变得光洁如新。
    随后,这把干干净净的刀再次扎入土中,铲出一把看上去稀松平常的黄泥土。
    他握着那捧土,不停拨弄挑拣筛去大半,只留下掌心一点点,不知施了个什么法,将其化为一粒指甲盖大小、玲珑剔透的晶状物,丢进包内。
    丁若羽在他身后站了半天,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又过了盏茶时分,离泓翻了翻被掘得都变了色的一大块土地,终于起身,摇晃着装了半包的土晶,对丁若羽道:“你还想去哪?”
    “不……不去哪。”丁若羽如梦初醒,回答得结结巴巴。她本就是发现了花斑毒蛇才一路跟来的,并没有别的计划。
    离泓将树边浮土踩实,直到看上去与被挖前无异,方向着来路返回,冷冷淡淡道:“我回彩华楼。”
    “哦,我也回。”丁若羽走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个走神,踩上了他鞋跟。
    离泓停了下来,并未转身看她,只是语调如常地问她:“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这问话来得莫名其妙,丁若羽绕到他身前,抓住他一只手,斩钉截铁地否认起来。
    离泓望着她微微一笑,眼里却并没有喜悦之情。
    他知道,丁若羽只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浮舟,对他既信任又依赖,却唯独缺少了他从未得到过的那种情感。
    “走吧,日子还长着呢。”他牵住她,刚挖过地的手居然没沾上一丝尘土。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了乌云,吹得天上一片昏黑。
    实际上他并不确定,留给他们的安稳日子还会有多久。
    丁若羽折了根枯枝在手上转圈,走了十来步,忽然放慢脚步道:“我能理解,你对南宫忆的那种态度。”
    “说说看。”离泓在她身侧慢悠悠走着,语调也那么漫不经心。
    “和上回……禄石太子他们引你去斗屠鬼一样。”丁若羽拔去枯枝上的分叉,猜测道,“南宫忆的出现,再次打乱了你的计划;又或者,他在找你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暴露了你的一些安排。”
    “你并不是不肯帮忙,只是有自己的想法,你之所以表现得冷淡,便因他们来得不合时宜,被别人当成了棋子前来试探还不自知。”丁若羽又道,一抬头,没看见离泓,原来他已经停了下来,站在她身后两三步的位置,脸上带着抹复杂的笑。
    “我……我瞎猜的!”她慌忙道,扔了树枝双手乱摇,忽而歉疚起来,“还有……我也很自私,本不想让你掺和进从前巫教与炎国的那些事,却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就乱了分寸,再次令你深陷其中……”
    离泓走上前,顺了顺她鬓角的发,低低在她耳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丁若羽臊得脸一下子通红,羞怒地踩在他脚上,叫道:“不要乱看师父她们排练的话本子,那上面一句正经话都没有!”
    “你看过了?”离泓奇道。
    丁若羽无言以对,追着他来到集市。年方少艾,姿容出众,立时引得往来行人纷纷惊叹回望。
    片刻后,离泓反应过来什么,发出魔气,方阻止了那些不停投过来的目光。
    “难怪那个时候,大国师每每外出必然要戴人皮面具。”丁若羽一找到机会便想挤兑他两句。
    “他们不光看我,也在看你。”离泓顺手扯乱了她的一边发髻。
    丁若羽毫无所觉,犹自兴奋道:“真的?我还是头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长得也不差!”
    白衣少年笑容古怪,像在隐忍着什么,拉着她一路疾走,终于回到后院之中。
    “丁丫头,你这是什么新奇的鸡窝造型?”一进门就撞上了段红烛,笑得她前仰后合。
    “离泓你这老不修的!”丁若羽伸手一摸脑袋,肺都要气炸了。敢情自己回程途中一直顶着这头乱发?
    院内一丛矮冬青后,路过的姜问心闻言色变,差点将刚换下的剩茶剩水倒在了自己身上。
    “离泓?他当真是巫皇?”他喃喃自语,眼底的震惊久久不能平静。
    但震惊之余,他心里也燃起了希望。
    无论如何,他们的巫皇一直在此,又是那样一位巫教史上最宽仁的领导者,定不会对他们此番遭遇坐视不理。
    尽管半道加入的叶冰岚已一再强调拉到的强援岁寒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背后商量过却怕其另有特殊目的。
    毕竟很少有人会不计报酬、无缘无故地帮助一群身处不同阵营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方才脑海里一掠而过的那名高高手就出现在了后院当中,还唤了他一声。
    “跑堂的,”岁寒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姓李的爷?”
    “姓李的爷?”
    姜问心走上前复述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回话,对方又比划道:“虽然稍微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但是长得要比我次些……”
    “您是找李韫?”他赶忙打断在前带路,腹诽道,巫皇陛下可不光生得比您高,亦比您老人家更俊。
    人被带到,房门却闭得严丝合缝。姜问心用力敲了敲,通过前几次死活拍不开门的教训,他也长心眼了,在外高声叫着:“五爷,丁姑娘惹麻烦了!您快开开门!”
    这回门开得很快,丁若羽探出脑袋道:“我惹什么事了?”
    当前情形大大出乎姜问心意料,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消失,推了推旁边的岁寒便溜得无影无踪。
    “他什么时候变坏的?”丁若羽放岁寒进门,被对方担心地瞧了一眼。
    “让她知道也无妨。”离泓给来客沏了杯茶,狭小的屋内却只能坐在地铺上。
    岁寒将茶放在地上,开门见山道:“是关于禅元法师的,我同他交过一次手。”
    “风、水双系,念力气息极类天族,却兼有魔族的邪意……身负异能,虽不敢确认具体名称,但一定是操控精神的,某种程度上可支配感官。”岁寒说着,端起滚烫的茶水啜了一口,犹疑道,“我这几天查了,同他情况相似、从身上气息来看根本无法辨别种族的人,八百年前你是一个。而风水二系,你的养父当中……”
    “你觉得他同我有关?”离泓讥笑着打断道,“我的便宜老子数不胜数,三界权贵都集了个遍,不介意你去一一打听。”
    “仰空。”岁寒不顾他的刻意逃避转移话题,坚决吐出这两个字,随即室内一片静默。
    狭小的屋内温度顿时降到冰点,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精神力不够强的丁若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痛苦不堪,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地上盘膝而坐的离泓身周仿佛笼罩了一层黑压压的可怕魔气,不知何时就会爆发。他垂眸强行克制自己道:“出去,我不想杀你。”
    岁寒眉心微皱,瞥见丁若羽只撑不住的模样,叹了口气,搀着她夺门而出。
    “你还好吧?”见丁若羽如干渴已久的鱼儿终于放归水中般大口吸着气放松紧绷的精神,岁寒忍不住伸手轻拍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歇了一炷香的时间,丁若羽才能断断续续说出话来,望着再次紧闭的房门,轻声细语道:“仰空是他最敬重的人,望你能原谅他一时的冲动无礼。”
    “阿舟,你别总是……”岁寒想说什么,一想到此刻对方的身份,又将剩余的话吞回肚子里。
    她还是同在天界时那般,凡是被划为自己人的,都毫无保留地为对方着想,不让任何人受到误会。
    可他还是开口了,话锋一转道:“你等他平静下来,定要好生劝说。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仅凭个人情感而误了大局!”
    说完这些,岁寒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义了,告辞离去,临行前给了丁若羽一粒天界药王殿炼制的丹药,怕她这次被魔气侵袭留下什么后遗症来。
    目送他走远,丁若羽刚将丹药倒在手心,就听身后的门被粗暴地踢开,离泓大步冲她而来,劈手夺走丹药不知扔去了哪个犄角旮旯,又抓着她的手臂直往屋里拽。
    “区区聚灵丹,我炼的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
    轰隆隆一声巨响,墙板落下,露出后方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木格架子。
    琳琅满目的丹药法器中,离泓翻出一粒形同琥珀,里头还嵌了只怪虫的丹药。
    “好恶心,我不要!”丁若羽拔腿就跑。
    离泓轻声笑了笑,在她身后道:“无碍,闭上眼就看不到了,我可以喂你。”
    他笑起来没有丝毫绮念,明净清朗,白衣无尘。丁若羽抽空回望,想起上回“喂药”的经历,吓得双肩一抖。
    “我吃我吃!”
    她视死如归,咬牙上前,眼一闭心一横,将那丹药生生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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